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毕,叶落。 在余亦周遭,悄无声息地出现无人,说是悄无声息,也就是从土下起身,也无非是泥土盖了面呼吸变得微弱,余亦才没有发觉。 五人抖了抖身上是泥,冷眼盯着余亦。 他们都是穿着纯黑色的飞鱼服,头上被黑布紧紧包裹,只露出一双眼睛。 余亦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在哪找得五只老鼠。” 那几个黑衣人闻言眼神又冷下去几分,手中的刀剑也握得更紧。曹克鄙夷一笑:“你食识不识货,这可是杀手榜上排进前一百的杀手,官府给得赏金都是百两起步。” 余亦很配合地装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这么厉害……所以呢?” “你!”曹克气得手抖,“给我上!杀了他!一人赏五十两!” 黑衣人闻声而动,余亦则是不慌不忙,调侃了一句:“这么小气?” 余亦愣在原地,心里有些奇怪。难道真的近朱者赤了,最近连他自己都感觉到自己变得更惹人烦了些。 余亦叹了口气,收回心神。 他动了…… 他停下了。 方才还气势汹汹的五个黑衣人此时已经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了。 余亦长舒浊气,看样子以后天下太平了,倒是能去抓这些乱七八糟的杀手,一个一百两,现在就已经五百两到手了。余亦满意颔首,抬眸望去时曹克已经想要逃走地不断后退,但是脚下不稳,一屁股蹲坐在地上。 这么一来,余亦倒是被这曹克气笑了。不是他自夸,眼前这人是真不看府衙通告,也不听街边传闻吗?自己好歹是统万军的将军,五个人就想拿下他,都不知道是曹克小看了余亦还是高估了这五个老鼠。 不等余亦再动,暗箭又一次袭来,而又一次被余亦躲开。 开工了开工了。 余亦一脚踢飞颗石子打晕曹克,脚尖轻踩地面一跃而起。两次暗箭袭击余亦已经确定了这几个藏在暗处箭手的位置。 不过一盏盏的功夫,那小茅草屋面前已经有十二个人被绑得结结实实丢在地上,六个暗箭手,一个曹克,五个老鼠,一个不差。 余亦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走进了屋子。 里面很干净,只有张桌案,上面点着烛火,旁边有四张椅子,除了这些就再也其他东西,就像个普通猎屋。 余亦简单转了一圈,脚下踩到泥土,却发出木板撞击的声响。 蹲下身,余亦拨开了泥土,露出木板。原以为是个地道,不曾想只是个暗格。掀开木板,里面满是信件,余亦拆开一封大致看了一圈心里倒也有数了。 这茅草屋,应该就是个猎屋,而那五个人也都是曹克找的,里面的信是他与洪峰海和段子濯来往的信件。余亦猜想多半是这曹克害怕那段子濯卸磨杀驴,所以留下信件以求自保。 余亦无奈摇头,这曹克终是天真了些,段子濯的信件里没有任何能证明是他写得的证据,而且段子濯能弄出这么一出,也绝不会在字迹上留下马脚。 就算如此,余亦还是收起了这些信件,他走出猎屋,外面的人还没有醒。余亦吹响口哨,天边响起一声鹰唳,不多时一只鹞鹰惊空遏云而来,余亦伸出手臂,它稳稳落下。 “去找你沈伯伯去。”余亦摸了摸他的头,柔声道。这鹞鹰扇了扇翅膀,像是通人言似的朝着客栈方向飞去。 余亦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筋骨。眼下曹克和洪峰海落网,有了他们的口供就能回来抓那段府二公子了。 余亦神色微动。 段鸿朗是个商人,他不会看不出这段府大公子段嘉致和二公子段子濯的差距,可为何他不让段嘉致接手家族生意呢?而这段子濯就算在家中不受待见,就有他这血缘关系在,段鸿朗也不会让他饿死,他为什么还要兵行险招做这个? 想到一半儿,身后传来簌簌声,余亦回头望去才看到那曹克正偷偷挪着身子准备开溜。这时候再看他,余亦都不知道是夸他聪明,还知道留证据;还是说他蠢,留了证据送给官府。 “想去哪儿啊。”余亦玩味笑道。曹克一顿,咬紧牙关挪得更起劲了。 余亦也不管他,毕竟余亦对自己的捆绑技术还是很有信心的。他转回身重新看向陵州方向,按着鹞鹰的速度现在应该已经到了。 闲来无事,余亦就去把曹克扶起。 “哎,你怎么认识段子濯的?” 余亦说完,曹克就知道自己藏起来的东西被他发现了。要是逃不了了,曹克也是个识时务的人,他垂下眼眸道:“曹家没了之后,我就成了乞丐,受过他施舍。” 余亦双眉一蹙:“那人家是你恩人啊,你还留他信件。” “人心隔肚皮,临王殿下。” 余亦微怔,没有反驳他。而是道:“那你为什么会去学微雕?” 曹克脸上多了点自责:“那时候庆阳改为实行银票,但微雕已经没人学了。我偷了洪老头一只鸡,被他抓到了。我以为他会报官,没想到却是让我跟着他学微雕。”曹克会心一笑,“还包吃住。有这好事儿,那就学呗,学了两年,工部来找会微雕的匠人,那时候我正外出找雕木去了,回来之后只看到洪老头留的信,说进去就出不来了,让我好好活着。” 曹克停了很久,他低下头,余亦看不到他的表情。许久后曹克一把扯下帽子,露出额角官府的刺印,重新开口:“我怎么好好活着…曹家灭了满门,我年纪小,捡回一命。”他指着刺印的手不住颤抖,“这东西要伴我一生…没人敢要我,连砸石都不要,微雕……微雕有什么用,所有会微雕的都被拉去工部了。” “那你也可以去,起码不用饿肚子。”余亦道。 曹克冷笑:“一生何所求,钱财和自由。我没什么大理想,就想有钱,自在些。” “后来呢?” “后来就遇到了段子濯,他给了我十两银子。我接过钱的时候,他看到了我手上的老茧,知道了我是做微雕的……再之后,就是你看到的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