彭婉清从李笑言手里接过两张纸，拿在手里晃了晃：“我查了当年妇婴医院仅存的档案信息，对比了照片，才证实他就是当年那个医生！”　　被放大的照片，在警示着所有人，虽然过了十多年，男人的貌依旧变化不大。　　“他才是整件事的关键，他的反常行为，间接证实了我的猜测！”　　“我妈临终之际，为什么还会反复念叨着想见见儿子，明明那个死胎是个女孩。”　　“就是他，一直在给我妈错误的希望，诱导着她在身体极其虚弱的情况下，强行生产，最后油尽灯枯，白白送了命！”　　彭婉清喊出了声，震得所有人都默默低下了头。　　两张纸从她手中飘落，掉在了地上，悄无声息。　　正中央，被放大的头像异常显眼。　　彭天诚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至少到现在，彭婉清说的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从周建军的身份，到他和周郁瑾的关系，以及当年事情存在的疑点，让彭天诚这个当事人，开始努力去重新回想当时的情形。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嫂跟他无冤无仇？”　　声音很粗犷，却压抑着一丝不甘，问话的竟然是一直事不关己的彭天勇。　　然而他话里的大嫂，指的却不是周郁瑾。　　彭婉清眼神复杂地看了眼这个三叔，缓缓说道：“这你就问问那个得利上位的新大嫂了！”　　得利者疑。　　这件事最后的受益者，其实只有一个人。　　就是取而代之，成为彭天诚第二任太太的周郁瑾。　　有心思活络的，通过刚刚的几番话，也大概推测了出一些端倪，把事情的前后联系了起来。　　于是，有人开始望向了周郁瑾。　　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的彭家人醒悟了过来，质疑的眼神纷纷落在了那个女人身上。　　就连彭天诚，此时都眉头紧皱，内心激烈地斗争着，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这一切。　　周郁瑾不是普通女人，见状不妙，马上开始反击：“空口无凭，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除了能证明那个医生可能存在问题，没有任何其他的证据啊！”　　果然是陈年的绿茶，不光长得美艳，脑子也是好使的。　　周郁瑾很快就看出了彭婉清的问题，那就是，缺乏实际的证据。　　说破了天，仅仅通过负责医生的身份变化，无法证明她和周建军存在勾连。　　“那个周建军，我也是很晚才知道，他是周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原来根本不认识他。”　　陈年往事，想怎么扭曲都可以。　　可以证明她的话的人，要么消失不见，要么长眠不醒。　　“至于他为什么要跑到金阳改头换面，原因很简单。泄露孩子性别，误诊导致婴儿早夭，生下来就是个死胎，这种庸医，他不走，医院都要开除他！”　　周郁瑾巧舌如簧，给周建军的行为找出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啪啪啪，竟然有人鼓起了掌。　　“说得真好，不知道你每天会练习多少遍？”李笑言幽幽地来了一句，笑眯眯地看着这个蛇蝎美人。　　“还是说，这么多年下来，你自己都信了。”直接制止了她继续引导风向的可能。　　李笑言的声音突然大了一点：“都听见了吧，她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在你的身上，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句话说得莫名其妙，众人都一脸狐疑，不知道究竟是说给谁听得。　　一阵穿堂风吹过，让沉闷的空气多了一些新鲜的成分。　　一个灰色的身影从走廊下的阴影下慢慢走了出来，显露了身形。　　“是他！”　　“是照片上那个人！”　　“他就是周建军！”　　“那个医生！”　　七嘴八舌，这下任谁都知道那个一直隐藏在屋外的人是谁了。　　彭淑怡歪着头，丹凤眼在地上的纸上细细看了，又抬头对比了下，惊叫出声：“就是他！”　　随即捂住了自己的嘴，有些尴尬。　　男人身型不高，看起来年纪不过四十出头，背却微微有些佝偻了，仿佛背负了很多。　　他慢慢走到了彭婉清面前，微微转头看了眼不远处的周郁瑾，感觉一下子老了十岁。　　随即，两个男人的视线碰在了一处。　　周建军自知没有任何谈判的筹码，他只希望李笑言不要反悔曾经的承诺。　　李笑言的眼神无波，如古井般深沉，看不出丝毫情绪。　　仅仅是这一撇，周建军就放了心。　　“我是周建军，我当年做的这一切，都是受了周郁瑾的欺骗和指使！”　　他拿出了一本工作证，上面清楚地写着自己的名字，出生年月以及岗位。　　虽然很老旧，不过看得出来，周建军很珍惜这本曾经的工作证，一直保存得很好。　　这大概是为数不多，还能证明他曾经是周建军的东西了。　　“我当年在浦江妇婴医院......”　　他声音很沉稳，讲话也不着急，似乎都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听清他说的话。　　李笑言微微眯起了眼，很满意周建军的表现。　　物证是没有，人证有一个。　　这便是彭婉清和李笑言的底牌。　　足足说了十多分钟，周建军用自己的角度把彭婉清刚刚描述的故事又重新说了一遍。　　彭婉清靠在李笑言身边，静静地听着，只是手却紧紧抓住了衣襟。　　中堂内，鸦雀无声，众人皆默。　　此时的他们才意识到，彭家确实欠那个女人一个正式的祭奠和缅怀。　　有些恶意，深得让人不寒而栗。　　“周建军，你失心疯了吗，他们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诬陷我！”　　周郁瑾不会束手就擒，就算有人证又如何，谁能证明他说的一定是真的。　　周建军不做声，眼睛盯住了她，视线却飘忽不定。　　“我们这几年的沟通记录都在别人手里，你不信可以自己去找他看！”　　终于，周建军先放弃了，手颤巍巍地指了指李笑言的方向。　　李笑言抬眸看向了周郁瑾，眼神淡漠。　　屁股底下垫着的那袋文件就被他这么随手一甩。　　一张张照片，聊天截图，电话记录，全都散落了出来。　　漫天飞舞，如同一场六月雪，降临了人世，诉说着无尽的冤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