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一百一十五章 许风手段
风木叹与卫景交谈几句后,便转身回房。 甫一盘膝坐下,风木叹五识感知便觉得隔壁房中更盛的冰寒气涌动,甚至那股气机透过墙壁,渗入到他自己所在厢房,令他觉一股寒气侵袭。 风木叹颇为惊叹,若按此速度吸纳灵气灌入体内,其人修为恐怕一日千里,比于寻常人快上数倍不止罢?这便是天地异宝之无上妙用。 看卫兄面向,年岁不大,应尚未及冠,弱冠之年有这般修为,比于自己都要厉害三分。 听闻上水宗李长云修行十年,实力已至二品境,距那三品山潮境只差临门一脚,被誉为当代仙门弟子魁首,连太玄山那极为妖孽都黯然失色,弱上一筹,风头皆靡。可卫兄此般进境,不亚于李长云了。 当然,前提是卫景冲关无阻碍。 境界修为不止穴窍经络中真气水塘的蓄积,还有境界术法的感悟,天下被卡于某品境之人,大有人在。 风木叹晃了晃神,一缕充盈气机顺着肌肤着覆,笼罩浑身,寒气顿消。 与窗外天地之力赋予的自然冬雪不同,冰珠之中寒气凝带冰煞,于人大有坏处,不可长久受其侵蚀。 风木叹慨然一阵,不愿落后于人,亦吐纳修行起来。 修行至四更,识海金人偶鲸吞冰寒气的硕大声势终于告终,卫景睁开双目,视野一扫,停于那颗徕雪珠上。 经过卫景数日摧残,原本灵气十足的冰珠之上那浓郁的冰寒气稀释不少,冰珠那纯粹的乳白色暗淡,肉眼可见。 长则月余,短则十天半月,此颗品秩不低的冰珠便会因灵性尽褪而成一凡物。 不过卫景吸纳此珠灵性,收效显著,若能倾尽此珠以助卫景破境至二品,那就不是赔本赚吆喝的坏买卖。 卫景有金人偶寄于识海,修行法在掌握之中,因天赋感悟不足而卡下境界之事,不会落到卫景头上。 他一路冲关,过五关斩六将,一往无前,无大雪满关隘、铁甲塞皇城的卡境之事。 卫景没再吐纳修行,自床榻上下来,撑开窗棂,纵身跃出,走至屋檐四周垒起的台阶,也不嫌脏,随意坐下,仰头望去,星光璀璨。 前世幼年时候,夜晚尚能见漫天繁星,可随着他所在小城发展,待卫景高中大学时,举头三尺之上已不见银河。 此世纵是冬日,仍风清月朗,群星闪烁,足以告慰风尘。 凭着乐南时与许风竹音一同在院中望星时的记忆,卫景能指出天幕之上的诸多星辰,唤出其名。 与前世稍有不同,此世星辰亦大有迥异处。 “枢衡居左,角魁居右,六龙羲井遮北垣,七首勾参紫南堰……” 这是许风扬首指划六龙羲井、七首勾参常念叨之语。 卫景约莫作了一刻钟,拍拍屁股起身,转身回屋,咂咂嘴。 老子大半夜多愁善感起来了? ———— 一片空旷山谷,许风一手托着罗阳盘,一手双指微捻,蹲在地上以内力画下驳杂繁琐的阵法。 阵法阵眼处,一条小巧的内力小蟒游曳,偶尔顺着许风一贯而下的阵法真气,出出进进,来回摆动。 一堆熊熊燃烧的篝火堆放正中,四周围坐三位包裹严实如长蛇的身影。 许风划罢小阵,那位睡眼惺忪的守夜人一个激灵甩甩脑袋睁开眼,朝月光铺洒干净的地面四周望了望,旋即又迷迷糊糊,昏昏欲睡起来。 守夜人瞧见蹲地面半响,不知所为何事的许风站起身,嘟哝两句,忙不迭过来,招呼道:“许兄弟,天色已晚,你早日睡罢。 省得明日无精打采。” 地面那小阵,守夜人全然不曾相见。 许风拱拱手,面容与卫景一般无二的和煦道:“有劳方兄守夜。” “不打紧,不打紧。” 满脸胡渣,难辨年岁的守夜男人摆摆手,没再坐在自家那棉毯中,而是迎着来往寒风,拢起袖口,绕着篝火而行,以免昏睡过去。 班主常说荒郊野外,比不得城镇村落那等人气汇聚之地热闹,甚么都会发生,必须提高警惕,一夜三换班,省得没人警戒。 