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访问: 只听声音,这个小子像极了他们熟悉的苏倾容,虽然容貌截然不同,个子偏高,可是身材有点像,而且…… 这小子的目光触及他们,仿佛被蛰了一样,刷地移开目光。 在苏词看来,对方心里定然有鬼。他敏捷地翻过窗户,落到一楼大厅,看到疑似苏倾容乔装的少年慌里慌张的似是要躲起来,不由得微微一顿。 太像了。 眼前的少年就是苏倾容吧? 他饥寒交迫流落街头,苏倾容给他衣食,给他庇护。她不愿意留在苏氏祖宅,他叫破她的身份,她会不会讨厌他? 苏词拒绝接受苏倾容的讨厌,深深地凝视她一眼,招呼伙计:“给我上一壶淡酒。” 以为他下来逮自己的苏倾容松了口气,随即听得他买酒,心里一动,嘴巴比大脑更快地说:“你还没到可以喝酒的年龄。” 会这样说话的,果然是小容…… 望着伸手捂住嘴、一脸懊恼神色的苏倾容,苏词心里浮起笑意,又恼怒她不告知他一声便离家出走,没好气道:“我喝不喝酒与你无关,多管闲事。” 苏倾容很想反驳他。 绯瞳及时开口:“你现在不认识他,不要理他。” 苏倾容抿唇:“他不该喝酒。” 绯瞳:“你又不是他阿娘。恰如他说,他喝不喝酒与你何关?” “小孩子不可以喝酒。”苏倾容坚持己见。 她朝苏词笑了笑,释放善意:“虽然你不一定听我的劝告,但我还是想劝,你现在的年龄不适宜喝酒。你非要喝酒,喝果子酒比较好。” 纯粹的善意不会惹人讨厌,苏词的脑海里闪现她与他的初见,那时他蜷缩在冷冰冰的草堆里,衣着打扮像个小仙女的苏倾容蹲下来和他平视,向他伸出手: “这里很冷,在这里睡觉很难受,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家有暖洋洋的火炉,有好吃的羊肉和美味的汤,我想你会喜欢的。” “……” “我真的是好人,不会害你。” 那时的苏倾容只有八岁,邀请被他无视,有一点委屈地看着他,格外惹人怜爱。 他不信她,甚至觉得她令他讨厌。 不过她没有骂他不识好歹,也没有强迫他跟她回家,而是脱下外衣盖在他身上,叫侍卫买来香喷喷的烤红薯,请他一起吃红薯。 到现在,苏词吃过很多比烤红薯好吃的东西,可没有任何东西比得上苏倾容请他吃的那条烤红薯。 回忆是极短暂的事,苏词的语气软了,仍是不怎么耐烦,“知道了。” 叫伙计把酒换成果汁。 苏倾容高兴了,眼睛眯成一条缝,神态与他当年答应跟她回家时一模一样。 许韶不是与苏倾容有旧的苏词,见苏倾容劝陌生人别喝酒,他不屑地道:“小傻子。” “叫我什么?再叫一声。”苏倾容猛回头,手里拿着能殴打元婴修士的符箓,威胁他的姿态一看明了。 “我说,你是一个值得尊重的好人。”许韶能屈能伸,笑得讨好。 苏倾容甚是满意他的懂事,道:“是句好话,我喜欢听,多说几句给我听听。” 她是有虚荣心的,得意洋洋的样子映入苏轻寒眼底,他也认出这是他离家出走的妹妹,关上窗,会心一笑。 裴氏祖宅住着一位神秘的苏公子,苏轻寒很早就听说了。 跳窗的苏词从门口回到雅间,对上苏轻寒的眼神,道:“那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不是小容。” 苏轻寒颔首:“小容那么乖巧可爱,不可能是这个当众打架的小子。” 两人都否认苏公子是苏倾容乔装改扮而成,都认为对方不知道苏倾容以苏公子的身份住在裴氏祖宅,而苏倾容认为自己的伪装高明到成功骗过两个熟悉她的人。 许韶能认出她是女孩,裴如昔能认出她的身份,是因为这两个人的修为实力高于普通修士,眼睛当然比普通人犀利。 收起吓唬人的符箓,苏倾容问许韶:“许道友来落霞城干嘛?” 前世她可没有听闻许韶来过落霞城。 “想见识传说中的裴如昔,于是我来了,被你打了。”