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景芝和慕容云裳闻言面面相觑,从二人对话里不难听出,这两人之前有过一次交手,看来这才决定了一二的座次,只有刘千言知晓个大概,那日樊渔与师父的旷世一战,二人皆留力一两分,且二人比斗之时,被樊渔困于土牢之内,不知经过如何,但与师父事后交谈得知,此人实力与刘光磊伯仲之间,若是比拼生死,究竟鹿死谁手仍未尝可知,不免又担忧起来。 刘光磊长剑拄地,讶道:“樊兄可是有何际遇?此时距我二人的三年之约,可遥相甚远。” 樊渔笑了笑:“只是运气有些好罢了,况且在下时日无多,与你一战这个最后的心愿,如何也要了却。” 众人闻言俱是一惊,樊渔修为通天,按照常理,活到百岁高龄绝非难事,如今不过不惑之年,为何自言时日无多。 刘光磊同样心中起疑,浓眉一轩:“樊兄何出此言?” 樊渔不知为何,似乎早已看淡生死,满不在乎道:“刘兄当知在下所谓的大成是何指?所谓天道无情,大道不长生,试问人间有人得此境界岂能逃得过天理循环?樊某四十年来,一直所修那玄之又玄的天道,如今既已参悟,还是早日证道飞升为妙。” 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大道不长生”正是左仙凡临终遗言,百年来剑神谷弟子之中,唯有余景芝悟出其中奥妙,深得祖师心意,听到樊渔所言,不免陷入沉思。刘光磊则嗤笑一声:“既然樊兄已证大道,为何不早日飞升,留在人间作甚!还是说阁下修为不济,飞升不得只能信口开河?” 樊渔不以为意,微微一笑:“剑神信也好,不信也罢,切不论在下究竟是证道飞升亦或是身死道消,起码此生最后一桩心事便是与你痛痛快快再打上一场而已。” 刘光磊冷哼一声:“既然如此,樊兄也不必再装神弄鬼,刘某就遂了阁下的心愿。”说完提剑便要上前。 却见樊渔摆了摆手道:“剑神且慢,此地人多眼杂,你我二人不如寻个僻静之处,再战不迟。”说着如展开画卷一般,双手张开,明明空无一物,刘光磊却觉得有如实质,四周场景逐渐变得模糊起来,突然间白光一闪,自己像是陷入梦境一般来到一片空旷之处。 那道白光太过强烈,余景芝三人忙闭起眼睛,待睁眼后再一看,刘光磊和樊渔竟是凭空消失不见。 刘光磊正疑惑间,听闻远处传来樊渔的声音:“剑神莫要担忧,此地名叫‘众妙之门’,乃是樊某神识所创,你我毕竟也算旧相识,一上来便分生死岂不伤了彼此交情,不如先在此处以意念比斗一番如何?”见刘光磊冷着脸默不作声,又继续说道:“剑神放心,樊某并无歹意,此地与世隔绝,旁人绝对不会打扰,你我二人有什么隐秘手段也好随意施展开来。”说完刘光磊眼前一花,樊渔的身影莫名出现。 刘光磊暗道一声:“装神弄鬼!”将神剑向天上高高抛起,喝道:“起!”神剑通灵,倏地朝着樊渔飞去,剑过风起,樊渔满头长发披散开来,双手画圆,一张四尺见方的太极图浮现在身前,止住神剑来势,刘光磊足下不丁不八,十指掐起剑诀,四下里响起虎啸龙吟之声,刘光磊双手一挥,心中默念一声:“再起!”神剑倒退三尺,竟是以一化三,再次飞向樊渔。 樊渔不见丝毫慌张,扎稳马步,原本几近透明的太极图被注满金光,熠熠生辉,又将飞剑拦在身前,寸步难进。双方首次出力三分的试探,以平局收场,刘光磊驭回神剑,随手抖了个剑花,只见剑气纵横而过,“众妙之门”都为之震动。樊渔不为所动,左手掐药叉诀,右掌施无畏印,佛道一体,将剑气消弭殆尽,为数不多的残存剑气,也仅是强弩之末,伤不到佛门金身。 刘光磊见识过樊渔的厉害,知道寻常手段根本不能伤到此人分毫,这“众妙之门”与世隔绝,许多隐蔽手法可以毫无顾忌地使出来,可正因此地一片虚无,无物可借,自己法用万物的本事又不免大打折扣。 樊渔面带讥讽,看向刘光磊道:“剑神还在犹豫什么,对峙强敌这般拖泥带水,樊某封你为天下第一,在下此生最后一战阁下可别让我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啊!” 刘光磊默不作声,闭起眼睛,体内气势一升再升,刹那充盈。面对樊渔的激将法,丝毫没有扰乱刘光磊的心绪。 倒不是刘光磊刻意如此做派,如今他身负妙不可言的神通,根本不用双眼去看,就能察觉到最细微的内力波动,于是干脆收起长剑,斜插在一旁,你樊渔虽身具道门玄通和佛门妙法,但我刘光磊这一身仙家秘术也不是浪得虚名。 一连串雷声由远及近,不断轰鸣。 樊渔举目眺望,啧啧道:“这还有点意思。” 只见刘光磊身后一柄布满紫金之气的百丈飞剑凭空悬浮,缓缓朝着樊渔飞去。此找与余景芝先前对战刘千言的那招请剑如出一辙,只不过声势稍有不及,但剑气更盛,毕竟年近半百的刘光磊的剑道造诣,要远远高于后者。 但是当那柄飞剑离樊渔头顶还有三尺远之时,竟是骤然停滞不前,悬空浮停。 樊渔却不敢大意,如临大敌,第一次重新省视面前的巨大飞剑。 