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卯合身推着一道城墙拐角一样的森然剑锋自高处落下。他的下前方,李铁覆着漆黑色手甲的双手以极快的速度挥动,一道道或握拳或曲爪或成掌的残影像是从他身上长出来,在易三郎的眼中,俨然一副千手如来或者千手观音一类的招式武功。 魏卯由高击低自有优势,李铁脚踏实地也有借力的好处。 难以计数的拳掌爪与城墙拐角外沿轰然相撞,炸起一连串沉闷诡异的尖啸声。城墙渐渐稀薄,无数拳掌爪也逐一消散。 说时迟,但那时快。李铁与魏卯二人之间化形的真气消磨散尽,李铁右拳如炮弹般斜向上击出,正中魏卯的剑锋。拳剑相交,剑锋被击打得向后回弹,魏卯虚按的左掌下压,变成双手握剑,堪堪抵住回击的剑锋,遂顺势下压,剑身森然!显然,魏卯已然迅速回气,再度往宝剑中注入一股真气。 李铁此时回气不足,右拳趁宝剑回弹又压下的间隙,变拳为掌勉强抵住剑锋,却力所不及,手掌瞬间被压制后撤,眼看就要落入下风。 突然,李铁反手抓住剑锋,顺势将聚力攻下的势头往自身右侧一带,早已蓄势的左掌挟沛然的真气印向魏卯腹部。 魏卯仓促间再无它法,只来得及收腹提膝,以膝盖撞向李铁攻向腹部的左掌,倒也堪堪护住腹部。 然则膝盖与手掌相接时,李铁却没激发真气,反而将手一握抓住魏卯膝盖。 可惜魏卯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被李铁抓住右膝往地上顺势一甩。 随即李铁右掌迅速收回,整个人飞速向左跃开三丈余。 这一场比试已然结束。 魏卯双脚连连踢击在沙地上,勉强止住被李铁顺势拉扯得砸向地面的身体。回头怔怔看向跃开的李铁,足足五六息之后才醒然,瞟眼看向易三郎处,脸上浮现出遗憾。抬手躬身向李铁行了一礼,默默走回场边。 李铁见魏卯向自己行礼后离场,赶忙回了一礼,跟着走回场边。 自两人上场比试,本坐在交椅上的孩童就干脆爬起来站在交椅上,震惊于这种堪比魔法般的战斗,若非理智尚存,估计一连串的卧槽就要出口。 只是很快两人就结束了战斗,时间甚至不到一分。易三郎自然没那个眼力分辨胜负。正看的精彩呢,怎么就停手了,懵然中望向刚才解说了几句的解说员。 “这?” 纪成材果然很有眼色,见三郎茫然,开口解释: “他二人虽境界仿佛,但李孟刚年龄稍长,且久在军中历练,机变果决更胜一筹。魏计晨所学察士一脉,讲究寻找破绽、后发制人。李孟刚故意露出破绽引对手于空中强攻,又利用右手手甲冒险引偏攻击,实则左手蓄势攻敌薄弱之处。若是魏计晨再酷烈果决一点,那么结果就是李孟刚右臂重伤,他自己则是右膝碎裂。好在李孟刚也留手了,没有激发真气击碎魏计晨的膝盖,也未乘势攻击魏计晨后背。毕竟只是一场比试……” “是这样啊!” 易三郎点点头。其实魏李二人的战斗兔起鹘落,他能看懂才怪了。就算纪成材作了解释,他一样还是不懂。只不过下意识不懂装懂,就像课堂上,老师把一道难题讲解了两遍后,问同学们听懂了没有,学渣茫然随大流的点头说懂了,但要让学渣自己再解一遍题,呵呵…… “好了。三郎如今未曾习武,也远远还未到能习武的年龄,将来三郎若学了武功自然会明白的。” 刘全数了一百四十五钱递给李孟刚,安慰了三郎一句。 他不知道三郎现在可是有着成熟的心智,只当是安慰小孩子。可三郎一听这话,嚯!学渣的茫然被看穿了,还被当场指出,多少是有些尴尬的。好在他真的是个孩童的相貌,应该是不要面子的,唔,应该也还不知道要面子! 下一场,开始。 两人都是先天境中期。一个顶着纶巾斜挎着一个鼓鼓囊囊的革包的壮年男子,一个抱着剑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道袍——女子!确实是个女子,易三郎反复打量了衣襟的隆起程度,才最终确认的,就这还让这女子感应到了视线,怀疑的回头看了三郎这边好几眼。 两人已未再穿额外的护甲,也没再外罩白衣。看样子是先天中期已经无法再用计算模拟伤害的方式评判胜负了。 纪成材照例做介绍解说。 纶巾革包的男子姓邢名刻字成铭,是墨家术士,擅傀儡之术。 道袍女子,名叫荀采,没有取字,倒是有道号,号为玄琤子,是道家楼观道的修士,擅长剑术。 