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八十一章臣的绣春刀已经饥渴难耐了
“嘭……” 那八百里加急传令的铁骑轰然倒地,一路行来本就是人困马乏,早就濒临极限。 到了目的地骤然松懈之下,那人竟是直接昏厥过去,马匹也是颓然倒地吐着白沫,军情之紧急,可见一斑。 “陛下,陛下!” 宫内的宦官慌忙从那兵卒怀中拿出信件爬上那冗长的台阶交与朱明。 “北伐粮草被劫?” 朱明刚刚扯开火漆封住的信件看清上边的第一行字便愣在了当场。 “燕人铁骑悍然破城?” “呵~” “当真是胆大包天!” “都当朕是傻子吗?” 朱明看着信件上的军情只觉得无比的荒唐,燕人铁骑悍勇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可铁骑破城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这辈子还从来没有听说过,骑兵破城的说法,要知道渔阳郡城高粮足,加上他燕人本就是骑兵深入我大离境内,以战养战,根本就没有攻城的重型器械,如何能够破城? “好啊,好啊!” “好一个三面被围,冒死出兵求援,被燕人趁机破门!” “好一个燕人细作,洞悉辎重队伍,劫走我粮草军饷!” 朱明看完信件只觉得头皮发麻,即便自己没有打过仗,可也看过一些兵书,攻城之战,不在乎于,十倍围之,徐徐图之。 而渔阳郡城内足足有三万守卒,便是他燕人倾巢而出也能抵挡,加上粮草充足,何需冒死,往那缺口杀出求援? 至于粮道,则,更是重中之重,便是途径之地也皆是军事机密,如何能被燕人细作轻易发现? 何况沿途还有诸多城池,城中守将,难道这些兵卒皆是熟视无睹,仍由那燕人铁骑长驱直入不成? “朝臣欺朕?” “尔等诓朕?” “这天底下当真就没有一个人,” “能诚心与朕?” 朱明放下手中的信件心中死寂一片,自己也不是傻子,如何看不出是北疆那帮人故意为之。 “这就是朕的江山吗?” 朱明在高台之上坐了许久,不知何时,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阴沉的天幕又汇聚了无数的乌云。 在风雨之中,朱明俯视着上京城内的万家灯火,眺望着那万里河山,恍惚之间只觉着有些不够真切,所有的一切好似镜中月水中花一般,随时都有被这狂风暴雨倾覆的可能。 “来人,传曹正淳入宫!” 一人独自在雨夜中枯坐许久,无人敢劝,也无人敢拦,直至浑身湿透,朱明这才起身往御书房走去,临走之前对着身后的传旨太监吩咐了一声。 御书房中, “陛下!” 等曹正淳急匆匆赶来之时,朱明正站在北疆舆图之前一边喝着姜汤一边盯着渔阳郡的地标出神。 “嗯,你来了。” 朱明说罢放下了手中的姜汤道:“国子监的事情,办得如何?” “回禀陛下,依照着您的意思,老奴已经加快了进程,眼下正在对幸存的学子进行安抚,确保不会闹出其他的乱子,莫约再过两三日就能处理完。” “届时,也能将骆大人放出来了。” 曹正淳跪倒在地道。 “明日退朝之后便放他出来吧……” 朱明思索了片刻后开口道。 “陛下,这……老奴手尾还没处理好,只恐遭人诟病……” 曹正淳欲言又止道。 “你也看看吧,看看就明白了。” 朱明闻声长叹了一口气,随手将北疆传回的信件递到了曹正淳手中,于自己而言他并非是外人。 “这……” “这……” “渔阳郡城破了?” 曹正淳望着上边的文字也是怔神良久,没想到,自己昨日还和骆粥谈起过北伐的事情,今日便出了乱子。 此时在御书房中看着朱明如果焦急的模样,也才晓得事情到底紧急到了各种地步。 “嗯!” 