刘光磊猛然睁开双眼,飞剑发出一声巨大轰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劈落,樊渔举起右手,手掌轻轻抵在剑尖之上,长剑刺入手掌一寸有余,却反常的不见一滴血水流出。樊渔右脚重重踏在地上,一个巨大的黑影从体内升腾而起,披头散发,如地狱修罗一般,发出一声怒吼,一把抓住飞剑,猛一发力,飞剑在黑影手中分崩离析。 刘光磊扯了扯嘴角,淡淡道:“难怪阁下迫不及待要与刘某打上一场,原来你早已悟透魔教妖法,三教合一,此等大逆不道之举当然天理难容,只怕这一战不论胜负如何,你都要遭遇天道镇压,飞升还是轮回,全凭造化。” 樊渔揉了揉生疼的掌心,摇了摇头:“阁下说得不对,区区天劫能奈我何?况且若是打赢了你,在下飞升的把握就能更多几分,便是输了,樊某自有办法应对那小小天劫,何来轮回一说。” 刘光磊冷哼一声:“想要多几分胜算,先问问刘某,再问问刘某手中的剑答不答应!” 剑神谷内,随着刘光磊和樊渔莫名消失,刘千言心知再也无力阻挡余景芝和慕容云裳的脚步,看着眼前二人,涩声道:“世事难料,没想到一年前我救你一命,如今却险些死在你的剑下。” 余景芝听到这番话,也被触及内心,刘千言对自己有大恩,原本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该对他拔剑相向,况且二人师出同门,就算被逐出师门,也应该相忘于江湖,可如今为了师姐,差点害了师兄性命,一想到这,不免有些羞愧难当。 好在慕容云裳向来铁石心肠,见不得余景芝为难,俏声道:“既然如此,你又为何一再拦他?余公子不过心系他师姐安危罢了,再说就算看一看又能如何?莫非阁下心中有鬼?” 刘千言抬头望天,自嘲一笑:“师父既然有令,我这做徒弟的,哪有不从之理?可刘某技不如人,如今也就不再阻你,还望阁下高抬贵手,千万不要伤害小师妹。” 余景芝见二人误会已深,不愿再过多解释,转头看向慕容云裳道:“算了,还是赶紧去看看我师姐吧。” 二人来到房中,只见曹可欣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皮肤呈现病态的白皙,不似生人,浅浅的呼吸着,她的眼睛紧闭着,狭长的睫毛如同一把小扇子,盖住一片淡淡的阴影。余景芝悲从心起,涩声道:“师姐你等等,小师弟一定会将你就醒。”说着念力流转全身,果然在曹可欣心窍之处发现一道若有若无的邪魅剑气,余景芝运起神通,想要将这道剑气从师姐体内抽丝剥茧,奈何刘光磊所设下的禁制太过厉害,岂是当下余景芝可以轻易破解的,运功半天,仍是无法剥离,曹可欣还是如同活死人一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慕容云裳见余景芝头顶雾气蒸腾,脸色苍白,忙关切道:“如何了?” 余景芝微微摇头:“师姐体内确有一道古怪剑气封住心脉,我本想将这剑气抽离,奈何修为低微。我原以为自己剑道造诣已经很高了,却连这道剑气都无法剥离,我是世上最无用之人。”说完神色凄苦,抱住头蹲在曹可欣床边,苦苦压抑住哭声,唯恐惊扰佳人清梦。 慕容云裳忍不住叹息一声:“凡事皆有定数,公子不必强求,也不要太过自怨自艾,我想你师姐也不愿看到你如今这般模样。” 余景芝听后擦了擦眼角泪水,点了点头:“岛王说的是,如今既然知道师姐为何昏迷不醒,那在下无论如何也要就醒她,余某本事低微,那就去求医圣出手,只不过此去九宫山路途遥远,在下不愿师姐长途颠簸,只能求华思鹊出山一趟了。” “看来也只有这个法子了。”慕容云裳附道,“只不过云裳有一问,世间除了刘光磊,还有人比公子的剑法更高妙么?” 慕容云裳此问,也是余景芝心中疑问,仅以武榜而论,世间剑士万千,只有刘光磊一人排在余景芝身前,况且剑神谷剑秀于林,乃是所有用剑之人绕不过的大山,只不过天下奇人异士众多,仅凭此事就断定是刘光磊所为,未免太过武断。 慕容云裳见余景芝眉头紧锁,知道他到现在仍是不愿与恩师反目,便说道:“公子也不必苦恼,既然你曹师姐还活着,一切都还有希望,也不知刘光磊和樊渔二人战况如何,咱们还是先出去看看吧。” 余景芝也不愿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师姐无恙便是最好,江湖险恶,本就不适合她这样的赤子之心,如今干脆让她先好好歇着,自己只要一息尚存,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医治好她,轻抚曹可欣苍白的脸颊,柔声道:“师姐再等我一段时间,你放心,小师弟一定会医好你。”说完便和慕容云裳一同朝着剑谷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