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111章 一波未平
“我没走,只是跟江铭昀说两句话,快躺下,让医师给你瞧瞧病。”清吾一面说着,一面扶着少年躺下。 有清吾在侧看着,砚尘烬听话多了,乖乖巧巧的伸出手来,让医师把脉。 医师瞧了许久,也只说是普通的风寒,并没有什么特殊病症,吃了药,好生休养便是。 清吾却不以为然,“既然是普通风寒,为何无法用法术祛除?” 医师摇摇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道:“这是天生体质的缘故,砚公子一向身子弱,身上常有病症,无法祛除也不是一日两日的。路姑娘不必担忧,好好照顾砚公子即可,日后尽量避免小病缠身便是了。” 清吾虽然懂医理,但是也懂得医者不自医,不医亲。 况且医师说得极是,砚尘烬从小体弱,也不是一时半刻的事情。 想来自从她重生回来,砚尘烬的身子慢慢的也养好了不少,如今因为这一场折腾,又回去了。 清吾心里有些内疚,只能点点头,道了声谢,便送医师离开了。 等到清吾回来,砚尘烬正一脸怨念的坐在卧榻上,她一进来,他便抬起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那可怜兮兮的劲儿,分明是在等着清吾允许他说才敢开口。 清吾在他身边坐下,抬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点热,但已经比先前好多了。 “要说什么?” 少年摇摇头。 清吾叹了口气,这小子分明有话,但又吞吞吐吐,想来不是什么她爱听的,可要是不让他说,他这样子,她看了也不舒坦。 她只能耐着性子说:“答应我的事,都忘了?” 砚尘烬抿了抿唇,手里攥着她的衣裳,无家可归的小狗似的。 “没忘,不隐瞒。”他犹犹豫豫地说,“我……就像是想问你,和江铭昀说了什么。” 他心里醋着江铭昀,可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目张胆,怕清吾觉得他小心眼儿,觉得他无理取闹。 清吾眸子沉了沉,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将实情跟砚尘烬和盘托出。 可他现在病着,要是知道了她随时可能受人胁迫,只怕是对病情无益。 思来想去,清吾只说:“倒也没什么,他只是关心你的病情,觉得眼下华光门是多事之秋,劝我带你回妖族去避一避。我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你怎么看?” 砚尘烬沉默了一瞬,道:“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清吾倒是头一次听到他这么干脆地拒绝她的提议。 那人道:“倒不是为别的,我现在身子这么差,娘亲瞧见了不免要心里难受。即便是要回去,也得等身子好些了再回。” 他的顾虑倒也合情合理。 清吾点了点头,道:“那等过两日你身子好了,我们就回去。” 这一次,清吾没有用问句,表示的是非去不可的决心。 砚尘烬眸子一暗,但会快恢复了平和,他点点头,“好。” 见他答应下来,清吾也跟着松了口气,毕竟按照砚尘烬的固执,若是执意不肯,她也是没有法子的。 当夜,砚尘烬百般恳求,希望清吾留宿在他屋里。 清吾想着白日里只顾着给砚尘烬屋里加炭盆,烧的暖暖的,倒忘了自己房间,于是乎也就答应下来。 少年躺下不多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清吾却有些睡不着,她心里有些忐忑,直觉告诉她,很快要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果不其然,不过三更天,外面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 动静不大,但是足以让睡得并不安稳的清吾清醒过来。 