满脸胡渣之人年岁最轻,混迹江湖一两年,从没见过甚么狗屁倒灶的鬼物脏东西,对老班主的言语将信将疑,但他并没违背。好不容易被老班主收留,混口饭吃,顺带学得一身本领,若就此被老班主见他玩忽职守,将他舍弃,那他自己又要在江湖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惨兮兮日子了。 守夜人瞥了一眼皮囊不错的许风,撇撇嘴。 也不知是哪家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白脸,细皮嫩肉,一看就知是没经过江湖风吹日晒雨淋的苦哈哈光景,不知江湖险恶,凭着一腔热血不怕死的精神就闯荡江湖来了。 也就老班主仁义,有一颗菩萨心肠,见这小白脸独自一人走在山中,生怕其人是哪家娇滴滴的‘大小姐’,在山林荒郊野外碰上甚么豺狼虎豹,这才允许其与他们同行。好歹一条鲜活性命,若是果死于荒郊野外,那确实怪可惜的。 方姓守夜人打个鼾,双眼皮上下打架,大有势均力敌的焦灼架势。 好在方姓守夜人没裹着毛毯钻进睡毯中,借着北风呜咽,整个人精神恢复三分。 许风走至铺有一块地毯的方寸之地,将罗阳盘置于自木匣行囊中取出一条绒毛厚毯,有模有样地学着身旁那几人,从脚到头塞得紧当,不让一点呼啸寒风有可乘之机得侵袭入门洞之内。 许风衡躺地面,呼吸均匀,有条不紊,趁此时机自心肺血肉经络之中吐旧纳新。 与卫景分别后,许风碰上了这靠卖江湖把为生的跑江湖之人,在那班主盛情邀约之下,与卫景学来相处之道的许风同意下来,于是便一路行至此处。 方才许风趴在地上划出的法阵,只是一小阵,功用乃是能戒备四周,若有偷袭者出现,可第一时间散出凶狠啼叫,惊醒诸人。 此阵名《浴防》,收录于《小阵大解》之中,本是被画于女子浴堂门前,防止斯文禽兽武夫败类偷窥之用。 如今被许风拿来雕刻,恰如其用,不仅美娇娘沐浴更衣需警戒,潇洒英俊小郎君入睡梦中,更需保护好自己。 守夜人朝篝火之中添了几根柴,不知不觉临暖腾腾的篝火前坐下,眼皮打架,战况焦灼。 没几息,昏睡过去。 许风脑袋旁放置着从不离手离身的罗阳盘。 此刻罗阳盘那根狭长指针晃动,以一颇迅即的速度来回打转。 风声呼啸,篝火微晃如豆,将灭不灭。 并未入睡的许风感受到不远处那股小小妖精气机,微睁双目,朝远处窥探。 一窈窕人影迈着轻松步子往此处过来。 许风那小阵完全失灵。 甚么狗屁的《浴防》。 许风思索片刻,微捻手指推演阵法,得出结论,一拍额头。 此术法只可防图谋不轨的男子过来,可若是诡计多端的女子一,那便失去效用。 许风自横躺于地的状态坐起身,掀开毛毯,站起身子,目光直射来人。 那难以辨别幻境仙境出身的仙子身上散发出浓郁香气,极腻。 飘飘渺渺不知真假氤氲环绕。 许风面无表情,内力运转,罗阳盘指针飘忽不定,约莫三圈过后,罗阳盘尖锐指针直指仙子。 仙子走至许风身前,桃花含笑,杏眼蕴淫,软糯香甜道:“小郎君,天色已晚,怎么还未入睡,是在待奴家过来么。” 仙子摊开双臂,直勾勾盯着许风,脚下一滑,娇柔似地扑向许风。 许风朝旁侧身躲过,面容稍变。 并非是因北风之下的仙子身着轻薄抹胸装束,那两颗大白兔轻易暴露于许风面前,而是因仙子扑来时候周身带来的那股腻脂香风。 传闻世间狐妖天生狐臊难祛,只有待化形或修为达到一定层次才可扫尽狐臊气味。 而未化形,修为又不足的小妖,为掩盖狐臊气,修习《脂腻术》,或浓妆艳抹,泼上里三层外三层的香水。 这两法子能褪去狐臊气,效果显著。但与此同时,又有会有极大劣处,便是产生忒浓发腻的香气。 口味浓重之人视之如甘醴,口味寡淡之人则见之唯恐避之不及。 许风稍稍躲闪,咧嘴一笑,“仙子好生美貌。” 