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噗——咳咳咳咳咳!”我被吓了一跳,险些被蜜瓜汁呛死,妈妈赶紧过来为我拍背,我在咳得昏天黑地的情况下,清晰地听到了她的笑声,慌忙推开她,捧住了自己突然变烫的脸:“你你……你说什么?” 天瞳没有重复一遍之前的话,似乎是察觉到已经吓到了我,只是做着补充:“至少在医院里的时候,我可以做阿念的男朋友。” 这番话中,压抑着一股自卑感,他说完,也是低下了头,在等待着我的回答,紧张地又握起了拳头,就像是在等待着一场审判结果。 妈妈拍了拍我的肩膀,笑容暧昧,朝我点了点头。 我放下了捧着脸的手,深呼吸了几下让自己冷静一些。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天瞳,我和他才认识了两三天,相处的时间十分短暂,相互了解的也不多,如果就这么答应了天瞳的请求,那也太草率了。可是,天瞳的体贴与温柔是我无法否认的事情,抛却我已经遗忘的记忆,天瞳算是第一个送我花的人,是第一个约定了天天送我花的人。 而且,他也是一个温柔的少年。 我不忍心就这么拒绝,让这个显得自卑的少年更加难过。我在心底默默说服了自己,如果只是住院期间,让天瞳做我的男朋友的话,我也是可以接纳的。 “嗯,好。”我点了点头,在妈妈的鼓舞和内心的自我游说下,接受了天瞳的邀请。 天瞳一愣,似乎并不认为我会答应他这样草率的请求,他抿嘴笑了笑,低头说道:“谢谢你,阿念。” 我红着脸戳着手指,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天瞳也坐着不动,手捧着水果小碗,垂着头,显得几分局促。 好在,那个板着扑克脸很严肃的护士敲响了我的病房门,对着天瞳喊道:“天瞳,要去做检查了,跟我回病房。” 听到那个护士的声音,天瞳即刻起身,依旧垂着头,把手里的碗精准地递向我:“那……那我们约定好了……在我们还在医院里的时候,我就是你的男朋友。我们之前拉过勾的……” 覆盖着他双眼的纱布以及那略长遮掩的白发刘海掩盖着他的大部分容颜,再加上他这么一低头,我就完全看不到他的脸了。为了安抚略显激动的少年,我接下了小碗,认真说道:“嗯,我们约定好了的!在这段时间里……” 不知道为何,我明明想附和天瞳的话,说在这段时间里我是他的女朋友,可是这句话我忽然说不出口,无关于仓促的决定还是短暂的相识带来的害羞,我的内心告诉我,我不应该说出这句话。 “嗯……”天瞳轻轻回应着,几乎听不见他的声音。妈妈将他的导盲棍拿起,扶着他离开:“小瞳有没有什么想吃的,等做完检查了,阿姨给你送过去。下次让小念来找你,去你那里玩,怎么样?” 妈妈送天瞳回房间,她看上去很高兴,与天瞳亲切地聊着,约定下一次让我去找他玩。我向后仰下,靠在了枕头上,床边放着天瞳刚送来的新鲜太阳花,我想了想,下床去将这些花同窗台上的太阳花插在一起。 两天的太阳花看不出什么不同,即使是已经放了一夜的花依旧鲜艳,我摸了摸旧花的花瓣,是真实的触感,是鲜活的触感。 明明是失去了根的花,明明只是用普通的自来水养着,这些太阳花的生命力可真强。 不仅仅是生命力的旺盛,在这些花朵上飘散的花香,能让我的精神更好。 我抬头望向窗外,明媚的阳光让这片放晴的天空透彻明亮,也让我的心情无限好。 爸爸在晚饭前赶回来了,他去了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的家,去翻找了据他而言是我留在他们家里的画作。他将新拍下的画一幅一幅给我看,不出我所料,我没有找到心中想要的那幅画。 我不记得我想要的那幅画上是什么样的画面,但是我知道,那一幅画上拥有着怎样的感觉,而爸爸手机里的画作的照片,都没能唤起我心底的那份感觉。 为了让爸爸不那么沮丧,我撒了个谎,随手指了一幅画,说这幅画对我而言有不一样的感觉,而详细感情,便用记不清了搪塞了过去。 这一次,爸爸还给我带来了几本书,让我打发在病房里的无聊时间。吃过晚饭后,我就选了一本书,盘腿坐在床上看。是志怪类的小说,光怪陆离的故事利于打发无聊时光。 “漆黑夜幕降临,一声声枭啼打破了夜的寂静,也将抱着行囊、窝在佛像脚下打盹的书生惊醒。