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 “天下第一庄”向阳山庄发布江湖追杀令。 三十万两悬赏追杀“大漠孤烟”牧东风。 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牧东风深夜潜入向阳山庄,盗走向阳侯沈万山的镇庄之宝“霓裳神剑”。 也有人说,牧东风拐走了沈万山的独生女儿沈竹君。 无论哪个原因,牧东风都值得被追杀。 天下皆知,向阳山庄有两件至宝。 一是天下第一剑——霓裳神剑。传说是铸剑大师烛庸子的封山之作,削铁如泥,吹毛断发,关键是剑出乱人心神,剑回收人心魄。 二是天下第一美人——沈竹君。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堪比西施,不让貂蝉,琴棋书画,无所不精,才貌双全,犹如仙子一般。 向阳山庄之所以被尊为江湖第一庄,绝不仅是沈家三朝为官,向阳侯世袭罔替,而是沈万山十三年前辞官建造向阳山庄之后乐善好施,侠名远播。 在青州,无论是流落他乡的江湖客,还是偶遇难处的卖艺人,无论钱庄、镖局,还是妓院、赌坊,几乎都受过向阳山庄的照拂,就算是青州州府,也对向阳侯沈万山尊敬有加。 向阳山庄甚至每月都会有向阳施粥日,对穷苦百姓也是广施善缘。 但今日,立秋日,向阳山庄发布江湖追杀令。 三十万两悬赏追杀大漠孤烟牧东风。 没说原因,没说期限。 但大家都明白,牧东风一定有非死不可的理由,一定有非杀不可的道理。 因为没有人质疑向阳山庄的江湖追杀令。 与其说没有人质疑,不如说没有人希望两件至宝被一人拥有。羡慕嫉妒恨本就是一脉相承。 一时间,江湖风起云涌。 枫叶城外官道上,一少年策马扬尘。 而这少年就叫马扬尘。 十六七岁年纪,阳光俊朗,笑容灿烂,梨花酒窝儿让人以为是个女娃儿。 细看才知道,如假包换的纯爷们儿。 你若问,细看哪里才知道。我说的当然是喉结,少年的喉结明显且突出。 这少年朗眉星目,紧身短打,掌中秋霜剑,胯下乌骓马,在枫叶城外官道上扭啊扭。 不是这少年在扭,而是乌骓马。 为什么在扭呢? 因为前方不远处,一匹枣红马正在路边吃草。 马扬尘拍了拍乌骓马的脖子,笑道:“黑子,收敛点,这可有些不太正经。” 乌骓马“咴咴”两声算是回应,却没有想要收敛的觉悟,索性停了下来,前腿刨着地,鼻腔打着喷子,估计放点曲儿,它就能跳一段。 而枣红马依然在路边低头吃草,不为所动,偶尔回了一下头,眼神里飘过五个字——“傻了吧唧的”。 黑子犹豫了片刻,颠着小碎步,往前凑了凑,扎好马步,突然昂首/长嘶,尽显雄性之姿。 马扬尘被吓了一跳,顺势跳下马背,从怀里掏出一把花生,躲在一边,丢一颗到嘴里,谐笑道:“等你哈!黑子,加油!”大有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架势。 枣红马小心翼翼起来,不时回头,似乎在期待着发生点什么。 黑子又往前挪了挪,靠到枣红马身边,试探着伸头蹭了蹭,耳鬓厮磨起来。 枣红马嫌弃地躲来躲去。 这时,树林里闪出一个人影,银铃声喝道:“呔!” 黑子吓了一跳,是真跳,一下跳离了危险区域。 枣红马比黑子还紧张,一溜儿小跑迎向来人,来到身边,低头蹭了蹭小姑娘,仿佛在说,和我没关系,是它调戏的我。 林子里闪出的小姑娘十四五岁,模样俊俏,梳着马尾辫,小脸红扑扑的,仔细瞧还有三两个小雀斑,倒也可爱。 