那头实力不济,并未化形,只借狐狸天生幻术幻化为人的狐狸精轻笑一声,“公子嘴儿真甜。” 许风以罗阳盘布置阵法,一时三刻无法完成,只得拖延时间。 许风面容如沐春风,学得卫景老阴的招牌,道:“不知仙子出身何门何派?” 狐狸精没答话,一双眉眼如黛,桃花水泛滥,舔舔红唇,便朝许风扑去。 此次动作,比方才要快上不少。 许风脚下轻动,随即可见其躲闪过。 狐狸精明明瞧见那一招明明击中,可最终仍落空。 幻术! 狐狸精双目微眯,嗤笑一声。 在自家本命活上一较长短,瞧不起精了不是。 狐狸望着许风,嘴角馋涎。 余下那几人只寻常人,一丁点的修行法术都无,纵是狐狸精吃下,所能得来的修为增长亦极有限。 唯有眼前许风,体内气机如一条长长溪流,纵横经脉,精气榨干,比得上余下几人数倍。 狐狸精蹿出,双手瞬息之间化为利器,以一种与适才推搡把玩完全不同,此次一动,乃抱有杀心。 许风眉宇勃发,口中念念有词,终末轻声道,《风水颠倒术》。 狐狸精一爪过来,却不知为何没朝许风,而是中途转了方向,扑了个空。 狐狸精眉头凝重,邪门。 已没了方才仙气的狐狸精半人半妖相,颇为狰狞,一声唳吼,登时炸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再杀! 正安稳入睡的戏班其余人听得那声叫嚷,一个激灵跃起。 “发生了何事?” “鬼怪出现了?” “那声吼叫如此瘆人!” 鬓发星霜的老班主望向许风以及一道雪白残影。 许风一摇罗阳盘,自其中迸溅出一条火星。 登时,狐狸精所在的方寸之地地面一晃。 此妖精头重脚轻,栽倒在地,摔了个狗啃泥。 狐狸精攀爬起身,只觉天地颠倒,走路不稳。 邪门,太邪门了。 狐狸精化身为狐,四脚着地,向许风所在反向方位窜逃。 直跑了数十丈,狐狸精才觉那股恍惚感彻底消失。 狐狸精回首望了面容似笑非笑的许风一眼,不敢逗留。 今日走了霉运,碰上了一位戏谑自己为乐的人类。 狐狸精只当许风实力强横,只为了戏耍自己,才使出那般非人神通。 直到狐狸精走远,许风才松下一口气。 风水颠倒术吓人极好用不假,但杀人还差了点,若那狐狸精怪胆子大些,许风当真拿不下那物。 杂耍班子四人见一条狐狸妖精离去,纷纷围了上来。 那位年轻些的方守夜人最为热络,竖起大拇指道: “许兄弟,不成想你还有这样厉害的手段。” “许兄弟,适才那狐狸精怎就吓跑了?” 发生了方才那般事,众人再无困倦意,围绕许风之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简直比于女人犹有过之。 两刻钟后,老班主抚了抚须,朗声道:“时日不早了,各自去休息罢。” 待众人离去,老班主上下打量一番许风,拍拍其肩头道: “许兄弟好手段。” ———— 晨光熹微。 卫景钻进荒野客栈柜台后厨,做上一桌热腾腾的饭菜,又搜刮了一番客栈中金银,寻来足二人三两日吃食量的米面肉,打包背上。 风木叹没被卫景允许帮忙,只坐在放着饭菜的桌上,‘夹’起双箸。 他是个讲究人,虽然卫景毫不介意,令他‘夹’筷且吃无妨,可他并未擅自动箸。 直至卫景收拾妥当坐下,饮上一大碗热水,风木叹才夹菜入口。 卫景轻笑一声。 他性情相较而言,乃是随遇而安,自由散漫,不喜约束,喜欢与市井小民一道举碗大口吃肉,大口饮酒,对甚么细枝末节的规矩并不在意,而与那等高高在上,一身雕蟒镂鹤华贵衣衫之人,就不对付得来了。 风木叹虽做事一丝不苟些,但为人不差,合得卫景脾性。 两人吃罢,各自背上行囊,一路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