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拎着一篮子蔬菜瓜果肉,喜笑颜开,还不忘偷偷瞥一眼坐在一旁喝水的少年。 少年气质非凡,让人流连忘返。 方子轩客气起身,发现袖子上沾了一层灰。只是他来不及多想,对于剑老痴和他女儿笑笑的热情,若是还加以怀疑,岂不是有失身份且冒犯他人。 剑老痴也瞅见方子轩袖子上的灰尘,从柜台里拿出一块抹布,急忙上前为其打扫干净,弯着腰背解释:“少侠莫怪,老头子我这商铺多年不见有人,所以灰尘多了些。” 方子轩自是不会介意,放下黑鞘剑,沿着店铺里的道,走到后厨房。 厨房内,笑笑姑娘正在生火。 灶台上也是一层灰土,最奇怪的是,灶台里没有一点火心,倒像是许多年没有做过饭一样。 若是按照剑老痴的说法,他家店铺是因为很少有人光顾才落的满是灰尘,可后厨是每日餐食必须使用的地方,一样也是布满灰尘,这倒是让方子轩起疑。 方子轩靠在灶台旁,左手背后,抹了一把台上灰尘,厚实的灰尘盖住灶台,手指划过都觉得费劲。 这灰尘连油灰都不是,其深度如同多年无人使用,落下的层层污秽。 “笑笑姑娘,这里是你家吗?”方子轩将心中疑惑脱口而出,打量手指上的灰尘。 笑笑恰好生着火,站起身点点头:“当然是我家。” 少女说话间毫不犹豫,方子轩竟也看不出是真话还是假话。 由于笑笑看起来十分真诚,方子轩便跟在少女忙作的身后,继续追问:“这满屋满堂的灰尘,是很多年没住?” 此话一出,少女停下手里择菜的动作,奇怪地打量方子轩,再也不是之前那样欢喜的眼神,反倒有些厌烦。 “为什么说我们没有人住?”笑笑脸上挂着不愉快。 方子轩伸出手,手指上厚重的灰尘。 笑笑弯着眉毛,适才脸上的不愉快烟消云散,捂着嘴笑笑:“那是因为,我们从来不打扫呀。” 方子轩惊诧,是什么样的原因才会很多年不打扫。 笑笑看得出方子轩的疑惑,手上开始择菜,嘴巴也涛涛不绝讲述缘由。 “少侠不在淮京,咱们这里多是颜朝后人,而咱们这种非颜朝后人就不能常住,所以只要我们不打扫,县府衙役来查,就说暂住,那人家看这一屋子的灰,根本不会怀疑我们是常住。” 方子轩闻言豁然开朗,心里也对适才自己夸奖的淮京有了一定的改观。 “这样啊,那这颜朝后人是淮京城的县官吗?” 因为笑笑提到县衙,方子轩自然想到一座县城既然能动百姓,起码要达到县令的地位才行。 笑笑莞尔一笑,打上一桶井水把择好的菜浸进水中。“少侠难道以为只有官才能动官嘛?” 方子轩点头,在他的认知里确实是官才能动官啊,若是非官都能差遣官吏,那朝廷法度何在,历朝历代天子与丞相实践出来的官吏制度何在? “颜朝后人可没有当官,他们有的是金钱和人脉。” 一句话,让方子轩愣在原地许久。 不一会儿,笑笑做好饭菜,剑老痴打扫干净桌椅,从后厨提上一坛好酒,招待方子轩入座。 看着干净利落的桌椅和布满灰尘的大堂,两者鲜明对比,不禁让其瞠目结舌。 剑老痴示意女儿落座,倒下一碗白酒,端到方子面前。 “穆少侠,小老儿我与少侠一见如故,更是喜欢少侠手上的黑鞘宝剑,如此缘分,我敬你一杯!” 说着,端起一碗白酒,一饮而尽。 方子轩也客气地端起白酒一饮而尽。 烈酒入喉,犹如火烧。 “好酒啊!”方子轩第一次喝到这样的酒,虽然被天地剑意化去了七分酒劲,依旧能让方子轩如痴如醉。 剑老痴大笑,为其女儿也倒上一碗。 “少侠若不嫌弃,小老儿我让笑笑也敬你一杯!” 老头的热情无法阻挡,方子轩也恭敬不如从命,端起剑老痴为他倒好的酒碗,侧身面向笑笑。 “笑姑娘的手艺绝佳,我敬你一杯!” 酒过三巡,方子轩已然醉得飘然,为了使头脑能够清醒,他催动气海剑气,尝试着慢慢将剩下的三分酒劲化去。 就在气海周转期间,店铺大堂外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敲门声伴随着不清不楚的谩骂。 剑老痴也醉醺醺地,只有喝了一碗酒的笑笑还稍微有点清醒,起身就要去开门。 