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因为于康之死而面色凝重,只有余亦的注意力全部在那名突然扑上前的大理寺士卒身上。 余亦手心一暖,才回神发现白江宜牵住了自己的手。 她轻握着拳头,因为这几日于康虽未苏醒,但已无大碍,突然的暴毙让白江宜面色煞白。余亦顺势握住她的拳头,大拇指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安抚。 ………… 三省殿内,一袭华服款款而至。带来的胭脂水粉味道安帝都不必去看就知晓来的人是云妃。 云妃缓步到殿前,欠身施了万福,语气娇柔又魅惑:“妾身,参见陛下。” 其实云妃长得并不差,西楚人本就是美在骨而不在皮,再加上云妃来了庆阳后安帝对她无微不至,所以就算已是半老徐娘的年岁了,单看容貌也不过二十五六。只不过安帝对云妃只有醉酒的夫妻之实,没有真正的夫妻之情。但无奈庆阳和西楚关系紧张又微妙,安帝对于这位西楚皇室送来庆阳的妃子,只能相敬如宾。 安帝展眉微笑,放下手中细毫:“云妃今日怎地有空来着三省殿啊?” 云妃闻言倾城一笑,抬步走上台阶至桌案旁,原本站在安帝身后的李公公见状也是识趣地屏退左右。云妃为安帝斟了杯茶,最后的目光却是落在了一旁已经喝完了的玉碗之上。云妃不露声色地提唇一笑,走到安帝身后,为他揉着肩膀,继而道:“陛下平日里国务繁忙,总不临我那未央宫,臣妾能理解。只不过近日臣妾散心时,听宫中下人们说,都城发生了许多事,臣妾怕陛下疲劳过度,实在是放心不下,所以来看看。” 三省殿,陛下处理政务的书案,只有安皇后能在此,就连李公公也是不敢僭越上前贸然斟茶。而云妃这番举动,让安帝的脸色冷下来几分,已经退到屏风之后的李公公更是有心阻止却无办法。 安帝不好阻拦,也不想与其过多纠缠,请咳嗽了几声后,礼貌性地拍了拍云妃正在揉肩的手,云妃一怔,收回双手。安帝道:“一国之君,政务繁多已是常态,云妃如此关心朕,朕也是欣喜至极。” 云妃闻言,微红俏脸轻笑。 “云妃这么一说,朕还真是累了......” 李公公早就在方才安帝那几声咳嗽时便收到了信号,安帝一说完屏风后的李公公就朗声道:“陛下请恕罪,陛下前几日命内臣寻的正骨医师已经在宫里候着了。” 安帝一听,笑出了声:“是吗,那正好,朕处理那些大臣的奏折浑身难受,正好正好,唤去养心殿,朕现在就去。” 不得不说,这一国之君的演技还是甚好,说完后还不忘明显一愣,随后又装出一副十分不巧又无可奈何的模样,道:“你看着......” 云妃依旧是一副体贴,柔声道:“陛下,身体要紧。” 安帝借此就骑驴下了坡:“是是是,云妃说得对。那云妃早些回去休息,等朕忙完了这段时间便去未央宫看你。” 云妃面露喜色,连连点头:“好,陛下金口玉言,臣妾就在未央宫等着陛下。” 哪有什么金口玉言,都是缓兵之计。 安帝心里这么想着,嘴上还是爽快地应了下来,也不敢多做停留立马就带着李公公逃似的快步离去了。 三省殿变得安静无比,安帝和李公公离开之后,云妃也收起了自己的笑,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厌恶的神情。广袖一挥,一声冷哼后,云妃将双眸重新落在了那个汤碗上,阴冷的邪魅一笑,转身潇洒离去。 而逃出三省殿的安帝大松了一口气,散着步去到御花园。走到一棵石榴树旁驻足,看着树上长满的花苞,安帝深吸一口气道:“石榴树的花儿,也快开了吧。” 李公公屈身回道:“回陛下,还有一月有余。” 安帝面色露出些为难,轻叹了口气道:“这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春闱也不过十余日,子临的婚期,莫要拖到着石榴花开啊。” 李公公没有回安帝的话,转而道:“太子殿下差人送信回来了。” 安帝正要去轻抚花苞的手顿在空中,犹豫片刻还是收了回去,问道:“说了什么?” 李公公作一长揖:“临王殿下和临王妃都已无碍......” 说到这儿,安帝松了口气,可又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面色一沉问道:“于康呢?” 