眼见场上两人动手前相互行礼的空当,易三郎瞥睨纪成材道:“墨家?道家?楼观道?” 纪成材下意识醒悟,三郎还是小孩子,几乎都没出过侯府,还自闭了三年,自然不了解诸子百家,立即解释道: “墨家和道家是诸子百家中的显学……所谓诸子百家是指世间研究学问的学术派别的总称,当然百家是虚指……楼观道是道家的一个分支,早期以结草为楼、观星望气闻名,故称楼观道。” 老实说,易三郎是有些混乱的,从清醒来,看见这个世界的第一眼,其实他对于道家存在是可以想象的。多少了解点这个世界的科技,知道有电,有机械时,更多的是惊叹这个世界科技与武功并行。 就在今天早些时候,从莫六叔口中得知存在扩展空间的方术阵法,已经够玄奇的了……现在居然听到墨家、楼观道,他还以为只是发音有点相似(两个世界少部分、个别字词发音相似,不是相同),只是墨家傀儡术和楼观道的结草为楼、观星望气……这特点是不是有点过于明显了?先前说魏卯是名家察士一脉,他还没反应过来。 现在,前后联系着一想,这相似得过于明显了。 若是大胆推测:显然,两个世界存在某种关联。 但多想也无益,易三郎甚至有点想躺平了,真要有什么幕后黑手,也不是他一个六岁的小屁孩能应对得了的。 场上,邢刻与玄琤子开始交手。瞬间,堪称华丽的、裸眼观看的特效唤醒了易三郎的注意力。 两人一开始只是互相甩出一道真气,而且还都是剑形,两道剑形真气尖端相对,碰撞中产生剧烈的爆炸,爆炸没怎么掀起地上沉重的沙子,只形成白色的气浪与劲风,气浪与劲风跨越几十丈消减了许多,在刘全轻挥衣袖间,变成了轻抚脸庞的微风。 可就在两人甩出剑气后,邢刻闪身飞跃到半空中,似乎要避开任何一种有可能的攻击。身在半空中时,右手从革包中摸出来一团像是布团的什么东西,抖手一挥间,一头恐怖狰狞的异兽凭空出现,并在出现的瞬间迎风暴涨至一丈来高,异兽头生犄角,脸似狻猊,颈后生着一排骨刺,四足双翼,毛发浓密如丝,爪牙间居然燃烧着金红色的火焰。 异兽挡住玄琤子方向可能的攻击后,邢刻再度从革包中摸出又一团抹布一样的东西,往身后虚按,脚尖轻点那狰狞异兽,身躯后跃,落在一只凌空出现的丈许大小的白鸟背上。 白鸟宽大的翅膀舒张扇动,带着邢刻悬停在空中。 这时,邢刻才把手一挥,跟前的异兽发出不自然的嘶吼声,带着爪牙间的烈焰扑向玄琤子。 玄琤子左手怀抱着宝剑,剑柄竖在左肩上方,等着邢刻正式指使异兽攻击,才不慌不忙的右手捏着剑指横着平平伸在胸前,悠悠画了个圈指向邢刻。左肩上,伴随着龙吟般的低鸣,宝剑自行出鞘,随着剑指的方向划过一圈,顿时剑身分光化影,渺渺茫茫的真气化作百十道剑形实体,朝着异兽方向凌空电射而去,重重剑影交相旋转,将整片空间分割成无数碎片。 异兽巨口喷出烈焰覆盖重重旋转的剑影,烈焰被切割成一朵朵零落的焰花,剑影也消散了少许,异兽双翅俱张前伸,护住整个躯体冲撞向前,羽翼闪耀着金色光芒,竟撞破重重剑影,虽然羽翼上金芒黯淡,异兽竟得以继续扑向玄琤子。而剩余部分零散的剑影不再重重叠叠,虽飞到邢刻身前,却被白鸟伸出利爪和坚喙撕碎大半,最后零散的三五道剑影竟刺不破白鸟厚厚的羽毛。 玄琤子看着异兽扑来,剑指翻转,身前凌空的宝剑颤动,百十道剑影分散而出交错成网将异兽困在重重剑狱牢笼中,异兽奋力挣扎,四足双翼各被数十道剑影交错缠住,铁翼勉力挣扎挥动中,道道剑影消散,但也有破碎的羽毛飘落。 眼看愈发黯淡的异兽双翅就要挣脱,玄琤子不慌不忙,移动着脚步,似乎在从不同方位观察异兽。 躲得远远的邢刻,看着玄琤子转动脚步间还抬头看看天,顿时有些坐不住了,驾着白鸟向前,跪坐在鸟背上,真气鼓荡着,一手掐诀,一手按在白鸟背上,白鸟胸腹鼓荡收缩间,上百根细羽激射而出,细羽根根闪着锋锐寒芒。 玄琤子见状,剑指再动,又是百十道剑影分化出,一半飞向白鸟射来的细羽,一半加入困住异兽的剑网牢笼。连续三次分化出数百道剑影,玄琤子的真气已经消耗过多,面色有些发白。却不动神色,剑指晃动,宝剑本体如流光赶到拦截白鸟细羽的剑影后,将穿过拦截的细羽根根搅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