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子认真的样子,就好像地痞无赖用真诚的眼神说自己是个好人,然后转眼敲晕路人,将其全部值钱的东西塞进口袋里,屁颠屁颠地逃离之后,寻找下一个目标。 方子轩抱着怀疑的态度,盘着腿坐在书堆旁。对于这样一位看着就放浪不羁的老头,即便心里认知上知晓其身份定为不凡,但是身体却早已不自觉地跟着老头子一起不羁起来。 少年尴尬地随手拿起一本破书,掸掸上面厚重的灰尘,嫌弃地后仰。 糟老头看在眼里,默默地叹息。 见老头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方子轩不知如何接话,只好不多说话,翻开手里的残破旧书,借着明亮如日的灯火捧读起来。 有剑伊始,气源开修。领悟神形,方知剑意。练剑求剑,习意得意。二者兼得,混元开辟。故…… “故什么故,我写着玩的,这书。没必要读,你都领悟了天地剑意,读这个就是浪费时间。” 老家伙站在方子轩的面前,一把将少年捧读的书夺过来,掸掸上面残留的几乎没有的灰尘,看似爱惜地抱在怀里,责怪道: “你要是想突破到臻极境就和老夫讲呗,看这些书有个屁用!” 方子轩闻声无奈地坐直身子。 老头受其感染,也盘腿坐在他面前,嬉皮笑脸地将书放到腿上,眯着眼睛笑道:“嘿嘿,想通了?” “前辈叫什么?” 方子轩摇摇头,双目盯着老家伙的眼睛。谁知这老头眼神飘忽,有意无意地躲避着少年的目光,砸吧砸吧嘴,又去扣起了鼻屎,然后擦擦裤腿。 方子轩知道老头并不想告知别人自己的姓名,但是不太会跳转话题,所以只能装傻充愣,掩饰自己的窘态。看着百无聊赖的老头,方子轩只好以为老前辈的名字可能在江湖上算得上秘密,才不敢明目张胆地告知他人罢。 我叫…… 方子轩想了想,南剑门的老头,看样子守着这块地方很久了,应该是不知道新明皇帝的名字。于是双臂搭在膝盖上,实话实说道:“我叫方子轩,前辈不告诉晚辈姓名的话,晚辈可以问问……前辈在这儿多久了?” 老头瞥一眼少年,伸手问道:“有吃的吗?” “……”方子轩无语。 说真的,他不想给老家伙一口吃的。毕竟尊重是相互的,自己毕恭毕敬地问了姓名,这不回答可以当做秘密。可就连自己问问老头在这待了多久,这种知道与否都无伤大雅的事情,老头不但不回答,还伸手就要吃的,仿佛一个没长大的顽固孩童,傻不拉叽之后再自顾自地索取。 方子轩叹口气,从腰间取下袋子,从里面拿出一块干粮饼递给老者。 这是官家的干粮饼,谷粒饱满,香味浓郁。 老头吃的狼吞虎咽,吃完一块之后,突然炯炯有神的眼光盯住了少年手里抓着的小口袋,猛地站起夺过口袋。 方子轩失手被夺干粮,起身抓住袋角。老头见状松开抓口袋的手,身子后仰,看起来害怕极了。 可怜的老头还是让少年懂了恻隐之心,只当老头有些痴傻,所以说的那些话只不过是疯了傻了痴了的胡说八道。 方子轩无奈地将装有干粮饼的口袋递到老头面前,怜悯地安慰道:“前辈别怕,这些都拿去吧。” 老头接过少年递过来的干粮,将其抱在怀里,一块一块,大口大口吃起来。看着糟老头大快朵颐的样子,方子轩生怕他噎着,想到院子外貌似有一缸水,蹑手蹑脚地拿起房间里洁净如新的破碗,出去为小老头打一碗水。 方子轩端着水,走进房间,喊道:“前辈,喝点水啊!” 话音落下,眼前的房中空无一人,只剩下吃剩下的干粮残骸和装干粮的那方口袋。 “前辈,前辈?” 方子轩环顾四周,心想这个神出鬼没时而严肃时而痴呆的老家伙别不是出了什么事吧。想着,少年抬头眼前看不清的长道,想到刚刚老者好像不是从房间的深处走出来的,反而这漆黑的房间里该是还藏着一位隐匿高手。 难不成是屋子里的那位高手抓走了糟老头子! 方子轩放下手里端着的水,急忙摘下挂在墙壁上的灯笼,照着黑暗的内房长道,沿着墙壁朝里走去。 “前辈?”方子轩小声道。 内房的回音:“前辈、前辈、前辈……” 来来回回游荡的回音,仿佛置身于石洞之中。这间奇怪的屋子墙壁越发的硌手,越往里走越黑,迷迷糊糊地看见漆黑的过道前有着一抹刺眼的强光。只是这抹强光消失的极快,还没来得及看清强光里的黑影,就消失不见在黑暗之中。 