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姐,你在看什么?” 雪岭群峰的某一处,瀞小步靠近,朝崖边的女子道。 即便是同门姐妹,瀞对于师姐也不怎么了解。 依照常理,自己入门的早,医术深得师傅真传,自己才应该是师姐。 不过论年纪,眼前的姐姐的确要大一些, 对了,唯独仙法的修行,自己比不上。 难不成那术法,才是师傅最重视的? 瀞颇为懊恼,她自信于自己的天赋,但唯独师傅钻研的续命仙法,却是迟迟没有进展。 是故,这也是她容忍眼前之人的缘由。 “该回去了。” “?” “瀞,我是时候要回去了。” “回家?师姐还有亲族?” “自然是有的。” 冻风拂面,掩去了她的笑声,拨乱了青丝长发,“我又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哦。” 瀞吸了吸鼻子,不知道为什么,有些难过。 借着‘天机’在雪岭里选中的宝地,‘墨子’留下的机关阵式和傀儡木人,药仙门下几人不需要借助人力,也能自给自足过上不错的生活。 可是,少了一个人,总觉得以后会无聊很多。 女子走了过来,微蹲下身,摸了摸瀞的头,“乖啦,等姐姐熟悉了那里以后,就把你接过去作伴,好不好?” “才不要,我自己一个人,自由自在的……”, “口是心非。” 女子刮了刮瀞的鼻子,哼哼道。 灵力浸染的蔚蓝双瞳,恍若宝玉般的卵圆形脸蛋上,红艳的唇瓣微微张合,贝齿轻咬,似怒含嗔。 瀞自觉资质过人,更兼医术了得,容貌身段在多年调养后早已远超凡俗。 可惜比之眼前的姐姐,却总是觉得矮了好几分。 大概是还没有完全长大,嗯,等过几年,再过几年,就好了。 “师姐?” “?” “师姐的家在哪里,家中还有何人?” “师傅没有说过吗?” 瀞摇了摇头,“师傅从来不说这个。” “嗯……,我是——” 金殿廊阶两侧,侍卫们早早就被遣散,固若金汤的守卫被拆了个干干净净, 唯有一个袈裟主持和红衣太监等候着, 见得来人,便同时屈下身去, “圆胜(孙正),见过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解下脸上覆盖的冰壳,汐月道,“是孙公公吗?麻烦你了,内侍如此重要,还要分派一些人手予我。” “殿下言重了,老奴愧不敢当。 事关隐秘,内侍不得已,只能遣几人于雪岭护卫,还望公主见谅,不要与奴才们计较。” “倒也不需要做到那般地步,毕竟……活下来的,只是一个女儿。”,汐月边走边道, “殿下慎言!”,孙正深深低头道, 汐月也不多言,走入金殿。 那里,有一个人在等她。 记得早些年,这里的环境很好,挺漂亮的。 空旷到足以容纳两三个寻常宫殿的大小,即便加上百官与侍卫千人,亦是绰绰有余。 地砖墙纹,金柱盘龙,玉璧明烛,甚是奢华,是故原本的名字也渐渐被众人忘了,以‘金殿’取代。 可惜,如今的金殿与那些冷宫也差不太多了,早年的亮金色也成了今日的暗金色,笼罩着一股死气。 便如眼前的帝皇一般。 “父皇万安。”,汐月对龙椅上的老人道, “几年未见,我儿还记得宫中的规矩,好,好。”皇上咳嗽了几声,但还是笑着回应道, “父皇的身体……”, 汐月皱起眉头,几步走了上去。 皇上眉宇微凝,很快又放松了下来。 已经多少年了,自从登位以来,寻常人莫说是靠近自己,就连抬起头的,可都没有多少。 靠的近了,汐月也察觉到些许不妥,停了下来,只是远远的观察着父亲的‘气’。 看的越久,心就越寒。 “我儿的确有本事了,看来她教的挺好。” “多久了,父皇?” 汐月颇为复杂的开口道, “怎么,朕还有多少寿数,不妨直说。” 皇上不以为意道, “儿臣想多留些日子,或许,或许还有一些办法。” “我儿从前就不怎么擅长说谎,这么些年过去,依旧没变。不好,不好,你一介女子,总是需要些手段。” 皇上摇摇头,“朕的身体,朕自己知道,有她在的话,倒还能延命少许。可惜,她不愿来了,呵呵,终归是朕的手段过于阴狠,她还是——”, “师傅她,过世了。” 汐月抿了抿嘴,尽量平静道,“三年前。她,不让我告诉你。” 皇上的动作一滞,眼中短暂的浮现悲伤,又迅速的消融了下去。 “皇姐……她,最后,有说什么?” “她强练天都遗藏的十六术法之一,虽然取得了成果,不过身子大大受损,为寒气侵蚀,每年夏末入秋之际,就几乎不能动,只能在火源边上躺着。 她,不想让你知道,也不想让你看到那个样子……” “是她会做的事情。” 皇上缓缓道,“那个术法,她传给了你?” “是,父皇,莫不如——”, “不用,那术法应该是只合适你们女子,如果能为朕续命,她早就告诉我了。” 皇上摆了摆手,“接着说。” “其他的,也没什么了,师傅把药仙一门的精要给了师妹,仙灵术法予了我。最后,最后一些日子,总是提起一个名字。” 说着,汐月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皇上。 “天机?” “嗯。” 汐月点了点头,“父皇……”, “你还太……”,皇上停顿了一下,接着失笑一声,“也不小了,再过一些日子,都能嫁人了。” “父皇!” “哈哈。”,见得女儿嗔怒的样子,皇上的心情难得好了一些,接着道,“皇姐她,性子要强,眼光又高,出身皇族,又凭自己解了无名留下的遗藏‘药书’,便是朕和几个皇兄,都不在她的眼里。 甚至有几个说,他日皇姐嫁了人,便要去瞧瞧,送上大礼给那才俊。” 皇上笑着道,“也不知是命,还是巧合,她看上了一个普通人家的男子,既没有钱财,也没有身份,只一点天赋颇高,曾是她派去夺取‘药书’的卒子,不过他不但替皇姐取回了‘药书’,还替自己挣了一份功劳,取了‘算经’。” 皇上揉动着眉角,“朕知道他的时候,他已经成了‘天机’,懂得趋吉避凶,便是武王的神威军,也抓不到他。 皇姐自视甚高,对这般靠自己闯出名头的才俊自是青眼有加。再之后,朕与你几个叔叔伯伯有了间隙,皇姐为了避嫌,与那天机一起去了雪岭。” “后来呢?”,汐月问道, “过得几年,朕听说,他们多有不和,天机负气离开了。”皇上说道,“朕也曾谴禁卫和内侍去查了查,不过没有多少收获。” “只是传闻如何,多有失实。至少朕知道,那天机多半是被皇姐轰走的,负气什么的,不太可能。” 汐月闻言问道,“父皇如此肯定?”, “那天机,朕与几个皇兄皇弟曾见过几次,是个软性子的人,便是刀剑加身,亦不会惊怒。以秦王所言,该是最合适皇姐的人。 可惜……”, “?” “皇姐的日子过的太顺了,从来只有别人奉承于她,便是朕与其他兄弟,也不太得罪她。日子短倒还罢了,你待在她身边,就多少应该清楚,一旦有不合她心意的地方,她的脾气……那天机,多半是被轰走的。 天下之大,除了那天机,又有谁能受得了她的脾气?” 汐月默默无语,或许,真的是这样, “她最后是有些后悔了,对那天机,对吗?” “师傅她,做错了吗?” 皇上没有回答她的话,只是转而道,“我儿的年纪也不小了,可有能看上的人?” 汐月抽了抽鼻子,摇摇头。 “未来的夫婿,大夏的驸马,该是哪种人?” “文可安邦,武可定国,我的意中人,总是需要有天下无二的本事。” 汐月思索着道,“若是,若是能有灵力之资,与我长久相伴,那是最好不过了。” “哈哈哈哈哈哈——”, “父皇笑什么?”,汐月颇为恼怒道, “像是我儿这般年纪会有的幻梦。” “哼。” “可惜,幻梦终归是幻梦。” 皇上缓缓道,“若是他有天下第一的文采,或是天下第一的武力,便如你所说,更有能长生的潜质,只是,长得丑陋不堪,与你朝夕相伴,你可愿意?” 汐月面露难色,“虽不求潘安之貌,但过于丑陋,儿臣自是不愿。” “那有了天下无二的本事,更兼相貌不俗。 这般的俊才,我儿喜欢,自是有其他人家的女子也喜欢,你待如何?” “我……”, “便是如天机一般,天下也有这样一个男子,满足你的一切要求。” 皇上一字一字慢慢道, “只是,他并不喜欢你,你又待如何?” 湖心原石上,她赤足而立,正对不远处的白衣男子。 我儿,终有一日,朕会替你寻得一个意中人。 只是,你明白,你想要的到底什么吗? 你又准备好了,为满足这个梦所付出的代价吗? 毕竟,你从来不曾说过,要一个爱你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