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子!”段鸿朗怒吼道,可终是年纪大了,一股火气涌上心头,带来的是一阵头晕目眩,脚下更是踉跄了两步。 段夫人扶着他,段子濯却继续动起了筷子:“看时辰应该也快到了。” 话音刚落,一家丁快步跑了过来:“老爷!”家丁跑进正堂,却看到了躺在地上面色发白几近晕厥的段嘉致。他一愣,段夫人厉声道:“有事就说!” 家丁慌忙回神,道:“老爷,夫人。临王殿下来了。” 段鸿朗看向段子濯,后者微微一笑:“来了。请吧。” 家丁有些犹豫,段子濯转头看向他,质问道:“还不快去?” 家丁做人也难啊,看这情形怕是要出大事儿,当即就应了声“是”就快步离开。 段子濯原本以为,余亦会带来兵马围了整个段府,可看到只有三人的时候他皱起了眉头。 看着眼前的一幕,余亦心里也有数了,这情况倒是和他猜想的相差无几。 段鸿朗想起身,余亦摆了摆手,先开了口:“段老爷,今日来,可就不是喝酒聊天的了。” “你为何不带兵马?”段子濯没有起身,坐在凳子上甚至没有停下筷子。 余亦浅笑:“段二公子,带了兵马,不就如了你的愿了?” 段子濯手上动作一顿,放下了筷子:“都说墨鳞卫雷厉风行,效率极高,看样子倒不是传闻。” “既然都查出来了,这故事不如就让你来说?” 余亦没有接话,沈家一走上前扶起段嘉致,此时的段嘉致已经陷入了昏迷,沈家一用绳子绑住了他的手,让他靠在了一旁。 “临王殿下,你……你这是作甚?”段鸿朗蹙眉问道。 余亦走上前,在凳子上坐下:“段府大公子段嘉致,雇人行凶,得带回去查查。” 正堂外响起匆匆脚步声,邱衡和霍元武也到了,两人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都是大吃一惊。 “邱大人霍州牧,来得正好,入座吧。”沈家一笑道。 “安抚使和州牧都在场也好,免得外人说本王动私刑抓人。”余亦自己倒了杯茶,神色淡然。 “临王殿下,你这……” “段夫人,”余亦凌厉的目光落在段夫人身上,打断了她的话,“本王让你说话了吗?” 此话一出,正堂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段子濯依旧面不改色吃着东西。 邱衡鼓起勇气问道:“临王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了?” “这段府,表面上其乐融融,私底下啊,脏得很。”沈家一冷笑,在邱衡疑惑注视下,沈家一继续道:“这段二公子,雄韬伟略,在陵州城其实颇有名气。那些好话就传进了段大公子的耳中,那人家就不高兴了,找了几个江湖混子,打得段二公子好几个月下不来床,因此错过了秋闱。” “可咱段大公子有什么坏心眼呢?人家只不过看不惯自己弟弟出风头而已。”沈家一嗤笑地看着面前表里不一的段家人。 余亦接过话,道:“凑巧,段老爷为了保住自己的利益,和着偌大的家产,也不想让自己的二儿子入朝为官。此事就匆匆作罢了。” 段鸿朗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脸色涨红,却说不出一句话。 余亦闭上了嘴,没再继续说下去。段子濯也终于放下了筷子,冷笑一声:“这段家,迟早毁在段嘉致身上。” “所以,你便想用假银票一案污蔑他?” 这声音对段鸿朗等人来说极为陌生,余亦却是微微一笑,牛俊逸快步进到正堂,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了余亦,道:“你与曹克等人的书信往来,都是模仿段大公子的字迹。你是想将假银票一案全数推到他身上,既能让他锒铛入狱,也能让你以此为敲门砖入朝为官吧。” 段子濯深呼吸道:“起初是这样想得,只不过后来觉得,没有必要。” 他顿了顿,继续道:“有些脏东西,就得拿到太阳下晒一晒。” “我爹是猪油蒙了心,被这毒妇勾引得害死了我娘,这家产我本就不想要,他爱给谁就给谁,我觉得脏。” “逆子!你在胡说什么!”段鸿朗气得呼吸急促,面色涨红。 段子濯挤压多年的怒气此刻尽数爆发,他猛地起身抓起桌上的茶壶用尽了全力向段鸿朗扔去。 茶壶正中段鸿朗的发冠,最后在墙上炸开。 “我娘下嫁于你,在你生意不景气时,你却勾搭上你身边这女人,给了你些钱你就把她变成了大房,我娘甘愿屈居人下,你还被这毒妇挑唆让她上山采茶!” 段鸿朗跌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说不出一句话。 白江宜忽然间有些恍神,她似乎在段子濯身上看到了自己以前的影子,好在她没有行差踏错,好在她父亲不同段鸿朗这般。 余亦没想到这段府还有这样的往事,他也没想到段子濯的最终目的是玉石俱焚。他叹了口气,为这天纵之才叹息。 “段二公子,你联合工部老匠洪峰海和曹克制作假银票,证据齐全,可还有异议?” “奥对了。”站起身,去到霍元武身边,“霍州牧可有话要说?” 霍元武眼底闪过一丝慌张:“我?我能有什么话说?” 余亦重重点头,他问牛俊逸:“人可带来了?” 牛俊逸颔首:“上来!” 话毕,两个被反捆住手的男子走进了正堂,一胖一瘦,正是那晚在段府作坊运送废料的两人。 霍元武见到两人浑身一颤,眼底又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杀意。 余亦微合双眼,负手道:“这两人可是霍州牧你的亲信啊,他们可是在帮段子濯办事儿呢,不知这……” 突然间寒光略过余亦的眸子,再看时,那两人的脖子上已经多了一条血痕。只一个呼吸的时间,两人嘴角便流出了深红色的鲜血两个眼珠子瞪得极大,最后看向霍元武的眼神里满是怨恨和不甘。 白江宜被吓了一跳,赶紧躲到余亦身后规避正面暴击。 “你干什么!”沈家一急得厉喝一声。 霍元武淡定地收刀回鞘:“守城军自私自利,擅自加入假银票一案,犯了军法,理应当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