朱明说罢,又走回了舆图之前,指着渔阳郡的方向道:“北伐大军,还有十来日就要抵达北疆作战,如今没了粮草,最近一批从上京送过去还遥遥无期。” “北伐战事吃紧,还不知局势何时能够稳定,只恐此番变故之后,朝堂越发不稳,这个时候朕还离不开他……” 朱明长叹了一口气道。 “另外,你且差人去李知节,李大人的府上一趟,让他明日务必上朝……” 朱明回想起今日的早朝, 鬼使神差的开口道。 “可,李公正卧病在床……” “哼,卧病在床?” “算起来他已经告假数日,若是明日还是卧病在床的话,朕便让他回乡好好养病,往后也不用再来了!” 朱明冷声道,一想起这件事便莫名的心烦,他倒是置身事外,不理不睬,说是顾命大臣,却余下自己一人面对朝堂百官。 如果他今日在朝堂,依照着他的影响力,即便是不出声,只需要站在那里表明一个态度也不至于让自己独木难支。 “老奴,明白了。” “去把!” 朱明挥袖道。 “老奴,告退!” “来人,传户部尚书和兵部尚书。” 等到曹正淳走后,朱明也没有歇息,而是坐在案牍之前翻看起了户部和兵部近来递上来的折子,看到最后眉头紧皱,对着门外高呼了一声道。 心知眼下并非是追责的时候,而是应当尽快解决困境,若是此时彻查北疆,只怕逼急了那帮人还不晓得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老臣,见过陛下!” 不多时, 头发花白的户部尚书周学斌和新上任的兵部尚书李道明便急匆匆的赶到了御书房内,显然也是知道北伐的事情。 “想来两位大人,也是知道朕传唤尔等前来所谓何事,说说吧,眼下的局势又当如何处理才是……” 朱明的目光落到那新任的兵部尚书李道平身上停留许久这才开口道。 “嘭……” “陛下,老臣,对北疆战事实在是无权插手,也是早些时候北疆的信件传回,这才知晓,还望陛下明查……” 兵部尚书李道平感受着朱明审视的目光,后背早就被冷汗打湿了磕头不止道。 “嗯,朕知道。” 朱明望着磕头虫一般的兵部尚书莫名的有些厌烦,语调冷了下道:“朕问的是,如何处理,并非是要追责!” “回禀陛下,如今渔阳郡城被破,第二批送往北疆的粮草也被劫走,好在近来谢侍郎所奔走筹备的第三批粮草辎重已经送出。” “若是从沿途各地抽调民夫,加急之下,勉强能赶在大军到达后七日之内送达,虽说前线吃紧一些,可想来也能赶在大军断粮之前续上。” 李道平闻声松了一口气这才详细的禀报起来,显然当前线的军情送到之后,也是做了一番功课。 “哦?” “可,尔等要知道,这仅仅知是解了燃眉之急,先前被劫的大军粮草军饷的亏空又从哪里来补?” “若是国库出钱,里边的银子可够?” 朱明略过李道平望着户部尚书沉声问道。 “回禀陛下,算起来,国库近些年来都没有多少结余,如今国库里只有一百多万两余银,即便是算上清河郡谢府库房中抄家得来那批银子,也还差六百多万两银子。” 周学斌走上前来讪讪道, “如果朕没有记错的话,近些年的赋税算来,每年莫约都是在一千五百多万至两千万两银子左右……” “为何,国库还是如此匮乏?” 朱明皱眉道,以前户部被那妇人把持的牢靠,自己也是刚刚掌权还没来得及细查,可大体的税收还是晓得的。 前阵子自己为了北伐的事情忙的焦头烂额权当是户部哭穷,自己不愿计较,另外也是想着多节省下国库的银子留作他用,这才向世家大族筹银子。 没想到国库是真他娘的穷! “回禀陛下,您有所不知。” “近年来,北疆战事不绝,朝廷一年都没停过往那边送银子,加上工部这些年铺桥修路,修缮城池,关头,也是一笔极大的开支,宗人府那边每年也得拨去一大笔银子,还有诸多亲王郡王需要朝廷供养……” “如今大军出征,三十万大军加上二十万后勤的民夫,每一天人嚼马吃都是一笔天文数字,早就掏空了之前的家底,臣说一句不怕害臊的话,国库里银子的结余都还是那贼子抄家,送上来的……” 周学斌颇有些难以启齿道。 “朝廷竟是已经穷困到了这般田地?” 朱明眉头紧皱道。 “陛下,您自己看看吧,这也是没法子的事情,朝廷的钱袋子不好抓,能够做到收支平衡,而非财政赤字已经是,臣已经是精打细算了。” 周学斌说罢又将户部近些年各项大笔开支的账本递了上去。 “可有其他法子?” 朱明核对了一下账目, 确定无误后这才问道。 “若是增加今年秋收的赋税,” “想来是能解决的。” 周学斌咬牙道。 “增加赋税吗?” 朱明闻声眉头紧锁道:“此事断然不行,运送粮草本就需要抽调民夫,增加徭役,若是在贸然添上赋税,只恐民怨横生!” “朕实在不愿既劳民,又伤财!” “而且真要说起来的话,六百万两的银子,倒也不是太大的空缺,如今正值大朝会……” 朱明突兀地想起前些日子骆粥抄家之时送入内库和国库的银子,这帮大臣远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有钱。 “陛下,您的意思是?” “让那些官员……” 户部尚书周学斌听着朱明的喃喃自语心底陡然咯噔一声,试探性的问道。 “算起来上千京官尚在城中,都是在京畿富硕繁华之地为官,平日里也捞了不少油水,如今也是时候让他们吐出一些了。” “何况上京城中还有不少皇亲国戚,国朝养了他们两百余年,本就是与国同休,想来此时也能慷慨解囊……” “明日早朝且都叫来试试吧,” “依朕来看这事应当是不难办的……” 朱明暗自思索道。 …… 该夜, 东厂, 昭狱, “骆大人,您真是料事如神!” 曹正淳刚刚走进地库便感叹出声道。 “哦?” “出什么事了?” “骆大人,北伐粮草被劫了!” 曹正淳解释出声道。 “北伐大军还没到他们就等不及了?” 骆粥陡然闻声也是怔了怔,原本以为那些封疆大吏还需要等一些时日,瞅准机会再暗中下绊子,没想到这般迫不及待。 “大人的意思是,是他们通敌?” “不然呢?” “能拖缓北伐的进程,” “还能大赚一笔何乐而不为?” 骆粥坐直身子笑道。 “这般明目张胆的通敌?” 曹正淳心神大震道。 “哼!” “寒露亭一役,尚且还是在陛下眼皮子底下他们便能拿出八百具甲胄作配围杀本官。” “到了北疆天高皇帝远,把粮草卖与燕人又算得了什么?” 骆粥嗤笑出声道。 “如今粮草被劫,想来陛下也要为银子的事情发愁了,正好把谢侍郎那个散财童子给的那笔银子交与陛下吧,此番雪中送炭之后,想来陛下对伱们东厂的信任也能到达一个新的地步。” 骆粥思索片刻后望着神情疑惑的曹正淳继续道:“本官需要北疆战事很乱,却不想徐老将军战败,毕竟拖下去,对我们而言才是最好的结果。” “何况,这笔银子只能解陛下燃眉之急,却解决不了北疆沉疴痼疾……” “之前还担心,徐老将军去后,燕人久攻不下会退走,如今看来是没这个可能了,有一群人扯后腿,任他正面稳如老狗,也躲不过背后捅来的刀子!” 骆粥幽幽道。 “且把续粮草让徐将军继续打吧……” “最好是两边人都把脑浆子打出来……” “等到本官明日出狱之后尽快把朝堂的事情都处理完了,还得去北疆一趟,把他们一起收拾了……” 忽闪的烛光落到骆粥的眼中, 莫名的有些骇人。 …… 翌日, 李府, 天色未亮李知节便早早的起了床,换上了上朝的官服。 “老爷,您今日当真要去?” 一旁管家欲言又止道,如今朝堂上的局面早就浑浊无比,自然不愿自家老爷去趟浑这趟水。 “昨夜东厂的番子送信来了,看样子,陛下这次是真的生气了。” “老夫若是在不入朝,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有上朝的机会了……” 李知节苦笑道。 “对了,” “你且把府上的账目拿与老夫看看。” 李知节理了理官服后继续道。 “老爷您这是何意?” “昨日东厂的番子走后,老夫往日在户部的门生也送信来了,北伐粮草被劫,陛下正缺银子,老夫作为顾命大臣,虽然不愿意得罪于其他同僚大臣,可也得拿出点样子来。” 李知节长叹了一口气道。 “大人您请看。” 不多时, 那管家便捧着府上的账目递了过去。 “还有三万六千多两银子的结余吗?” 李知节看完账本喃喃道,朝廷俸禄不多,加上每年府里几十口子人开销不少,对于还能剩下真的多银子也算是有些意外。 当然,这些银子并非是贪污受贿,又或是以权谋私得来的,都是老家那边的乡绅挂在自已名下的田产,想要借着自己的名头不纳税,自然也得有些分润,属于在正常不过的外水,还是李知节竭力抑制的情况,不然名下挂个千顷良田也不过分。 毕竟三年清知县尚且十万雪花银,朝廷俸禄给的少,可他们捞银子的法子却是不少,而自己作为门下省侍中堂堂正二品的官员,若论清贵尚在六部尚书之上,按照他的品级来说算得上实实在在的清廉。 当然如同海瑞一般,想来不论是在那个朝代为官都是做不长久的。 “余下六千两吧,其他的三万两银子都规整出来,捐与朝廷吧……” 李知节合拢账本道。 “小的,这就去办。” “对了,老爷,如今上京城中的百姓尚且还不知道北伐失利的事情,要不要用余下的银子,提前囤一些粮食。” “等北伐失利的消息传开之后,粮价免不得还要上涨,到时候在转手卖出,想来番几倍是不止的,也整好抵上这次的亏空。” 那管家刚走出几步又顿了顿道。 “啪……” 那管家话音还未落下, 李知节便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 “老夫看你当真是不想活了!” “陛下姓朱,而老夫姓李,这个时候你还惦记着囤粮发国难财,外姓之人,整日想着从他朱家的锅里捞银子,你有几颗脑袋够砍?” 李知节厉声喝道。 “老爷,小的错了。” “小的,也是想着屯粮是正常的买卖,咱们不做别人也会做,何况几千两银子投进市场里,也溅不起几滴水花,这才犯了糊涂……” 那人见李知节发怒的面容慌忙跪倒在地解释出声道。 “哼,别人做是别人的事情,老夫管不着,但是我李府的人却是做不得!” “若是老夫在听到诸如此类的言语,定将你逐出府门,乱棍打死!” “另外,你且听清楚了,把老夫的话传下去,这段日子,哪怕是消息传开之后,府上任何人不得囤粮,便是柴米有盐也不得添置,就用着以往剩下的,也够几个月了……” “老爷,您放心,我亲自盯着。” “嗯,老夫上朝去了。” 李知节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这才挥袖上轿往朱雀街的方向驶去。 …… 皇城, 大殿, 细细看来,今日上朝的人数竟是还要远远胜过昨日,昨日大朝会推迟之后,那些品级低微的京官也没有离去,依旧是等在殿外。 而大殿之中相较昨日,也明显拥挤了许多,除了那些高品级的文武官员之外,还多出了几位身穿四爪蟒袍的亲王,以及身穿斗牛服,麒麟服的大离勋贵,将大殿凑的满满当当。 “有事起奏,无本退朝!” 按照章程,宦官唱和之后早朝算是正式开始了,而此时的氛围却是异常的沉闷,昨天大朝会百官逼宫的阴霾还为散尽,如今又多添了北伐失利的阴影。 话音落下良久依旧无人应答。 朱明的目光径直落到了那兵部尚书李道平身上,四目相对,后者战战兢兢只得硬着头皮走了出来。 “臣有本奏!” “陛下就在昨日戊时,兵部接到了北疆传回来军情,渔阳郡被破,粮草被劫……” 李道平跪倒在地道。 “嘶……” 话音落下, 那些消息闭塞的官员闻声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至于那些身居高位,消息灵通之人俱是沉默不语,粮草被劫,意味着什么大家都心知肚明。 唯独在左侧皇亲国戚之列,一体态圆润的亲王听闻“粮草”二字,眉头一挑,低头暗自思虑起了什么。 “户部尚书,周大人你且拿个章程出来吧……” 朱明按照昨日在御书房中定下的章程开口问道,自己作为皇帝,有些事情自然是不能直接开口道。 “陛下,如此尚有六百万两银子的空缺,老臣这般已经是尽心竭力,实在是无以为继,还望诸位大人能慷慨解囊……” 周学斌闻声咬了咬牙出声禀报道。 “嗯,如周尚书所言。” “如今国难当头,想来诸位大人也是不会吝啬这点银子的,算起来今日上朝的拢共有一千六百三十二位官员,凑一凑,莫约也能度过这个难关。” 朱明说罢目光望群臣身上扫过, 众人皆是低头不语。 “臣……” 左侧前列,李知节闻声张了张嘴,可刚刚吐出一字,大殿之上所有的目光都落了过来,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呼……” “倒是朕唐突了。” 朱明望着默不作声的群臣,心底有一股子无名怒火窜上心头,到底还是自己想得简单了,索性直接道: “朕先行牵个头吧,内库中共有余银二百三十六万两,朕便从中拨出二百万两银子,余下的银子便有劳诸位了!” 朱明大袖一挥道,他也算是下了血本,要知道内库的银子是自己可以随意支使,属于他的私房钱,如今也是一下子拿出了一大半。 “另外,也请诸位叔伯也都站出来说句话吧,给诸位大臣做个榜样。” 朱明深吸了一口气后从龙椅上起身对着那些同为朱姓的长辈拱手道,态度放得极低,父皇余下的子嗣并不多。 朝堂之上余下的数位亲王大多都是先皇的兄弟,因为诸多原因留在了上京城中没有前往封地,算是实打实的皇亲国戚。 这次倒没有冷场, “陛下,国朝处于危难之际……” “臣等皇室宗亲定是义不容辞!” 话音刚刚落下一位体态圆润的亲王便走了出来,出声响应道,此人乃是硕亲王,是自家父皇的亲二弟。 “呼,如此便有劳王叔了。” 朱明见状长舒了一口气,这事只要有人应话便好办了许多,说话间语气也是不由自主的亲近许多,望着那体态圆润的硕亲王,也是莫名的顺眼不少。 依照大离朝的规矩,一众亲王,乃是一字王,每年的俸禄有一万石,而郡王则是两字王,一年俸禄是两千石左右。 单单是粮食不值钱,可每年宫里还有各种名头的赏赐,加上他们在上京城中也有自己的生意,每年的进账也是不少,不论如何十来万两银子还是拿得出来的。 “陛下,放心!” “臣便是砸锅卖铁也得……” 硕亲王站在朝堂正中义正言辞道。 “那便请王叔定个调吧!” 朱明听他说完也是安心了不少,于皇室宗亲而言,这调子自然也是订的越高越好,让后边那些大臣羞愧一些,或许也能多拿出一些银子来。 “嗯,陛下看五千两如何?” 硕亲王试探性的问道。 “嗯?” 朱明闻声怔了怔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那,要不,” “六千两?” “七千两?” “罢了,罢了,臣也算豁出去了!” 硕亲王见朱明脸色不对咬牙道。 “臣,愿捐银八千两!” 硕亲王说道最后,挺直脊背高声道,硬生生的把八千两银子喊出了八十万两银子的气势来。 话音落下, 群臣面面相觑, 便是身后那些同为皇亲国戚之人也是掩面不语。 “你,你,你……” “你让朕说你什么好!” “你就是这般定调的?” 朱明手指着硕亲王胸口止不住的起伏道。 “陛下,臣家里穷啊,亲王府里还有几十张嘴等着吃喝,您算算,臣那些不成器的子嗣,足足三十二人,一个个终日游手好闲,吃王府里的,喝王府里的……” “臣没了法子,也是寻思着在多生几个,估摸着总能有几个成器的,这不,前些日子刚纳了几房妾,又是一大笔开销,这八千两银子还是臣精打细算,节衣缩食这才省下来的…… 说罢, 那硕亲王还缩了缩肚子。 “你……” “罢了,罢了……” 朱明望着委屈巴巴硕亲王暗摆了摆手道,对这人荤腥不忌的性子也算是有了新的一番理解。 早些年,他狗屁倒灶的事便干了一箩筐,可奈何他活好,四处留情不说,还能留种,朱家两百多年传下来,沾亲带故之人以十万计。 只是近来几代,直系血脉越发稀薄,这人倒也是发挥了自己的特长,为朱家贡献了一分力量,父皇在世的时候也全当他是一头种马养着,为整个朱氏宗族开枝散叶。 这也是他一直脸皮赖在上京城里的底气,往日甚至干出过在上京城中私卖官盐,那般荒唐的事情来,父皇也只是罚他去宗庙内跪上一夜,便就此作罢。 今日能说出这般不要脸的话来,倒也不奇怪,他本就是个贪财好色的性子,方才到底还是自己高看他了。 “罢了,罢了,那八千两银子,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朱明无奈道。 “臣,谢过陛下体谅。” 硕亲王闻声倒也没有硬撑着,反倒是直接的应了下来,看那喜滋滋的模样,又是庆幸省下了一笔银子。 “尔等,也都说说吧……” 朱明目光略过硕亲王望向那一众皇亲国戚继续道。 “陛下,臣愿捐银一万六千两!” “陛下,臣愿捐银一万四千两!” “陛下,臣愿捐银一万两!” …… “陛下,臣愿捐银七千两!” “三千两!” “一千两!” …… 余下的几位亲王虽说小气,可到底也是要一丝脸面的人,倒也没有低于一万这个数的, 朱明只是静静地听着,和自己预想中每人十万两左右的捐银,简直是天差地别,至于后边的其他勋贵更是连那恬不知耻的硕亲王也不如,一个抠门得紧。 “你们……” “朕!” 朱明越是听到后边胸口便越发的烦闷,到了最后几百两银子都冒出来了,还是有零有整的那种。 “周尚书,都记下来了没?” 等到一众皇亲国戚都退下后, 朱明强压着怒火问道。 “回禀陛下,拢共……” “拢共……七十八万四千三百六十二两银子……”户部尚书遮遮掩掩颇有些羞于启齿道。 “呼,呼,呼……” 朱明闭眼深呼吸数次这才缓过神来。 “诸位大臣,你们……” “陛下,臣斗胆提个建议。” 就在朱明已经不抱什么希望的时候,李知节走了出来开口道:“既然是募捐,不若弄几口大箱子来。” “诸位大人只需要写下自己捐银的数额和自己的名字,投于箱中,事后,陛下在差人去诸位大人的府邸收银便是。” 李知节思索片刻后道, 这个法子有两层意思,一层是免得数目太少陛下面子上实在是太过难看了些。 另外一层则是,本就是尊卑有别,之前的调子定得太低了,后面即便是有少部分官员,愿意多捐一些,也没法子,毕竟不能当众打了那些皇亲国戚的脸。 好比自己捐银三万两,不算多,可一旦拿出来,之前那些亲王,也算是都得罪了。 此外,不清楚具体的数目,没了比较,反倒是让他们不敢轻易敷衍,定得数目或许不会太高,可好歹也有个底线。 “嗯,如此,便依李公所言吧。” “诸位也只管捐银便是,其中数目,朕不会假口与第三人……” 朱明闻声也是点头道。 不多时, 朝堂之上便多出了几口木箱子。 “如此,臣便斗胆先行捐银了。” 李知节走到木箱前犹豫了片刻后,还提笔狠心写下三万六千两,随后揉成团丢了进去,余下群臣也是有样学样做了起来。 募捐一事,持续许久,等到所有人都做完后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 “全部都统计出来没?” 