方子轩起身想要帮笑笑,倏忽间嗅到一丝血味,于是乎他拉住少女的手腕,手指放在唇前,示意少女切勿出声。 敲门声越来越大,谩骂声也逐渐清晰。 “他娘的,都说这家店有人住,年年查,年年扑空!” 男人还在敲打这门板,门板上落下阵阵灰尘,呛得其他捕快纷纷捂住鼻子、嘴巴、眼睛。 “我们走!”男人愤怒地擦干净帽上的尘土,忽然又站在了脚步。“不对,不能走,没有人怎么可能反锁门!” 屋内,方子轩听得一清二楚,他眼神示意笑笑不要发出声音,放缓脚步走到门后,将手按在门栓上。 手掌上汇聚着内力,力量从门栓分散到门板的每一处,均匀开来。 屋外,男人大手一挥,身后捕快一个个闭好眼睛,使尽全力撞击门板。 门板被撞的咚咚响,灰尘犹如雨下,捕快们的衣服帽子深蓝色变得灰白,他们的肩膀也撞的酸疼。 “停!”男子见捕快们撞门不成,自己倒想试试看这门板到底有多结实。 “一群废物,让开!”男子吼道,搓手啐吐沫。 方子轩在屋内听得清楚,他松开手,轻轻抽下门栓,后退几步,微微一笑。 轰隆一声巨响,男子摔在地上,身后的捕快全都哈哈大笑,只有男人愤怒地蹦起来,转身骂道:“一群废物!” 捕快们迅速闭嘴,指着男子身后。 男子本就无比愤怒,见一众捕快指着自己身后装神弄鬼,更是怒火中烧,一把抽出腰间的长刀,转身骂道:“难不成白天有鬼!” 说话间,方子轩站在门前,憋着的一点酒劲导致满脸通红,不仔细看还真像赤面獠牙的厉鬼。 男子被吓得瘫在地上,手里的刀都飞了出去。 “来人来人,快扶我起来!”男子瘫在地上,好不容易看清了方子轩的脸,虽然满脸通红,但细看还算正常,一点都不像话本故事里面的獠牙厉鬼。 捕快们上前扶起男子,男子跺了跺脚,壮好胆子,目光停在方子轩身上,不经意间又扫到其身后头发错乱的少女和醉倒在地上的老头。 男子咽了一口吐沫,心想面前这人虽然看着不像鬼,可所作所为与魔鬼又有什么区别! 他以为方子轩杀了老头,侮辱了少女。 “混账,居然敢在我颜氏的地盘上!我颜霄今天必然送你下地狱!” 颜霄怒骂一声,举起手上的长刀迎着方子轩的面就砍下来。 方子轩一个侧身,脚踩在劈空的刀背上。 颜霄也被这一脚的力量振到手软,长刀脱落,吓得其接连后退,捕快们也吓得拖着颜霄就要逃离。 颜霄在这淮京城也是个一等一飞剑巅峰的高手,居然能被面前不知是人是鬼的家伙一脚卸掉武器,捕快们见过世面自然落荒而逃。 方子轩移步到街道上,手上扇子打开背对着一众捕快和颜霄,身后一道剑气震出,逼得捕快与颜霄又退回到店铺门口。 时至中午,街道空无一人,家家户户一来躲淮京城的捕快们敲诈勒索,二来确实是很多家到了午饭时间。 方子轩转身,脸上的酒劲已经全部散去,他合起扇子指向颜霄:“你叫颜霄?是颜朝后人?” 颜霄闻言狂笑,原本害怕的神情尽数消散,从腰间掏出一块玉牌。 当他知道面前的少年是真人之后,不忘宣示自己的地位。 “我乃大颜太祖皇帝后人,正明皇帝之十二代嫡孙,淮京城颜家长子颜霄!” 方子轩汗颜,又是一个前朝余孽以为自己是什么高贵皇族。 颜霄见方子轩一副愕然的样子,继续狂笑:“小子,害怕了吧!在这淮京城,我就是天!” “额,你的意思是,淮京城外你什么也不是对吗?”方子轩走到颜霄面前,两侧原本想包围起方子轩的捕快,感受到来自高于他们不知多少境界的入神境高手的威压,一个个手握宽刀却不敢靠近。 颜霄抓玉牌的手有些颤抖,恰好此时方子轩腰间的玉佩也滑落到地上。 颜霄低头,刚好看见阳光下的玉佩上刻着新明二字。 “新明?”颜霄念出声。 方子轩点头:“对啊,新明,你不知道现在是新明二年闰腊月初九?” 颜霄砸吧砸吧嘴,昨天确实是喝了一碗腊八粥。 不过下一刻他反应过来根本不是什么腊八粥不腊八粥的事情。 刻有新明二字的玉佩,只有当今天子才能随身佩戴! 颜霄啪叽跪在地上,捕快们也都傻了眼。 “您不会是,新明……” 方子轩冷冷一笑:“收起你的想象,不要有自己的想法!” 话音落下,街道上空传来一声:“何方肖小,胆敢威胁颜朝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