许韶摸透苏倾容的性情,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翘着二郎腿道,“我猜,是裴如昔让你来打我的,对不对?” “你先欺负我,我才会欺负你。”苏倾容说。 “符箓是裴如昔给你的?”许韶审视苏倾容,眼波流转,笑容危险又迷人,“当今时代的灵气浓度远低于从前,修仙需要辅以资源,所以小地方通常出不了天才。裴如昔的修炼进度极快,你的进度也不慢,你和她之间必有一人得到可遇不可求的好机缘。” 事实被他说中了,苏倾容的心跳频率快了几拍,询问绯瞳:“我怎么答?他太聪明了。” 绯瞳:“不要遇到事情就问我,我不是你的脑子,你得学会自己解决问题。” 苏倾容:“……” 苏倾容理直气壮地表示反对:“我笨,你聪明,我遇到不懂的问题才会请教你,这没有什么不对!” 随身洞天里的白兔挠了挠后脑勺,鲜红的眼珠转动,竟想不到反驳的话。 他保持沉默。 得不到他出谋划策,苏倾容干脆放弃思考,拿出符箓对许韶说:“打探别人的机缘是很不礼貌的行为,请问你要挨揍吗?” 许韶干笑:“是我讲错话,我自罚。”一巴掌打自己的脸,看似用力,实则力道不重。 谈机缘会挨打,他明智地道:“能否请你告诉我,我倾心弹奏的乐曲为什么不能打动你的心灵?” “唔……”苏倾容思考,得出结果,“不知道。” “我弹奏一支乐曲给你听,你说评价。”许韶挨了打也学不会与苏倾容商量,“我必须找到我的不足,不然我的琴技很难更进一步。” 苏倾容没有意识到自己被许韶强行占用了宝贵的时间,问:“现在弹琴?” 许韶:“我要在弹奏前做点准备。” 有准备的弹奏和没有准备的弹奏差别很大,例如苏倾容为了听他弹奏的乐曲,等到夜半方听到第一个琴音。 一支乐曲演奏完,许韶默默地平复思绪,问苏倾容有何感想。 苏倾容没有回答他。 他望了过去,只见苏倾容闭着眼睛伏在案上,睡得正香。 哈?他精心准备的乐曲居然有助眠作用?? 就在许韶打算叫醒苏倾容之际,苏倾容抬起头来,说:“我要走了。” 她跺跺脚,遁入地下消失。 许韶的眉峰微微上扬,直觉施展遁地术离开的苏倾容与睡着前的苏倾容不一样,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他说不出。 好比苏倾容知道他弹奏的曲子不好,到底是哪里不好,她也说不出。 在次日的清晨,许韶敲开裴氏祖宅的门,请苏倾容说出他等待了一个晚上的评价。 今天的她是睡着前的她,傻傻的,不怎么聪明。 “感受啊?让我想想……”苏倾容打着呵欠,“你的乐曲让我睡了个好觉,可惜我没睡醒就被叫起床了,哎呀,昨天晚上……” 昨天晚上她不是在外面吗?她什么时候回到秀园北侧院的? “是我用你的身体把你送回来的。”绯瞳主动解惑,“许韶是敌是友尚未可知,你在他面前睡着,太大意了。” “这不是我的错,都怪他弹奏的乐曲助眠。”苏倾容推脱责任,心虚地保证道,“不会有下次。” 许韶看出苏倾容心不在焉,柔声问:“昨天晚上怎么了?” 苏倾容警觉,盯他一眼,说:“昨天我听你弹琴,耽误了锻炼,今天你要补偿我的损失。” 小傻子变精明了? 许韶懂得人情世故,含笑点头:“好。” 苏倾容把许韶扔在北侧院,征得裴如昔同意,方带许韶去演武场锻炼。 同一片青空下,各人为了各人的志向奋斗。 器坊里,梁佳楠在炼制第二件二阶法器,裴九叔和一位副坊主给她打下手,她有空会传授他们炼器知识。另一位副坊主不太擅长炼器,忙于庶务。 裴冰拿着剪刀裁剪布料制作法衣,手边放着一块手帕,手帕上有灰色盾形图案,正是裴如昔凌空画符法赋予手帕的防御符文。凌空画符的难度偏高,裴冰掌握不了,她想找到不必学会画符也能给予法衣防御能力的办法。 在一个房间,裴念恩拿起一张新制成的空白符纸,给符纸做测试。