等到散朝之后, 朱明望着正在合拢账目的户部尚书问道。 “陛下统计出来了。” “官员所捐拢共一百八十二万两,算上您从内库支出的二百万两和那些皇亲国戚所捐的七十八万两,拢共四百六十万两银子。” “也就是说还差一百四十万两……” 户部尚书将写有名字的项目递给了朱明。 “呼……” “可笑,可笑……” “没想到国朝出了名清廉的李公,竟是此次捐款最多之人……” 朱明自嘲一笑道。 “退下吧……朕独自坐坐……” “这一百多万两银子,朕会想法子吧,先把来年避暑的行宫停了吧能省出一大笔银子,另外……” 朱明交代完后,坐在大殿门槛上挥了挥手道,想起方才的种种心中莫名有些悲凉。 到了最后也只得自己欺骗自己。 或许是他们真的没银子吧…… …… “陛下,老奴有要事禀告。” “老奴方才也听说了朝堂上的事情,所报之事,或许能解开陛下的燃眉之急……” 就在朱明望着账目出神的时候,曹正淳一路小跑着到了大殿之外,身后还跟着两名小太监正呼哧呼哧的抬着一口大箱子。 “呵~” “你这狗奴才,莫不是要把你抄家那些银子都拿出来了?” “还是免了吧,东厂刚刚搭建起来,正是缺银子的时候……” 朱明摆了摆手道。 “陛下,并非如此,” “这笔银子是户部侍郎交与老奴的……” 曹正淳解释道。 “他谢家库房都被查抄了,他区区一个侍郎还能拿出多少银子,至多也不过五六……” 朱明意兴阑珊道。 “回禀陛下,您真是神机妙算!” “确实是五百六十万两银子……” 说罢, 曹正淳掀开了木箱。 成沓的万两银票看得朱明头晕目眩。 “这是他回清河郡变卖家产所得。” 曹正淳解释道。 “数百年的世家便是千万两的银子……” “呵,算起来竟是我朱家最穷!” 朱明猛然吐出一口淤血道。 “陛下,您……” 曹正淳见状慌忙凑了过来。 “无碍。” “你且告诉朕!” “这笔银子他为何交与你?” 朱明扶住门框郑重地问道。 “买骆大人的命……” 曹正淳如实道。 “呼……” “他的脑袋就值这么多银子吗?” “朕亲自募捐,上千人当着朕的面才募得不到四百万两银子,背地里确是拿出五百多万两银子,买一个人的命!” “好啊,好啊!” “朕岂能遂了他的愿了……” “这笔银子,就当买他自己的命吧,你即刻差人将户部侍郎谢文学下方昭狱,明日,押至午门。” “真当朕不敢杀人吗?” “朕就斩给他们看看!” 朱明擦了擦嘴角的血渍面色狠戾道。 “老奴,即刻去办。” “对了,陛下,” “您看那个时辰放骆大人出来为好?” “即刻!” “不!” “备轿,朕亲自去东厂一趟!” 朱明顿了顿咬牙道。 …… 东厂, 昭狱, 门外, “陛下,不知不觉臣在这昭狱之中也待了好些日子……” 骆粥沐浴更衣后走出地牢,仰头望着那夕阳的余光感叹出声道。 “之前的事,已经过去了,这些日子确是委屈你了……” 朱明走下马车, 极为亲近的拍了拍骆粥的肩膀道。 “陛下,您误会了。” “臣的意思是,这柄绣春刀已经许久没有见过血了,有些委屈它了……” 骆粥说罢拍了拍腰间的绣春刀笑道。 “使银子害你的谢侍郎,朕已经下旨,明日处斩,若是不解气,你亲自动手,也是可以的……” 朱明宽慰道。 “陛下,刀许久没见血是有些饥渴的……” “想来一颗人头是不够的。” 身穿蟒袍的少年郎,望着那身穿龙袍的青年极为认真的开口道。 “嗯!” 朱明罕见的没有反驳, 而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也就只有这个时候听着那没有丝毫感情的的语调,望着那森冷的绣春刀,没有一丝不安,反倒是莫名的心静下来。 拼命补上昨天的……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