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近辰自认为自己从来不是一个喜欢惹事的人。 会做下一些大事,主要是别人先招惹了自己。 在他看来,招惹到他不是因为招惹了他的肉身,而是犯了他在另一个世界形成的三观。 不过,就像是一开始那样,他对于这样一个奇诡的法术世界,充满了好奇与向往。 身在此间这么多年,他从一开始的无知,到现在成了别人眼中传奇般的人物,但此时却发现自己依然有许多不知道。 对于这个世界,对于自身,对于这里的人,依然所知有限。 “你这样说,那我兴趣就来了。”楼近辰说道:“阴世我去过,阴晦,诡异,莫名,若真有秘密藏于其中,倒也不奇怪,若能剥见其中之秘,也是一大幸喜之事。” 他想起了自己曾被带到阴世之中,见过的那几个太学山长尸体封印的庄园。 那些‘山长’一个个,在自己死后,让自己的尸体留在那里,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复生。 阴世,多诡秘。 “我们秋蝉学宫乃正宗羽化道修行,但是,你可知道,我们秋蝉学宫之中还有另一门道传。”陈瑾说道。 “哦,什么道传?”楼近辰想到了‘阎罗道’,他是从太学山长那里知道,秋蝉学宫是知道‘阎罗道’的,但是他不知道陈瑾是不是要说这个。 “阎罗道,我们秋蝉学宫,还有一门奇特的传承,便是阎罗道,这一道传,奇诡无比,修行之人,可出入阴阳两界,虽品级不高,但是这么多年来,经过历代山长的研修,或已有新的突破。”陈瑾说道。 “那我们这一次去阴世,可有目标?”楼近辰目光闪烁的问道。 “我在藏书楼里读了一本上任山长留下的寻幽笔记,其上面记载着一个地方,我觉得,那里可能就是我们秋蝉学宫在阴世的驻地。”陈瑾说道。 “哦,怎么说,阴世无路径,极易迷路,你可有把握找到?”楼近辰说道。 “想来应该不会有问题。”陈瑾说道:“阴世之中,或会有‘人’能够知道,六境之后的修行方向。” “之前,伱说要等到月末,现在还有三天,可有想到如何去?”楼近辰之前去过一次,是肉身入阴世。 那一次去的时间短,但依然感觉到阴气对于肉身的伤害,肉身入阴世,不可长久,久必有害,除非是那种走上了绝路的人,肉身入阴世,在阴世之中洗涤肉身,从此由阳入阴。 比如转修那个‘阎罗道’。 “肉身入阴世,禁忌颇多,此次进入的地方,凶险无比,我们肉身之中阳气充足,怕会招惹到一些大凶之物。”陈瑾说道。 楼近辰知道,阴世之中诡异之物很多,怕被一些东西缠上。 “你会入阴吗?”楼近辰问道。 “我也研修了一番‘阎罗道’,自然是会入阴的。”陈瑾说道。 “好,那我们在哪里会合?”楼近辰问道。 “三日后,子夜,在三阴河口会合,我带你从那里入阴。”陈瑾说道:“只是我们阴神、念意出游,肉身一定要藏好,要不然的话,被人坏了肉身,那就是大麻烦。” 楼近辰当然知道这些,以前的那个世界之中,就有不少神话传说里,有人意识出游后,肉身被人坏了,不得己去占了个新死乞丐的身子。 “三弟可有安全的地方藏匿肉身?”陈瑾问道。 “暂未想好,不过想来应该没有问题。”楼近辰说道:“不过,你说的三阴河在哪里?” “往西,三百里左右,有一座三阴山,在三阴山的东北面有一条河自山中流出,名叫三阴河。”陈瑾说道。 “好,三日后子夜,我们在那里会合。”楼近辰说道。 两人约定好了之后,陈瑾便离去。 楼近辰依然坐在那里,他在想着如何藏自己的肉身。 这也是一个问题,很多人都热衷于建立自己的道场,收授门徒,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在道场之中,神念出游,肉身在道场里会有门下弟子保护。 