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法?」 秋舫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奇怪表情,像惊诧,像怀疑,又像...焦躁。 阿鱼应声道:「对,我看见它了。」 「为何我看不见?」秋舫蹙眉问道。 「用心看。」 阿鱼的声音有些凝重,似乎这份功法并不简单,否则以阿鱼的道行,普通功法根本入不了她的法眼,甚至提都懒得多提一句。 秋舫何尝不知阿鱼的凝重代表着这份功法的诡异,不过依照阿鱼所言,此功法存在于自己的体内,为何自己虽然气血翻腾而起,但却察觉不到又任何新的功法存在? 他之前在墨宗时,曾得风随星传授墨经,随着风随星的手指轻点,墨经的一字一句在一瞬间灌注到自己的眉心当中,逐渐汇聚成一颗漆黑的法珠。 刚才老者残魂消散之时,也曾抛出一粒光点,飞入自己的眉心,与风随星的手法颇为相似,但自己却没有风随星传自己墨经时的感触。 莫非,是这份功法太强,而自己道行欠缺,所以无法感知到。 「用心看。」 阿鱼见秋舫仍在发愣,免不了重复一句,沉声催促道。 少年闻言愣了一愣,旋即深吸一口气,拿足了气势,顺势在一片散落的桃花之中盘膝坐下,双眸轻敛,手掌各自捂在膝上,徐徐间,意识便游走到眉心之处。 可任凭少年郎如何使劲,眉心处的空间也是风平浪静,金色的法珠一如往日般熠熠生辉,除却金芒照耀,周遭仍是空无一物,他愣了半晌,也不知道阿鱼所说的用心看,应当是如何看。 「并不在你的眉心里。」 此时,阿鱼也缓缓走进秋舫的眉心,这里的空间广阔无垠,足以容纳无数意识的存在,少年意识的化身也微微侧目,疑惑地瞧了过去。 有几日不见的阿鱼仍旧是冷艳出众,与秋舫并肩而立,察觉到秋舫投来目光,她也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平静地望着空间内的法珠,过了许久,又缓缓闭上美眸。 对于阿鱼的动作,秋舫万分不解,正想开口问上一句「不在眉心却在何处」时,却见到阿鱼那平静如水的神态,一时之间竟不忍心打扰,好像自己稍微出声,便会击碎整个世界的宁静。 念及于此,他便将快要脱口而出的话吞回肚子里,有些悻悻地望向周遭天地。 想来是秋舫依旧没能领悟要旨,阿鱼突然睁开眼睛,恨铁不成钢地哀叹一声,便不再顾忌,扯住秋舫的手,腾身而起。 阿鱼道行高深,劲也极大,秋舫被这突然一扯,双脚瞬间离地,凌空飞了起来。 「闭眼。」 阿鱼冷冷喝道。 知道阿鱼是在帮助自己,秋舫莫敢不从,连忙将双眸合上,一瞬间,好像又进入到另一片广阔无垠的天地。 只是这片天地之中,全是虚无的黑暗,少年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的自己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只觉得黑暗涌来的压迫感令自己有些窒息。 「看!」 阿鱼又低低喝道。 少年心中正纳闷阿鱼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一番说辞竟是前后矛盾。 正在他想要看却还没来得及睁眼之际,有一粒光点从黑暗中缓缓亮起,飘飘然游来荡去,像一只在田园间撒欢飞奔的田鼠,活力四射,让人捉摸不透。 「就是它了,是那个老头子给你的功法。」阿鱼指着那枚光点,出声提醒道。 随着阿鱼话音方落,光点便径直朝着秋舫飞来,秋舫伸手,却看不见自己的手掌,只好「咦」了一声。 但那光点却围着他转了一圈,便淹没在黑暗里。片刻后,他脑仁 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好似狂风突然灌入,海浪顷刻翻涌,一段段密密麻麻的文字像一个个小人般活灵活现,一股脑地塞进他的脑海里。 转眼间,一阵轰鸣响起,像是一道惊雷在秋舫脑海里炸裂,少年只觉得头重脚轻,坐于桃林之中的身体也跟着晃了几晃,便一头栽了下去,没有了知觉。 而倒下之前,少年脑海里的最后一句话是:「弄弦书。」.五 明月当空,凉风飒飒。 少年睁眼,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整轮圆月挂在夜空,繁星闪烁,衬得月华分外皎洁,清辉广被,照得远近群山云气滃漭。 随后,小饕蛇缠着秋舫的手臂爬了上来,见到秋舫醒来,眼神疑惑地晃了晃小脑袋,好像在关切秋舫情况如何。 少年支起身子,手掌轻轻抚过小饕蛇光滑的皮囊,旋即再看了看四周,原来这一昏睡,便是大半日过去了。 不过,自己为何会突然陷入昏厥之中? 少年不禁在心中问道,突然想起阿鱼一定目睹了自己昏厥的整个过程,便赶紧问道:「阿鱼姑娘可在?」 