改进造纸配方的过程繁琐且枯燥,她能制出画二阶符箓的符纸,基础是改动了无数次的配方和重复了无数次的测试。 湖畔的石屋门户紧闭,莹姑在闭关冲击筑基期。 小志去喂鱼时路过石屋,停下来静静地祈求莹姑闭关顺利。 “小志哥。” 裴玉夏和裴阿四刚喂完鱼,见到小志,异口同声地和他打招呼。 “今天这么早下课?”小志问。 “八叔急着晋升,提前一个时辰放我们下课。”裴玉夏解释。 “八叔停留在炼气八层很多年了,确实是时候晋升了。”小志思量着送几条鱼给裴八叔,他与裴八叔的感情不能说亲如父子,却也差不了多少。 族长裴向荣亦听闻裴八叔晋升在即,哼着小曲查验六叔公挖宗族墙角的证据,预备将六叔公拉下大长老之位。 裴金伦犯了错还能当二长老,原因是他虽然帮助老祖宗侵占宗族财产,却没有趁机中饱私囊,且积极认错,态度良好。 但他态度再好也没用,在六叔公倒下后,裴向荣都会劝裴如昔安排裴金伦去乡下干活或者去矿山做事。裴金伦占据族长之位却不作为,这是他最大的过错,不可原谅。 整理好证据,裴向荣吩咐心腹将证据送去裴如昔的洞府。 裴如昔在自学阵法,多半不会看证据,他送证据的目的不是给她看,是向她表明他没有任何糊弄她的意思。 心腹退下,裴向荣叫来另一位心腹,道:“我要你找的二阶法器器方你找到多少了?二阶、三阶符箓的画法又找到多少?” 心腹送上搜集的器方和符箓画法,裴向荣大致看过,计划着选个好时机将东西送给裴如昔和梁佳楠母女。 一个优秀的阿爹,当急女儿之所急,为女儿排忧解难。 一个出色的夫主,当了解爱妻需求,为爱妻送上惊喜。 裴向荣得意地自言自语:“我是昔昔的好阿爹,也是阿楠的好夫主!” 裴如昔的烧伤和割伤养到三月,伤口变成一天比一天淡的疤痕,固定在手臂上的夹板也能拆掉了。她活动双手,让双手恢复原本的灵活。 没多久,迟钝地意识到裴向荣针对自己的六叔公逃出祖宅。 裴如昔追上他,废去他的修为,将他带回祖宅。 裴向荣拿出六叔公私自贩卖矿石的证据,六叔公不甘示弱,抛出裴向荣窃取兽苑、器坊利益的证据。 铁证如山,不容辩驳。 裴如昔判六叔公去矿山挖矿,将裴向荣降为代理族长,并提拔一批人负责灵田、矿山的管理,削弱族长和长老的权力。 现在,老祖宗倒了,六叔公也倒了,裴氏宗族彻底地变了个模样。 普通族人每月得到的修炼资源增加四成有多,学习法术的价格变便宜了,在膳堂吃饭的花费也降低了,男子的待遇和女子一致。 管库房的裴五叔荣升长老,得到一枚珍贵的筑基丹;在乡下种田的裴金盛也被抬为长老,得到一件三阶攻击法器;管学堂的裴八叔更受宗族重视,所有学生要在学堂学到十六岁才能离开学堂;在裴氏店铺当掌柜的裴十叔被发现贪污…… 秀园东侧院,阿宝抱着裴成烈的灵犬,说:“我阿娘要跟阿爹去乡下干活。” 裴成烈观察阿宝的神色,发现他没有伤心失落等消极情绪,反而平静得有些吓人。 “乡下没有城里好,你阿娘为什么不留在城里?”他问。 “我不知道。”阿宝感到无法理解,“我阿爹喜欢静儿,不喜欢我和我的阿娘,何以我阿娘对我阿爹一往情深?她喜欢一个刚好喜欢她的人难道不行?” 静儿不乐意跟着裴金伦去乡下。 裴金伦心疼她,把她留在落霞城,带着夫人去乡下种田。 六月的脚步在喧嚣蝉声中越走越近,裴金伦忙得把静儿忘在脑后,待他有空回落霞城,静儿哭诉他冷落她许久。 裴金伦陪静儿吃饭,心里想着如何补偿她,不料眼皮越来越沉重,晕乎乎地倒在饭桌上。 他清醒之后,静儿和他那没有灵根的儿子已经不知所踪,私宅空荡荡的,贵重物品全部不见了,他身上的法器、法衣、储物袋也不翼而飞。 无论他是自欺欺人还是怨天尤人,静儿都卷着他的钱财和孩子,无情地抛弃他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