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狂徒的脸色变了。 他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 秦微白的冷笑无比冰凉,如同极地中的一片冰风,阴森刺骨,透着深深的寒意。 他可以从秦微白的声音里听出快意,而且还真的夹杂着一抹感激和欣慰。 他今日所做的选择,仿佛真的是秦微白极为期待他做的选择。 他不曾加入东皇宫,成为第一副宫主,让秦微白非常满意。 因为这样,她日后对付自己,对付天都炼狱的时候,才会更加的酣畅淋漓。 李狂徒的嘴角不停的抽搐着。 就在刚才不久之前,李天澜也曾经说过,他们从今日之后就是敌人了。 但李狂徒根本就不在意这句话。 他相信自己和李天澜是有默契的。 因为他们彼此都将彼此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当成了自己未来的财产。 李狂徒想要东皇宫。 李天澜想要天都炼狱。 他们都信心十足,认为自己只要想要,就可以拿到手。 既然是自己的财产,那现在自然不愿意去伤害。 所以他们的敌意都只是针对彼此,无关其他。 可是秦微白不同。 完全不同。 成为秦微白的死敌,跟成为东皇宫和李天澜的死敌,这完全就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 而且秦微白说的非常清楚。 她感激的不止是他没有加入东皇宫,他感激的是那些李氏的老人,至今站在他身边的老人们也没有加入东皇宫。 她想要送所有人上路。 这意味着什么? 也许李天澜和李狂徒之间仍然会有默契。 但这样的默契,在秦微白这里不生效。 只要他今天离开东皇宫,整个天都炼狱,都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受到秦微白最残酷狠辣的报复! 秦微白在黑暗世界中那是什么地位? 不要说如今李狂徒已经知道了秦微白虽然没有武力但在精神领域却无限接近超然境的事实,即便是在这之前,得罪了这个女人,他也要硬着头皮去应付她一系列的反击。 如果秦微白真的执意要报复甚至是灭绝天都炼狱的话,现在的天都炼狱,能不能挡得住? 这个问题从心里浮现出来的第一时间,就变成了另外的一个问题:如果秦微白真的执意要动用东皇宫的资源灭绝天都炼狱的话,李天澜会不会同意? 问题继续变化:即便李天澜和秦微白产生争吵,不同意她灭绝天都炼狱,但秦微白执意如此的话,掌控着盛世基金的军师,这位东皇宫的首席行政官,到底是听李天澜的,还是听秦微白的? 东皇宫如今相当大一部分的产业,都来自于轮回宫,而其中的主体力量,就是盛世基金和圣徒的蜀山力量。 事情如果发展到要军师做选择的地步,李天澜又会怎么做? 这些问题一一出现,然后又在第一时间得到了答案。 只凭天都炼狱如今的力量,很难挡得住。 李狂徒深深看了一眼秦微白。 她站在休眠仓前,静静的看着休眠舱里沉睡着的东城如是,那张精致锋利如梦如幻的侧脸一片清冷,杀意凛然。 李狂徒突然有些心慌。 还有一点相比于心慌而言更加陌生的情绪。 “你就这么恨李氏?” 李狂徒笑了起来。 他的声音里没有苦涩没有自嘲没有嘲讽,而是带着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这句话背后有很多意味。 李天澜就算不是李氏的人,但现在他还叫李天澜。 是李鸿河培养了很多年并且指定的李氏继承人。 李鸿河已经将李氏的一切都交给了李天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们天都炼狱确实对李天澜不怀好意,可到现在都没有得逞过,甚至没有占什么便宜,便宜都让李天澜占了,我儿子你也杀了,女儿你也杀了,你那莫名其妙的仇恨到底是哪来的? 这是李狂徒的心里话。 无法说出来的心里话全部都在这看似简单的一句话里,所以李狂徒这句话中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竟然是委屈。 是愤怒过后的无力...和委屈。 这是李狂徒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的心态,也是在他人生中从来都不曾出现过的情绪。 即便是当年离兮一剑刺入他胸膛的时候,他都不曾委屈过。 秦微白没有说话。 她的委屈和烦闷不会有人理解,既然如此,说出来也就不具备任何意义。 她向着旁边走了两步,来到了另一个休眠仓前。 休眠舱里,身材矮小瘦弱浑身似乎都被无数泡沫包裹着的司徒万劫也正在沉睡着,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些许的红润,呼吸的节奏看起来也要比东城如是明显一些。 “半年,最多一年,他就会完全苏醒过来,并且逐步恢复战斗力。不知道你清不清楚,当年在雪国时,他就已经突破了极限,等到他真正恢复过来,黑暗世界除了天澜之外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到时劫就是我们的副宫主,你的天都炼狱,天澜即便不出面,劫加上其他几位副宫主,都能把你那点家底彻底打烂。” 秦微白轻轻笑了笑。 休眠仓的灯光在缓缓闪烁着。 她脸上清浅的笑意在光明与阴影中微微绽放,带着一抹惊心动魄的清冷与决然:“滚吧,回去数数你最后的日子,好好享受生活吧,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 李狂徒怒气勃发。 秦微白歪头想了想,继续笑道:“在这段时间里,你最好好好挣扎一下,联系你所有可以联系的盟友,利用所有你可以利用起来的力量,千万不要太乖了,不然我会觉得没意思的。天都炼狱,破晓,黎明,凤凰,还有那个小华武?呵呵,哈哈,哈哈哈哈,那时候的天都炼狱,我连一颗草都不会给你留下。” 