袜子姐和孙哥一走，虽然广场上人气依旧，但夏鱼却觉得冷清了许多。　　他俩在的时候，嘻嘻哈哈搭把手，聊几句闲天，干起活儿来没有知觉。　　今天夏鱼特地减了一些配菜，一个人操弄着摊子还是忙得团团转，好在经验多了，再加上自己动作快，所幸没有翻车。　　卤味已经渐入佳境。　　有人问，“老板，你这个卤货好吃啊，明天还卖吗？”　　夏鱼炒着饭回答，“会卖几天，过一阵子就不卖了。”　　客人遗憾，“啊，那太可惜了。”　　“没关系的，”夏鱼说，“这是朋友的老卤，朋友寻店面去了。我只是帮他养着卤水，过一阵子他店面开起来之后，我就不卖了。”　　他又说，“到时候我告诉你们地址呗，或者点外卖也可以的。”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　　过了一会儿，摊子上来了一个熟客。　　是个中年男人的声音，“来一碗蛋炒饭吧。”　　接着就是一个廉价铁饭盒递了过来，夏鱼抬头一看，是罗老师。　　“你稍等啊，罗老师。”　　夏鱼接了他的铁饭盒，放在灶台边上。　　既然递了饭盒过来要节约那一块钱，那这份就是他自己吃的。　　夏鱼背过身去，从饭甑子里舀米饭出来时，勺子隐蔽地在木桶壁上压了压。　　这样米饭就压实了，分量就会多一些。　　炒鸡蛋、加配菜的时候，手稍微再抖一抖，别人也看不出来他加了分量。　　罗老师本名罗恒刚，是夏鱼摊子上的熟面孔了，他总是开玩笑说，“每天都能从夏老板这摊子上固定捡几十块钱。”　　夏鱼摊子生意好，总是要排队，他最开始做跑腿的时候不熟悉，不知道排队可以加钱，后来几个年轻人教他怎么合理利用跑腿平台的规定谈加钱，这才学会。　　那些肯远程叫跑腿来夏鱼这儿排队买松鼠鳜鱼的顾客，也不差那二三十的。　　这天夏鱼一个人收拾摊子，最后在小黑板上加了一行字，招聘服务员一名，具体面议。　　晚上回家时，白金姐的车位上空空的。　　夏鱼刷了一下微博，发现她发了条百来字的美食品鉴微博，主角当然是那一家鲜烧软糯鸭掌。　　他点了一个赞。　　又发微信问白金，【这家鸭掌好吃吧？】　　没反应。　　过了一个小时白金才回他，【好吃。刚刚在飞机上。】　　【好家伙，连夜转场啊。】　　【基操勿六。】　　【什么时候回来吃龙虾？】　　白金回复他，【哈哈，还好我今天白天吃饱了，大半夜的，就龙虾两个字都够毒了。】　　夏鱼说，【糟糕，说错话了。】　　但白金马上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这趟出差回来我就来吃。】　　【好！】　　……　　日子过得挺快。　　夏鱼知道白金姐这几天忙，也就没有多给她发消息。　　招聘广告在小黑板上挂了几天，却没人来应聘。　　星期四这天收摊时，罗老师又来要了一份蛋炒饭。　　等着夏鱼炒的功夫，他开口问道，“哎，夏老板，你要招聘服务员了？”　　“是啊，”夏鱼说，“帮我传传菜，摆摆桌椅板凳，还有洗洗碗筷。”　　又说道，“我现在大菜每天就这几份，碗都是拿回家自己洗的。炒饭用的是盒子，不用洗。点菜的顾客很多都是慕名来的，我打算把摊子弄大一点。罗老师你有兴趣？”　　“只做晚上？”　　夏鱼说，“是啊，只做晚上，周末不营业，也许以后会营业，看以后我能不能招到厨子吧哈哈。”　　罗老师说，“我还以为你招的服务员需要一些切配菜技术。”　　“哈哈，不需要，”夏鱼说，“切配菜的帮手我单独再找。罗老师如果要来的话，一个月四千怎么样？”　　罗恒刚有一点惊讶，“只做晚上，一个星期干五天，一个月四千？”　　夏鱼说，“对啊，下午开始，最迟做到十点，反正早收摊早下班，怎么样？”　　罗恒刚当然觉得这是一件美差。　　下午过来做几个小时正好回去休息，也不耽误第二天白天出去跑腿。　　这样的话，他一个月大概也能挣到六千到八千块钱，落自己身上那些账也有了盼头。　　于是他做了决定，“可以啊，什么时候来上班？”　　夏鱼笑道，“不急，过几天我通知你。我还得找个有技术的帮忙呢。”　　“小夏老板这是要扩大经营了。”　　夏鱼应了一声，“是吧。”　　然后他看了看自己面包车后面的摊子，实在过于草台。　　又回想着这一阵子怎么忽然把生意做起来的，统子给的顶级功夫当然占很大因素。　　但还有那十块钱一份的蛋炒饭，给他攒了那么多人气；　　还有孙哥有事没事的搭手，让他的摊子不至于显得那么难堪；　　还有程佳涵给他出的生意经，才发挥出手艺优势赚到超额利润；　　还有杨师傅和小婷，这两个人真正把他领进了厨艺的大门，让他懂得了一件事情，最好的厨艺是那人间的烟火气，最好的厨艺只为抚慰凡人心。　　总之，现在生意稳定了，夏鱼打算让这个摊子尽量好一点，菜品的选择也多一点。　　就像杨师傅给的那本心得上说的，美食总应该让更多的人遇见才对。　　收摊后离开时，其他摊子的老哥们照例跟他打招呼，夏鱼自己看了看这个配置了三层商业体的广场。　　所有的商铺都紧闭着，商铺外面的广场上却路灯通明，炊烟袅袅，行人三五成群。　　夏鱼心里就浮现出白金姐那有时带着些疲惫的脸庞来。　　好像，感觉自己被她感染了似的……　　第二天就周五了，夏鱼还是一个人出摊。　　他这天一只波龙也没有准备，水箱里放着的是五只法国蓝龙虾。　　忙到晚上八点多钟，他准备的食材如往常一样早早卖完。　　连998块一份的蓝龙龙虾汤都售出去四份。　　他走到自己的小黑板前，把除了龙虾汤以外的所有的菜品全部划横线叉掉了。　　一个人把摊子打理了几遍，连灶台也收拾得干干净净。　　那边一众老哥觉得反常，还问他，“夏老板还不收摊啊？”　　夏鱼笑道，“最后一只龙虾，卖了就收。”　　“嗨，有钱食客都知道你的规律，这个点人家不会冒着风险来的啦。”　　夏鱼爽朗笑起来，“那我今天看老哥们挣钱，我罚站嘛。”　　“夏老板你真是一天比一天幽默。”这是炸串老哥的声音，接着他又喊自己的儿子，“小仔，果子给夏老板拿一个过去。”　　六岁小男孩一手拿个玩具枪，一手拿了个橘子跑到夏鱼摊子前来，“叔叔，我爸爸请你吃的。”　　夏鱼接了，默默小孩头，“真乖，谢谢啊。”　　小孩应了一声跑了回去，夏鱼看着那老哥又互相昂了昂头。　　十点半以后，人气明显已经少了很多。　　夜宵生意做完，这个口岸一天的营业就要结束。　　夏鱼刷着手机，白喵的微博一天没有动态，他觉得白金忙，也没有发消息问他。　　就自己支着脑袋坐在桌子边上，漫无目的地划拉着。　　又过了一会儿，他听见了高跟鞋的哒哒声，以及行李箱的轮子在地面滚动着的隆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