小雀斑看向马扬尘,努努嘴问道:“你的马?” 马扬尘赶忙摇头:“不是。” 小雀斑弯腰抓起个土坷垃就丢了出去,砸向黑子,嘴里嘟囔:“大白天,敢欺负本姑娘的胭脂,滚开!” 黑子竟然没躲开,被砸中,后退了几步,看向马扬尘,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忍着不敢哭。 马扬尘赶忙上前,张开双手,拦着道:“别,别…它俩闹着玩呢!” 小雀斑拍了拍双手,恨声道:“你不是说不是你的马吗?” 马扬尘尴尬笑笑:“是我的马,它叫黑子。” “黑子?本姑娘会让你记一辈子。”小姑娘哼了一声,再次弯腰捡起一块土坷垃。 马扬尘吓得连忙一纵上马,一带手中缰,乌骓马人立而起,四蹄腾空,飞驰而去。 耳后传来“嗖嗖”风声。 马扬尘低头弯腰躲了过去,顺手拍了拍黑子的脖颈,叹了口气道:“吃瘪了吧?谁让你不开眼。这么丑…”话没说完,黑子就不高兴了,“噌”一个急刹,扭头又转了回来。 马扬尘摇了摇头,叹道:“多情总被无情恼,天涯何处无芳草。” 眼见着小雀斑骑着枣红马追了上来。 马扬尘一耸肩,单腿盘上马背,小声道:“你自己解释啊!” 小雀斑来到近前,恨声道:“不跑了?” 马扬尘道:“都是误会,冤家宜解不宜结。” 小雀斑撇撇嘴,道:“本姑娘不和你计较,闪开路,我要过去。” 马扬尘连忙带了一下缰绳,闪开道路,边勒转马头边道:“还是姑娘大气,我就说嘛,不至于。我叫马扬尘,你呢?” 小雀斑道:“本姑娘卓青烟,家父万马堂镖局总镖头卓不凡。” 马扬尘一笑:“久仰久仰!失敬失敬!” 卓青烟展颜道:“你听说过我的名号?” 马扬尘一愣:“好像刚听你说过…” 卓青烟扑哧一乐:“我就说嘛,本姑娘尚未闯荡江湖,哪来的名号?” 马扬尘松了口气,道:“万马堂倒是听说过,卓总镖头的清风剑闻名遐迩,凤舞九式倒是值得讨教一番,没想到是你的父亲,还真巧。” 卓青烟上下打量一番,道:“就你?怕是不够瞧。家父才不会和小孩儿较量。” 两人并髻而行。 马扬尘一举手中剑,豪气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不但要挑战你父亲,还要去会一会大漠孤烟牧东风。” 卓青烟猛得勒住缰绳,诧异道:“牧东风?你是说向阳山庄悬赏追杀的牧东风?” “对啊!”马扬尘一脸兴奋。“你可算了吧!”卓青烟一脸鄙夷,道:“知道牧东风是谁吗?他可是江湖上近二十年来最炙手可热的人物。惊蛰刀出神入化,旋风斩罕逢敌手,而且牧东风的惊蛰刀,刀行侠义,锄强扶弱,被江湖称为春雷惊西北,大漠起孤烟。就你?” 马扬尘笑道:“那又怎么了?长江后浪推前浪嘛!” 卓青烟惊讶道:“那又怎么了?你猪脑袋啊,大漠孤烟牧东风何许人啊,会做出向阳山庄对外公布的事情,本姑娘看啊,你是猪油糊了脑子。” 马扬尘也不生气,笑道:“看不出你还挺护着牧东风呢。” 卓青烟脸一红,嗔道:“谁护着他了,本姑娘是觉得事有蹊跷。” 马扬尘点点头道:“嗯,你说的有点道理。好吧,要不我先放下悬赏,替牧东风去洗刷这千古奇冤。” “越说越离谱了。”卓青烟道,“本姑娘只是说事有蹊跷,何来千古奇冤?再说,就凭你,你认识牧东风吗?你怎么替他洗刷?” 马扬尘舒展了一下手臂,晃了晃脑袋,正色道:“何止认识。按照辈分,他应该喊我师叔。” “啊!”卓青烟一脸狐疑,“师叔?” “乖!”马扬尘做了个鬼脸。 