有些尖锐的笑声中,无尽的疯狂和怨气几乎犹如实质一般铺面而来,带着彻骨冰寒的恐惧。 李狂徒死死攥着拳头,沉声道:“你这是在逼我。” 秦微白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李狂徒冷笑起来:“天都炼狱现在内部是什么成分,你难道会不清楚?其中有多少人是想要来到东皇宫只是一直在犹豫的?你这番话如果被我带回去,你觉得他们还会有选择吗?我是不是应该谢谢你?” 秦微白静静的看着李狂徒。 她的眼神很淡漠,但却又无比的深刻。 李狂徒呼吸微微一滞。 秦微白清清淡淡的声音从他耳边响了起来:“你觉得我会在乎?” “到目前为止,李氏有很多人没有半点对不起过李天澜,你...” 秦微白直接打断了李狂徒的声音,斩钉截铁道:“这是李氏欠我的。” “......” 李狂徒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突然想知道,李天澜在面对他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种什么都说不清楚的心态? 不,秦微白更过分。 因为她是女人。 不要跟女人讲道理。 不要跟生气的女人讲道理。 更不要跟性格强势有着巨大能量还生着气的女人讲道理。 于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李狂徒很明智的沉默下来,一言不发。 “需不需要给你们单独相处的时间?” 秦微白又走了回来,看了看休眠舱里的东城如是,声音冷然。 “不必了。” 李狂徒淡淡道:“告辞。” 没有任何犹豫,秦微白直接转身,走向电梯出口。 实验室的休息会客区还亮着灯。 隐隐约约的,有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兴致高昂,滔滔不绝。 秦微白皱了皱眉。 “我跟你说,毒这种东西,用好了其实比武道好用的多。天澜现在算是天下无敌了,王天纵不出,他几乎没有对手,神榜第一,以他这个年纪,确实很了不起了。但不要说天澜,即便王天纵又如何?” “只要让我有充分的准备,只要有合适的机会,我可以在最快的时间里直接灭掉一座城市,怎么样?天骄无敌,至高无上,但一个城市的人,他杀过去要多久?玩毒玩好了,其实也就是一小会的功夫,就能搞定他们这些武道高手要用很长时间才能做到的事情。” “啥玩意?把人杀了就行了啊,你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干什么?如果能直接杀人的话,你吃饱了撑的去破坏建筑?建筑坏了你不在建了吗?不是,你老纠结这个干什么?我说的是毒,我是说杀人,没跟你说破坏其他的,能杀人就好了,你总不能指望我毒翻一栋楼房吧?” “你还真想毒翻楼房?你这人是不是有病啊?哦,不是?你早...说...这天没法聊下去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星星也能中毒?行,那你跟我说,星星是谁?” “现在的年轻人怎么都神神叨叨的,你一开始不是说如何最快的杀人吗?怎么聊了半天你一直在纠结破坏建筑?你是搞拆迁的?” 虞东来有些激动的声音持续的传了过来。 他一直在休息区。 这一点秦微白和李狂徒是知道的。 可那却只是虞东来自己在休息区而已。 谁还在那? 年轻人? 秦微白眉头紧皱,下意识的加快了脚步。 她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东皇宫的生物试验室是何等重要隐蔽的地方? 能够来这里的年轻人,整个东皇宫也就这么有数的几个,秦微白自己算一个,李天澜算一个,轩辕无殇算一个,然后就是纳兰诗影了。 自己现在在这里。 而其他人,显然也不会去跟虞东来聊什么杀人搞拆迁的问题。 秦微白加快了步伐,接近了休息区。 同一时间,一道对她而言无比陌生的声音清晰的从休息室的转角处响了起来。 那声音平平静静,可字里行间,却有无数凌厉的锋芒在漫天交错。 “不是杀人。不是拆迁...” 那声音淡淡的:“我想说的是毁灭。” 顿了顿,他继续道:“纯粹的毁灭。” 这声音无比的陌生。 秦微白心里一沉,直接走过了转角。 视线之中,休息区内的灯光柔和的铺满了地面。 被问住的虞东来正在苦思冥想着什么,一副全力思考的模样。 而在虞东来的对面,坐着一个秦微白从来都没有见过但却有些眼熟的青年。 这是一个很难去用帅或者不帅去形容的男人。 看上去三十多岁左右,身材修长,眼神深邃,棱角分明的五官透着一种极为鲜明的刚硬。 他只是随意的坐在那,可近乎随意的坐姿,却带着一种凌厉的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的锋芒。 秦微白的瞳孔猛然收缩到了极致。 不是因为这个陌生却又有些熟悉的男人身上这种气势。 而是他明明坐在这里,可浑身上下的空间却都在不自然的微微扭曲着。 一片一片的血雾从他身上的每一个角落里飘洒出来。 脸庞,额头,眼睛,手臂... 无穷无尽的血雾在他身边不断弥漫着。 他似乎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无比恐怖的伤害,但所有伤害在出现的一瞬间却又彻底愈合,随即新的伤口再次崩裂,如此反复,无休无止。 淡淡的血腥味在会客室里弥漫着。 空气中到处都是无形却恐怖至极的锋芒。 似乎感觉到了秦微白过来,浑身上下都在飘飞着血雾的男人站了起来,对秦微白点了点头:“你们谈完了?” 秦微白没有回答,她无比警惕的盯着眼前的男人,一字一顿道:“你是谁?” 血雾在眼前飘飘洒洒。 有些陌生的青年想了想,淡淡道:“不是太好解释。不过朕..我没什么恶意,我也知道你想做什么,所以,我能帮你一把。” “这样,我请你和李狂徒看一场电影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