她侧过身子,轻唤了一声,“阿烬?” 少年没有任何动静儿,仍旧睡得平静,看样子睡得很熟。 清吾这才蹑手蹑脚的起身。 她披上外衣,前脚刚踏出房门,便和同样出来查看的江铭昀对视上了。 瞧见清吾从砚尘烬房间里出来,江铭昀早就习以为常,面上没什么惊讶的表情。 清吾问他,“怎么回事?” 江铭昀摇头,“听声音,似乎是从后山传来的,去瞧瞧。” 两人同行,刚离开住所的院落,砚尘烬的房门吱呀一声打开。 少年拢了下外衣,眼尾的余光扫向幽暗的角落,声音低沉,“出来!” 只见一妙龄少女,身着华光门的弟子服饰,双目无神地走了过来,在砚尘烬面前停住脚步。 “办妥了?”砚尘烬问道。 那女弟子机械似的点头,“已经办妥了,白弥中了魔药,正在发疯。” 砚尘烬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道:“很好,回去吧,把今晚的事情都忘了。” “是!”女弟子应和一声,便离开了。 清吾和江铭昀赶到后山,只见几个吓得瑟瑟发抖的巡逻修士,正连滚带爬的逃跑。 江铭昀一把扯住其中一人,皱眉问道:“慌慌张张,出什么事了?” 虽然在清吾这里一贯觉得江铭昀是个自负又傲气的家伙,但在其他师弟师妹眼中,江铭昀是很有威严的。 那弟子结结巴巴地说:“江师兄,门主,门主疯了,他……他杀人了,杀人了!!!” 清吾和江铭昀对视一眼。 江铭昀刚松开手,那弟子飞也似的跑了。 两人心中尚存疑虑,便循着那几个巡逻修士的方向走去。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像是剑刃划破树干,随即树干倒下的声音。 原本寂静的深夜,被这一声一声脆响,搅扰的雀鸟飞起。 清吾和江铭昀躲在一棵树后,悄悄往那声音来源看去。 幽深的月色下,月光投影下淡而薄凉的光,穿过层层叠叠的枯树干,照应在地上。 只见一个发疯似的人,披头散发,瞧不清模样,只能看出那人在月光下挥舞着剑刃,一下一下的砍着。 剑柄上火焰形状的的雕刻,让清吾顿时想起了那些被印在干尸皮肤上的痕迹。 果然,和江铭昀说得毫无错处。 只是,隐隐的,清吾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好像就在眼前,却又想不起来。 根据剑柄来看,这个人是白弥没错,但是……清吾心里总觉得怪怪的。 江铭昀见她发愣,小声提醒,“别走神!” 清吾一抬头,瞧见江铭昀无奈和鄙视的眼神,也没心思怼他,再往那疯子的方向看去,那人丝毫没有察觉,仍旧疯疯癫癫的劈砍着。 “是他吗?”清吾不很确定地问。 那人被披散下来的头发遮住了脸面,便是江铭昀这个得意大弟子也分不清啊。 江铭昀只能的确认一点,“身形一致。” 该不会是有人假扮的吧? 正当清吾这么想着的时候,那人突然间抬起头来,头发从中间往两侧分开来去,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容。 清吾一愣,眸子刹那间瞪得老大,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人谁啊? 还没来得及反应,那人已经发现了他们二人的所在,提剑迎了上来。 江铭昀拉起清吾的手臂,便带着她逃跑。 “你跑什么?”清吾一面被扯着跑,一面气喘吁吁地问道。 江铭昀回答:“我没有把握打赢我师父,躲避才是良策。” “……”清吾愣了愣,“那真是你师父?” 可这人,和她记忆中的白弥根本不是同一个人啊! 清吾自认自己记性没有多好,但是白弥是杀死她的人,她还不至于忘了。 可这其间,也不过六年多,这人怎么变化如此之大?叫清吾都有些要认不出来了。 白弥在身后紧追不舍,清吾往后看了一眼,再次确认那人的脸,隐约从眉眼间看出那人确实和当年的白弥很像。 可这几年中,这人也不知经历了什么,好像是老了十数岁似的。 真是怪了,寻常修士都是修为越高越能修饰面容,容貌更年轻些。 这白弥怎得越闭关,修得越年长了? 直到身后没了动静儿,清吾再转身看去,白弥已经没了踪影。 