李公公神色厚重,不敢抬头回话:“于大人,中毒身亡......” 其实安帝已经猜得大差不差了,只是于康的死法是安帝万万没有想到的。安帝静下心来仔细回想着整个事件中遗漏的细节,想要从中找出点什么,思来想去也就只有一种可能。安帝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湖边凉亭内,望着宁静湖面被风吹起涟漪,喃喃自语道:“温...柔...香...” 李公公没有回话,安帝便知是自己猜对了。思考片刻后又问:“子临呢?他有没有说何时进宫?” “消息上说,临王妃受了惊吓,临王殿下要在府里陪着。” 安帝都被气笑了:“这臭小子,没想到还是个粘人的家伙......” 李公公也笑了,附和道:“余老将军在世时,对他夫人也是极好,陛下,您不也是吗?” 安帝放声朗笑:“李明阳啊李明阳。年纪越大,越会说话了是吧。” 李公公知道陛下这是在暗戳戳地嘲讽自己,但私下里两人也没有那么多君臣界限。李公公装模作样行礼,装傻回道:“都是陛下教得好。” 安帝说不过他,知趣地结束了话题:“行,行,行。就让他在安逸一日,去传个话,明日辰时,朕要见他。” “是。” ...... 于康的尸体被送进了统查府,送进了仵作房。余亦和徐阳秋两人在内里待了一个多时辰。郑冰州、白江宜,云星河和柏鸿志还有几名大理寺士卒就在外等着。 两人出来时,远远看去那原本洁白的布已经渗满了鲜血。阵阵腥味借风传出,白江宜赶紧捂住了鼻子。 “如何?”云星河问道。 徐阳秋拿着湿帕子擦着手,道:“箭上涂了毒,原本在余亦的处理下已经不致命了,但那黑衣人挥了一把温柔香粉末。粉末从伤口跟着血走遍全身,激化了体内余毒。” 听他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了,云星河望向余亦眼中含义万千。过了许久,他才开口问道:“你接下来,准备如何?” 余亦默不作声,径直朝外走去,余下的人没有追,只有云星河跨着大步跟了上去:“你又去哪?” 此时两人已经出了仵作房的院子,余亦慢下脚步让云星河跟上来。两人肩并肩继续朝外走去,直至统查府门口,牛俊逸已经牵着马在等着了,余亦道:“客人还没走,得招呼着。” 云星河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余亦走出两步,再次停下:“近日大理寺和统查府的兄弟们都累了,不如都休个沐,好好休息一下?” 云星河还是没有理解,等他回神时,余亦已经上马离开了。这位老谋深算的大理寺卿,也理会到了余亦的言外之意,不服地勾唇一笑:“乳臭未干,装什么高深。” 送走了云星河和柏鸿志,白江宜终于可以原形毕露了。双目无神又四肢无力地走到统查府门口,谁曾想看到的是白府的马车。白江宜原本以为是爹爹来了,正往前走呢,车帘被一支纤细白嫩的手抬起,随后便看到了许琦的宝贝女儿,白珊。 白珊未曾说话,只是看着白江宜浅浅笑着。 白江宜这才响起,之前在东辽茶坊听老孙头说书的时候,隐约见到这‘好妹妹’上了宫里三皇子的马车。后来紧追到白府的时候她又好好的在屋内,这事儿过去之后两人也是各忙各的很久不曾见面了。 今日吹得什么妖风? 白江宜心里想不明白。 可现在转头就走吧,也说不过去。白武现在本就没那么多愿望,温柔香一事后唯一期望的就是家宅安宁。现在走的话,不得惹得白武心里难受吗? 到了这个时候,白江宜也只能在心里骂两句阿阮办事儿磨磨唧唧,要是早些备好马车来,不就没这么多事儿了吗。 心里千百个不愿,脸上该笑还是得笑。白江宜笑着走到马车旁,问道:“你怎么来了?” 白珊笑得可爱:“爹身子不舒服,让我来接你回家。” 白江宜缓慢点头,想了个对策,道:“那没事儿,你先回府,我要去临王府拿些东西。” 白珊笑得更盛,追问道:“姐姐要去拿什么?” 时间短,白江宜没想那么多,白珊这么一问倒还真让她问住了。白江宜脑子转得飞快,支支吾吾道:“兔子还没喂......” “去看过了,林柏照顾得很好。” 白江宜眉头一颤,心想着这丫头还是有备而来,还专门去了趟临王府,牛俊逸怎么守的府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