微风吹过,少年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回答,不过他并不气馁,执着问道:「阿鱼姑娘?」 「何事?」阿鱼的语气有些不太耐烦。 大概是昏厥太久的缘故,秋舫的喉咙有些干渴,他停顿了片刻,才哑着嗓子说道:「为何我昏厥了过去?」 「功法的内容太多,顷刻传来,你难以承受。」 阿鱼的回答简洁明了,倒是惹得秋舫愣了一愣,旋即,少年又摊着手,低眉打量自己一番,见无异样,又道:「这功法很强?」 「你自己看。」阿鱼压着话语中的怒火,没好气地答了一句。 少年这才悻悻一笑,双目微闭,意识又探入眉心。 然而此时眉心中的空间里却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一颗金色法珠和一颗墨绿色的法珠互相僵持不下,如同双龙戏珠一般,时而靠拢,时而分开,忽上忽下,斗在一起。 少年倒吸一口凉气,如此景象,倒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愣了半晌,他下意识想要问问阿鱼,却又想起刚才阿鱼的冷淡,便又闭上了嘴。 不过阿鱼虽然脾气算不得好,但接连几日,对秋舫倒也不坏,至少在这十年内,阿鱼并没有杀害秋舫的心思,她沉默了片刻,也知道秋舫有事问她,便主动开口道:「这是你们人类的修炼方式,不必问我,不过那本功法,你自己认真瞧瞧吧。」 阿鱼的话音一落,少年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刚才自己突然昏厥,这罪魁祸首显然便是老者留下的功法。 当他再度回忆起那一段段深深镶嵌在他脑海里的文字时,最先涌入他脑海的是「弄弦书」三个字。 「弄弦书?这...我也不会音律啊。」秋舫低声自语道。 他体内的阿鱼听闻此声,却忍不住嘲道:「你仔细瞧瞧。」 秋舫简单应了一句,便认真一读,看来此书虽然取了个弄弦的名字,但大抵是老者一时之间的雅兴罢了,少年还记得竹屋中的陈设,并不难看出老者对音律之道颇具造诣,因此取了这样一个名字倒也合乎情理。 再往下看,文字虽然晦涩,好在秋舫打小看过不少典籍,阅读起来倒也不难。 随着他一字一句地阅读起来,不多时,脑海中似乎隐隐浮现那位老者的声音:「但凡功法,便有层级,老朽碌碌一生,为求长生不可得,但有一屋一琴一蛇一友,倒也算不曾白走人间一遭。这本弄弦书,老朽练百载,写百载,悟百载,可谓毕生所学之精华。有缘人得知,大可一练,为老朽传道。」 看来这本功法,不是凡品, 秋舫在心中思量道,紧接着又读了下去。 「此书修炼层级共分五层,宫商角徵羽是也,每进一步,自有无穷变化。」 听到此处,秋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看来这本弄弦书的层级也是以老者的喜好来定夺的,不过当他再往下瞧去时,才知道这也仅仅只是老者个人的喜好罢了。 「得此书者,怕是已然见过老朽的青竹琴,不过这本功法却与琴无半点关系。」老者悠悠的声音又在秋舫脑海里响起,少年一动不动地聆听着,等待着书中的下一段说辞。 「一谓宫,可锤炼其身,劲力过人;二谓商,凝法力,修法珠,已初窥修真门径;三谓角,如若到了此境,便是根基已实,无需依托剑招,单凭法力便可劈山开路...」 听到此处,秋舫愣了一愣,不禁自言自语道:「也就是所练至第三层,便有第三类人的本事了?」 秋舫如今的实力还停留在第四类人的境界,不过从这些日子看来,他在此境界早已站稳脚跟,若是勤加修炼些时日,再辅助一些机缘造化,恐怕无需多久,便能有所精进。 即便如此,自己在不依靠外力的情况下,铆足全力也还做不到劈山开路来,两相比较之后,按照老者所言,若是这本弄弦书修炼至第三层后,便比现在的自己强上一些,第三类人的境界应该是算得上了。 「若至徵,可叱咤天下,最简单的拳脚功法也是最强的杀招,到哪家门派,也是座上宾客。若再至羽,哼...」 老者的声音突然停顿下来,正闭目聆听的秋舫猛地睁开眼,还以为功法所留的文字全部从脑海中溜走了一般。 不过随着老者桀桀几声笑后,那年迈的声音再度响起:「若再至羽,可谓是五音皆通,则玄功大成,威力无穷,世间罕有敌手。」 老者说完这些,声音便安静了下来,秋舫一边沉思,一边点头,他知道这一段段内容都已烙在心中,是再也跑不掉了。 不过按照老者的说法,若是能将这本弄弦书融会贯通,恐怕轻而易举就能跃身至第一类人的境界。 老者光凭起初那缕残魂所展现出的气势与阅历,已经让秋舫知道他是第一类人没跑了。如今的少年经过几次大战,特别是见识过阿鱼与风政的手段之后,对变强的渴望逐渐热烈,好像并不太排斥修炼一些并非晏青云所传授的东西。 念及于此,他深吸一口气,喃喃开口道:「阿鱼姑娘觉得此本功法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