江铭昀也停下来,四下张望了一番,周围一片寂静,甚至隐约能听到草丛里蟋蟀的叫声。 清吾问道:“你师父怎么变化这么大?” 然,江铭昀却有些心不在焉,有些忧虑道:“师父大约是入魔了,这个时候,在门中游荡,太过危险。路姚清,我需得去跟长老们汇报,你先回屋里待着,千万不要出门,万万小心。” 心中疑惑没得到解答,清吾还想再问,可江铭昀已经飞身走了。 清吾恍然一拍脑袋,哪有心思管顾白弥,这会儿突然想起来自己从砚尘烬房间出来的时候,只是把门合上了,并没有锁上。 该死,她心里暗骂了一声,连忙往砚尘烬的房间去。 还没进住所的院落,便听到里面的尖叫声。 清吾眉头一皱,后背贴在入口的墙壁上,探身往里望去,只见弟子住所有一间房门大开,那尖叫声正是从其中传出来的。 她心头一颤,好在不是砚尘烬的房间。 周遭有几个不怕死的弟子探出头来,想瞧瞧是怎么回事。 诚然,那尖叫声太过凄厉,弟子们也不敢踏出房间半步。 清吾伸出两指,指间化出一道符纸,手腕一转,那符纸便飞了出去,贴在那尖叫声不断的房门上。 她虽知道,这样的行径未必能对白弥有什么禁锢,但能拖上一时半刻也是好的。 尽管这种行为可以定义为见死不救,可清吾还没到为了陌生人送命的地步。 眼下能保全一个是一个,但她也不能把自己搭上。 清吾的这一举动,引来了几个探头的弟子,她冲弟子们作了个躲避的手势,随后连忙闪身进了砚尘烬的房间。 反锁上房门,清吾这才发现原本安安稳稳睡在卧榻上的少年,早已经没了踪影。 这叫清吾心里咯噔一下,像是石块坠地似的。 这个时候,阿烬他能去哪里? 正清吾百感交集之时,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清吾连忙循着声音找过去,打开高大的柜门,柜子里瑟缩着一个少年。 少年蜷缩着身子,双手环抱着膝盖,正害怕地瑟瑟发抖。 清吾眸色一柔,低声唤他,“阿烬?” 砚尘烬这才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漂亮的狐狸眼眸此刻水气氤氲,含着眼泪。 “清姐姐……”他哽咽着喊了一声,张开双臂,搂住清吾的脖颈,颤抖着抱紧了她。 清吾心里难免自责,都是她不好,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该丢下砚尘烬一个人在屋里。 若是方才遇难的是砚尘烬,她现在怕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清吾也是惊魂未定,揽着砚尘烬的背,有一下没一下的抚着,“别怕别怕,宝贝,我在呢,不怕了,乖。” 少年哽咽着,抽抽嗒嗒的,似乎是在哭。 这让清吾原本就自责的心更加懊悔,“宝贝,没事了,都怪我,都怪我不在你身边,别怕……” 清吾哄了许久,砚尘烬可算是情绪稳定下来,他扯了扯清吾的手腕,道:“外面好危险,清姐姐,你也躲进来,快点。” 他声音颤颤的,清脆又柔软。 都这么害怕了,还想着她,清吾心里暖暖的,于是点点头钻了进去。 那柜子瞧着高大,但并不怎么宽敞,两个人躲在里面,连腿都伸不开,只能蜷缩着相互依靠。 大约半个时辰,清吾腿蜷缩得难受,想伸伸腿,便道:“外面好像没有声音了,要不,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少年靠在她肩膀上,摇了摇头,搂着清吾脖子的那双手更紧了紧。 思来想去,清吾只好道:“宝贝,你坐我腿上吧!” 明明是黑洞洞,伸手不见五指的柜子,可清吾觉得自己好像在黑暗中瞧见了砚尘烬亮晶晶的眸子。 砚尘烬面上一热,沉默片刻,点了头。 清吾可算是如愿以偿地伸直了腿,她后背抵着柜子,松了口气。 虽然砚尘烬这小子看上去瘦瘦弱弱的,可分量着实是不轻。 清吾抱着他的腰,想问他最近是不是胖了。 可恍然间想起在混沌山的时候,他曾因为她的一句太重了,不吃饭的事情,也就没敢说出口。 说起来,他性子虽然柔,但也挺偏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