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卷 第123章 斗诗
宗人府设立于大夏开国。 直到当今陛下即位之前,也一直在运转其职能。 主要统筹皇室宗室事务,掌管皇室宗族名册,记录皇室血脉的嫡庶,名讳,生卒,婚嫁,安葬等事物。 同时,也掌管皇室子弟的袭爵与俸禄。 从大夏开国,至先帝时期,皇室的血脉若是触犯律法,按规定都是被送去宗人府处置的。 直到当今陛下即位,才废除宗人府。 言之“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将其一并交由刑部与大理寺处理。 至于真正的原因,究竟是因为“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还是因为弑父之故,而废除了宗人府。 就无人可知了。 当然,也没人敢问。 所以,宗人府废除了,但遗址却仍是禁地。 方圆数十里,皆不可窥探。 要如何进去,如何规避其中凶险,点燃青灯。 此事,江南还要徐徐图之。 . 一夜无话。 京城的雪比洪州的还要大,一夜之间,整条街巷都银装素裹。 相比大绣衣卧居府青阁处理事务,年关将至各路文职官员忙到不可开交。 江南只是清早起来,跟着简浔去绣衣府晃了一圈儿,跟大伙儿混了个脸熟,就回了别院。 突然就闲了起来。 因为,他是外指绣衣,本就没有什么日常事务。 而绣衣府众人,对他也相当客气。 毕竟大部分人都知晓,自家一名外指绣衣要封侯了。 还深得大绣衣赏识。 不仅如此,这家伙竟然整天跟那位凶名赫赫的简绣衣腻在一起,更是让他们心生敬佩。 要知道,连大名响彻整个绣衣府的王淳允,都对那个女人避之不及。 也不知这新来的年轻人,是有几条命给那妖女祸祸。 然尔,当他们得知江南封侯的原因是让西域割地三千里后,顿时恍然大悟。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怪物和妖孽自然也是如此。 回到清风府后,简浔又埋头去写卷宗了。 毕竟洪州之变牵扯极大,牵连甚广。 自然要详细记录其中之秘,由茶水间审阅后交由陛下过目,再封存起来。 所以估计这姑娘年前都闲不下来了。 正当江南闲着没事儿干之时,两条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现在门口,探头探脑。 其中一名模样清秀的年轻男子,大冬天身穿一身单薄儒衫,也不觉寒冷。 他面色怪异,皱眉道:“王兄,这清风府不是你们绣衣使的居所?我等为为何还要如此鬼鬼祟祟,如做贼一般?” 王淳允瞪了他一眼,“你懂个屁!” 年轻儒生更是蹙眉:“王兄,我们乃读书之人,不可出言不逊……” “闭嘴,你还想不想见江南了?”王淳允喝道。 那年轻儒生张了张嘴,最终也没说话。 王淳允轻轻推开罗绮院大门,发现只有江南一人坐在院子里,并未见简浔身影之时,方才松了口气。 正当这时,江南叹息一声:“王兄,你这来就来了,为何跟做贼一样?” 王淳允嘿嘿一笑,拉着那年轻人,一屁股做了下来。 “江兄,好久不见,浔姐呢?” 江南白了他一眼:“她在九花院写卷宗,我就不明白了,你就那么怕她?除了有时候口无遮拦,我觉得浔姐平常还挺好相处的……” “那只是于你而言,你可知……算了,不说她了。” 王淳允深吸一口气,“江兄,此次拜访,除了恭喜你封侯之外,还有一事相求。” 他拉过旁边的年轻儒生:“他叫赵文钊,当初与我同为书院弟子,师从秦柯大儒,也是今年金花诗会的诗魁。” 那年轻儒生也是恭敬,道:“小生赵文钊,见过江侯爷。” 江南回礼:“赵兄,初次见面,久闻大名。” 这时,王淳允道:“江兄,是这么回事儿——当初你不是在乌铁国作过诗吗?这消息也传到了大夏书院中。” “如你所见,赵文钊这小子是个诗迷,听闻你回京,便拉着我要来见你。” 说到这里,他露出惭愧之色,讪讪笑道:“当初我让这小子作诗帮我哄到了一个花魁姑娘,欠他人情,便只能带他来了。” 说罢,他看向赵文钊:“文钊,我已经带你进来了,有什么事你亲自跟江兄说。” 赵文钊再行一礼,目光灼灼,“江侯爷,您在乌铁所做《黄鹄歌》,让小生万分拜服,今日听闻您进入京城,特来拜会!” 江南算是看明白了。 从他神色来看,这赵文钊拜会是假,斗诗才是真! 不过,看他态度,不似刁难。 更类似习武之人遇到强者,技痒难耐的心情。 江南直接开门见山,“赵兄,这可是要斗诗?” 赵文钊也是爽快,点头道:“正是如此,还请江侯爷赐教!” 江南沉吟片刻。 本欲婉拒。 毕竟抄诗哪儿是什么光彩之事? 但他话未出口,却突然想起一事。 ——昨日他向简浔打听宗人府时,对方曾透露一件事。 宗人府由于其中怨气极重,所以方圆五十里都是禁地。 擅自闯入该区域者,杀无赦。 但也有例外。 那便是每年年关之后,朝廷都会对宗人府进行一次“去秽”。 而“去秽”的人选,则是从正气浩然的书院中抽取。 以大儒秦柯为首,诵念经典文章,引导天地正气,清洗宗人府。 届时,虽然同样不能进入府中,但负责“去秽”之人,却能接近宗人府外围! 念及此,江南看着赵文钊,道:“赵兄,若是斗诗,也无不可,但我有一要求。” 赵文钊听他答应得如此之快,神色大喜,“江先生请讲!” “若是我胜,还请赵兄为我引见秦大儒。”江南如此道。 赵文钊露出不解之色,但还是道:“江侯爷,此事可以。今日无论胜负,文钊都引见侯爷于老师。” 江南露出笑容:“那便由赵兄出题,请!” 赵文钊深吸一口气,目露精光。 此刻的他,仿佛沉入了另一种境界,一改方才的谦让,战意升腾! “今日骤雪,便以雪为题,江侯爷意下如何?” 江南点头:“自无不可!” 说罢,他站起身朝雪地中走去。 赵文钊神色猛然一变! 无需笔墨纸砚,无需斟酌酝酿,江南这竟是要立刻成诗! 行走之际,江南吟诵道, “六出飞花入户时,” “坐看青竹变琼枝。” “如今好上高楼望,” “盖尽人间恶路岐。” 话音落,大风刮过,吹起众人衣袍猎猎,赵文钊呆立当场。 他双目瞪圆,江南所作之诗中,无一字提到雪。 但一诗成,却让人看到大雪纷飞间,青竹裹银装。 仿佛身处万丈高楼,纵目望去,一片纯白,连那最险恶的崎岖山道也被大雪覆盖。 沉默良久,赵文钊才深吸一口气,拱手: “江先生,果然才情无双!” 此刻,他的称呼,已然从江侯爷,变成了先生。 毕恭毕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