书生睁开眼睛,入眼只有破旧佛堂的杂乱废墟,耳边似乎还有老鼠出洞寻找食物的吱吱声。” “可那书生仔细一听,这细微的声音似乎并不止老鼠啮齿那么简单,当他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 “水流滴落在他的头顶,带着诡异的温度,吓得书生抬起头,入眼的,竟是血红的巨盆大口……” 我看着看着,忽然感觉到有一阵阵冷风吹来,心想难道是窗子没关好,抬头看向窗户,却看到了在漆黑夜幕的衬托下,倒影成镜面的玻璃窗。 镜面映射出房间的模样,我与镜中的自己对视,恍然间,发现自己的身后浮现出一个模模糊糊的黑影。 我只觉背后一僵,脊背发凉,连忙去数镜中倒影的人数,爸爸妈妈都坐在沙发上,身后的……并不是房间里应有的人。 我用力握住了书本的边缘,一声尖叫控制不住地脱口而出。 爸爸妈妈慌忙呼唤着我的名字赶来,我捧住了脑袋,不敢再去看那窗户,更不敢去看自己的身后。妈妈察觉到了我的恐惧源头,转身去拉窗帘,险些被摆放在床边的椅子绊倒。 “没事了,没事了,小念别怕,爸爸妈妈都在呢!深呼吸,不要害怕!”爸爸将我抱在怀里,摆着我的背安抚着我,用他的体温驱赶我因恐惧而产生的寒凉。 妈妈也回到了我身边,从我僵硬的手指下拿走了小说书,没忍住指责起爸爸:“你怎么带这种书给小念看,你不知道小念现在……” 她说到一半,哽咽住说不下去了,也许是担心提及我的疾病会让我更加慌乱害怕,也许是不敢说出我的疾病,逃避着我的疾病会为她带来的苦楚与恐惧。 病房门被敲响,护士赶来询问情况:“苏念,怎么了?” “没事没事,护士小姐……”妈妈把书扔到了沙发上,和护士一起出门。我心头的恐惧在爸爸的怀抱中渐渐消散,经过几次深呼吸之后,也冷静了下来。 病房门没有关,我听到了楼道里妈妈和护士隐隐约约的谈话声。 “小念在看恐怖小说,估计是被吓到了,护士小姐,真是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如果只是这样那还好,但是苏念的这种情况会出现幻觉也很正常,你们好好观察。” “幻觉……小念好像真的是看到了幻觉……要不要给她做个检查?” “如果是病发,最好立刻去检查,我去找医生开检查单!” 妈妈跟着护士一起离开了,爸爸帮我倒了一杯温水,看着我喝下去,又摸了摸我的额头,确定没有异常后松了一口气。 冷静之后,再加上窗户被窗帘挡住,我有了勇气瞄了眼自己身后,并没有什么人影的存在。 真的是幻觉吗? 是病又加重了吗? 那个影子,好像是一个人,只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轮廓。 门又被敲响,从未关闭的门后,探进来一个脑袋。 是天瞳!见到天瞳,我更是松了一口气,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唤出了他的名字:“天瞳!” 莫名的,我竟觉得天瞳可以帮助我,我可以与他交流我的所见,以及我的恐惧与困惑。 “天瞳!快进来!”爸爸赶紧去搀扶天瞳进屋,让天瞳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你怎么来了?走过来方不方便?” 这次来,天瞳居然没有拄着他的导盲棍,我眼尖,发现了在他白发刘海下掩饰着的红肿额头,连忙凑近拨开了他的刘海,心揪了起来:“天瞳,你头上怎么受伤了?疼不疼?” “我听到阿念的声音,很担心,就赶紧过来了……走得太急,就摔了一跤。没事,不疼。”天瞳抬手将刘海拨弄好,遮盖住那份红肿,解释的语气并无波澜,像是在说着,他应该来的。 “阿念怎么了?你的声音里,有恐惧。”天瞳问我,声音轻柔。 我心疼着天瞳为我的付出,也愿意与他交流,便不作任何掩饰与谎言,将我看到的东西说了出来:“我看到……玻璃窗的倒影里,有一个不存在的人影!黑漆漆的,模模糊糊,看不清任何模样……” “那是小念的幻觉。”爸爸为我解释着,朝我摇了摇头,示意我不要太麻烦一位重病的病友,接着继续对天瞳说道,“小念现在没事了,我们向医生申请了检查,待会儿单子过来就带小念去做检查了。等小念妈妈回来,我让她送你去护士站吧,处理下你头上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