那道黑影,应该就是掳走糟老头的人。方子轩默默念叨,却也只敢贴着墙壁朝里走。只是从外面看到的院子和屋子,不知为何走的如此之久,依旧不见尽头。 咣当一声,少年的脑门撞在了石板上。 方子轩抬起灯笼刚想瞅瞅发生了什么,可抬手的那一瞬,灯笼的火光忽然灭掉。四周微弱的光亮全然消失,只留下少年站在黑暗里,四下无人,独自摸索。 手掌贴在撞到脑袋的石板上,一样的墙壁比较起沿路走来的硌手石壁要光滑许多。凭借着之前在皓月山山洞里摸索的经验,方子轩十分确定,这间房屋通着南剑门山门的峰峦。显而易见的是自己走进了一间石洞而墙壁是石壁,光滑的石板就是石门。 方子轩贴在石门上,隐约听到石门里有沙沙的声响。 正当方子轩疑惑地贴着石门寻找开启石门的机关时,石门平移着开启。 强烈的灯光闪到了少年的双眼,方子轩捂住眼睛,释放气海内力,运转寒体一剑护住周身,通过手指的缝隙看向石门内。 嘴巴长还沾着干粮碎渣的糟老头翻看着乱七八糟的竹简,竹简堆砌成小山与前面屋子里发霉的书籍堆砌的程度有得一拼。 老头一边翻着竹简一边嘀咕着什么。细细听来,一直在重复地说着一句话。 “怎么找不见,奇怪,怎么找不见。” 方子轩走进通明如白昼的石室,小声问道:“前辈在找什么?”说话间,少年观察四周,生怕之前与自己动手的人也在这间石室之中。 “小子,你在看什么呢?”糟老头翻了半天没找到自己想找的东西,仰起头看着警惕的方子轩,一手拿出张残缺的牛皮纸递过去,另一只手在剃牙缝里卡的干粮碎渣,剔着牙齿呢喃道:“可惜找不到完整的了,就这个残片给你吧。” “这什么?”方子轩接过并打量着残缺的牛皮纸,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只有那绘画的纹理,看起来像是一份地图的残角。 “老夫也不知道是啥,忘记了,只记得老夫应该还有它的完整,复刻在竹简上来着,不过找不到了。你拿着吧,这个东西应该属于你的。” 属于我?方子轩心里暗暗打鼓,这玩意应该不是九州秘宝的图纸残卷。因为他手里有一份来自白衣剑的秘宝残卷图纸,是用厚实的竹纸所制作,绘制图案的墨水也是长青墨,近乎百年都不会挥发。而这一张残卷是由牛皮纸所制,虽然墨水也是长青墨,但是一张图纸若是两种不一样的材质,听起来就玄幻飘忽不真实。 眼前的老头眼睛里再次透露出原先诚恳的眼神,像极了地痞流氓的虚伪。只有当他拍手自言自语道:“啊,对了,说要给你突破武至臻极的,差点忘了!” 方子轩闻言,摇头叹息道:“又疯了。” 可眼前的糟老头双手合十,手心互相转动推开,手心凝聚出一股雄厚的剑气。方子轩见此眉头紧锁,这股剑气正是贯通天地自然气息所汇的剑道剑意,而且和刚刚在暗处射出的剑气如出一辙! 这个老头就是刚刚攻击自己的隐秘高手! “前辈到底是谁?”方子轩有些害怕,因为这股剑气所达到的境界远远高于自己。仿佛半步臻极往上除了臻极境外还有更高的境界。 糟老头撅着嘴,嘟囔着:“都说忘了忘了,你咋不相信呢。” 言罢,老头左手抬起。 方子轩整个身子不受控制奔向老者,就算是越极轻步也逃脱不了强劲气劲的收纳。少年紧握双拳,胸口贴在老头抬起的左手上,身子随着抬起的手臂缓缓上倾。 无上剑观者,意境在天地。蕞尔参与者,只藏文词中。二者不一物,唯有气源先。修武成剑仙,修仙成武道。人间臻极境,苍穹无上仙。 老者念念有词,掌心气旋波动。 方子轩只觉得胸口一阵阵内力输入,气海中翻腾汹涌。 雪山崩于眼前,冰川尽数碎裂,唯有一少年,持剑站在风雪之中,剑指苍穹,脚踩雪地。 “你总问老夫叫什么,老夫突然想起来了。有人叫我老前辈,有人叫我糟老头,其实我名字很简单,吾姓剑,单名一个白字。” “剑白?” 方子轩双眼紧闭,脑海里闪现出无数历史名人。南剑门开宗立派几千年,初代创始人名为剑无,传剑数千载。 直到一百年前有个年轻人: 青袍立瀚海,一剑诛上仙,人称世间雪,唯有少年白。 自此剑门名声大噪,立于南州,以“剑道起源自南剑”繁华入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