卓青烟举手要打,马扬尘纵马加鞭。 而就在刚才,就在马扬尘和卓青烟谈话的时候,“日月无光”的一众杀手就隐身在附近。 说起日月无光,必须提及青州驼山。 此山绵延数里,远远看上去,山顶双峰对峙,有点像驼峰,故名驼山。 在驼山半山腰处,有一座巨大的宫殿,取名昊天宫。 昊天宫是“日月无光”的总舵所在。 日月无光的总瓢把子修日月小时候,父母双亡,那年他六岁,被自己的亲叔叔赶出家门,四处流浪,乞讨为生,受够了人世间冷眼和唾弃。 一次乞讨的时候被一家大户的孩子放狗咬,大腿被狗咬掉一块肉,血淋淋的。后来一连三天没讨到吃的,就在奄奄一息的时候被一个孤老太太发现带回家,养了七天才活下来。 孤老太太看他可怜,收养了他,没想到,第二年老太太感染风寒去世,他又重新成为孤儿,尝尽世间心酸苦楚。 十岁那年,修日月因为吃不饱肚子,偷了镇上财主的银子,被家丁追上打了个半死。 十三岁,和镇上几个流浪的半大孩子合伙杀了一个路过的商人,从此上山落草为寇。 由于修日月心狠手辣,做事果断,慢慢混出了名堂。 十九岁,一次拦路抢劫过程中,碰巧救了一个被拐卖的女人,这女人就是姬无光,后来成了她的压寨夫人。 姬无光与修日月臭味相投又相依为命,三年过后,组成了江湖上赫赫有名的杀手组织“日月无光”,最可怕的是,修日月、姬无光机缘巧合,意外获得江湖绝学“阴阳鬼手”,两人阴阳双修,武功数年过后已臻化境。 峨眉派掌门风满楼、逍遥派护法铁中振、追魂剑上官飞先后被杀,就连官府派去缉拿修日月的六扇门捕快也被暗杀分尸。 “日月无光”率领一群江湖亡命之徒,在青州驼山占山为王,拼命扩大势力范围,没成想,队伍越来越大,成为青州一带的黑道枭雄。 随着队伍越来越大,“日月无光”所有黑道生意几乎全接。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 后被青州府衙重兵围剿,伤亡大半,其余作鸟兽散。 自此以后,修日月夫妇销声匿迹。 而就在刚才,就在马扬尘和卓青烟谈话的时候,修日月夫妇和一众杀手就隐身在附近。 虽说已立秋,但天气依然炎热。 修日月抹了一把秃头上的汗,冷笑道:“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姬无光挥了一下手中软鞭,咬牙道:“要不是当年卓不凡勾结青州府衙,我们也不会吃这么大的亏,追杀牧东风的事先缓缓,先抓了卓不凡的女儿再说。” 修日月点头道:“嗯,抓住这个臭丫头,就不怕卓不凡不就范,万马堂,我要杀他个鸡犬不留。” 身边的几个杀手兴奋不已。 杀手丁三嘿嘿干笑两声,道:“当家的,杀鸡焉用宰牛刀,对付两个毛孩子,我们哥几个手到擒来。” 杀手牛二腆着脸,道:“嗯嗯,小丫头水灵的很,还能顺道乐呵…” “啪”,姬无光一巴掌打在牛二的后脑勺上,沉着脸,道:“快去快回,误了事,剁了你的下面喂狗。” 一众杀手抽出兵器,“嗷嗷”叫了几声,拨马就要去追。 树上飘然落下一身影。 布衣,布鞋,胡茬脸,芸芸众生像,脸不惊艳,身却挺拔,尤其双目炯炯有神,怀中抱刀,刀裹粗布,直刀无鞘。 修日月一惊,心道:“此人何时隐身树上,自己竟然没有觉察,从身法上来看,轻功不俗。面对一众杀手面不改色,看来武功也不简单。” 边想着,边拱手,道:“阁下何人?” 布衣大汉面露微笑,道:“牧东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