一个安身立命之所,总归是比这样的荒山野岭来得要让人放心的。 天色渐明,楼近辰起身,他觉得自己现在身上有问题,而想要藏好肉身,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事。 他起身,在太阳出来之后,于山中行走,既是感悟自然,又是在寻找一处合适的地方来藏肉身。 在山中,有时食些山泉,饮些阴露,又或者是再摘些野果吃。 他突然有一种发烧的感觉。 这种感觉很奇怪,自从修行以来,何曾听说过发烧,但是楼近辰现在自己就有这种感觉,感觉自己的身体异于常人的热。 “阴阳失衡?”楼近辰心中想着,跳入一潭山泉之中浸泡,感觉舒服了不少。 “或者是妄念加身?” 他就坐在这寒潭之中,一泡便是两天,最终,他决定将自己的身体藏在这潭下的石缝之中去。 他先是施了一个‘门字法’,然后再就是施一个大小如意术,钻入了那小的石缝深处,身体缩到拳头大小,盘坐在那里。 这一片冰寒清凉之中,他觉得很舒服。 于是神念出游,裹着‘合金’剑,出了那石缝,朝着这寒潭深处而去,他要去看看这里有没有什么凶鱼之类的。 这一神念出游,便见一团法光如太阳的光辉照入潭中,直入深处,然后他便感觉到寒潭的幽深,又接着,从那幽暗深处,他感觉到了一股凶意。 水黑则渊。 这寒潭上面的口子并不大,但是下面却深不可测,不知通向哪里,尤其是当感觉到这寒潭的深处似有凶物,于是神念回归肉身,又从石缝之中出来。 他又来到了一座山的山顶,又想将自己的肉身藏在那一处石缝之中,然而却又感觉,山上有鹰,怕被对方扣食,又怕自己的肉身被来往的人发现,或者是一些追逐着自己肉身而来的人寻到了自己。 他还担心一点,万一自己主意识离开之后,潜意识带着自己肉身到处乱跑呢? 于是,他最终在心中叹息一声,来到山间一座悬崖边,那里有一道小小的门缝,楼近辰以剑画门,然后一步迈入那悬崖的缝隙之中。 缝隙闪耀着神秘玄光,那细细的缝隙在这一刻像是通往无尽的神秘之处。 而在遥远的江州府城的府衙的后宅之中,那天井的水中,突然有一人从中跨了出来,带起一片水花。 水花在虚空里飞散,落回天井之中,而其中的人一步落在地面上。 不一会儿,燕川出现在这屋子里,看到楼近辰,他松了一口气,说道:“能回来便好,有问题,大家一起想办法。” “观主却是憔悴了不少。”楼近辰笑着说道。 “你甩手将整个江州扔下,却坑得为师与你师弟为你操劳。”燕川说道。 “师父莫气,我修行在先,为你趟路,如此劳神,可不是去哪里玩了。”楼近辰说道。 “正是如此,我才在此处,你此次回来,可是要静修?”燕川问道。 “不是。”楼近辰将自己将与陈瑾前往阴世的事解释了一番,并说因为无处安放肉身,所以才回到这里。 燕川叹息一声,说道:“你居然这么多天才想到回这里来,你虽然未建道场,但这江州府衙就是你的道场,有我与归安在,你的肉身不会有事。” 楼近辰的心中闪过一丝的暖意。 在前两天,他在那废弃的山庙之中,才刚刚感觉到了孤寂,现在却是感觉到了安心与温暖。 “那就麻烦师父了。”楼近辰说道。 “你我虽名为师徒,实为道友,何来麻烦之说。”燕川说到这里,商归安也来了。 他知道楼近辰欲前往阴世之后,他也让楼近辰尽管安心的去,肉身他会守护。 于是,楼近辰不再耽搁,神念出游,裹着‘合金’,没入了那天井之中。 在他的神念离开之后,燕川立即拿出五面各色的小旗,插在了房间的五个方位,不一会儿,五行之气在屋里翻涌,光华流转,将一切都淹没。 楼近辰的肉身也淹没在这五色的光华之中。 慢慢的,五色的光华平淡下去,这里就再也看不到楼近辰的肉身。 “归安,你日夜在此守护,哪也不要去。”燕川说道。 “是。”商归安说道。 “不仅是要注意有没有外敌来,还要注意你师兄的肉身,以防其肉身异变,之前你师兄神念出游,你可看到了什么?”燕川问道。 商归安有些迟疑的说道:“我看师兄的神念,似一个鸟头人身之象。” “没错,你师兄是观想日月的,其神念之象只会是其本我之象,可是现在居然是鸟头人身之象,而他自己却似不自知,所以我们不但要防外敌,还要防其肉身生异。”燕川认真的说道。 “好的,师父我会注意的。”商归安说到这里,又担心的说道:“师父,师兄他,此去阴世,会不会有事?” “他现在的情况,只有两个法子,要么静修自悟,要么寻找前人的法子,即使是前人留下的错误的法子,对于他来说也是经验。”燕川说道。 燕川说到这里,抬头看着夜空,夜空里星辰闪烁,他很清楚,修行便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退则有翻覆的危险。 尤其是楼近辰修行太快,难免积累不够,若是他能够在第五境积累个百八十年,燕川相信楼近辰一定不会比现在糟糕。 楼近辰钻入天井之中,天井里翻起朦胧的光华,然后便平静了下来,而那一抹红光消失了。 在那一处悬崖的缝隙之处,有一抹红影从中走出。 这影子一身的红袍,如火焰一般,其头是鸟头,鸟头的头顶竟是生有金冠。 其右手持一柄黑柄冷钢纹的小剑。 楼近辰觉得自己像是火一样,在焚烧。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阴阳失衡了。 看着那无月的天空,一晃便已经到了山顶,感觉那阴夜冷风吹在身上,依然无法让自己的神念之身凉下来。 他想着,这可能就是那一天,自己请召‘太阳神’的后果,放纵了自己神念之中的‘太阳神’,所以阴阳失衡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右手突然挥剑划过虚空,这晦暗的天空像是被剖开了一般,又见他左手急探,朝着那剑剖开之处探进去。 又听他嘴里说道:“皎皎明月,却藏于这晦暗之中,既不照天下,便来为我照路。” 随着他的话落,他的手收回之时,却有一团银辉光芒随着他的手一起出来。 像是一盏银光灯笼,被他从阴晦的幕布后面拿了出来。 那是一盏灯笼,那也不是一盏灯笼,是一轮明月所化的灯笼。 这是意象法。 这意象法在这一刻,被楼近辰应用到了极致。 他觉得自己需要使阴阳再平衡。 此时自己身上如火烧,所以需要太阴之气来平衡一下,所以他就想到了这种方式,抓月亮化灯笼于手。 那一团银月灯笼,自然也是他自己分出的念头所化。 此时提月在手,一股阴寒自左手传开,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他没有再停留,一晃,便已经到了十多里外,若有人见,只会看到一抹红白交织的光华飘忽而去。 他看到了一座大山分三个山头,看到了一条河流自山中流出。 河水并不急,很平缓。 楼近辰一晃身,便已经出现在了这三阴河的出山口之处。 时间差不多正好。 这时,一个影子从一棵树的树洞之中钻了出来。 这个人影撑着一把黑色的伞,身上的衣服到鞋子都似法器,有着强大的保护作用,可免受阴风侵袭。 其面目清晰,腰间还挂着一个宝囊,隐隐生光。 “三弟,你来了。”陈瑾看到楼近辰这个样子,心中暗自的心惊。 刚才他在那树洞之中看到楼近辰的样子,心中还想着这是不是楼近辰,想着这个样子的楼近辰,是否能够走阴? “让你久等了,我们入阴吧。”楼近辰说道。 “三弟,身体可无碍?”陈瑾说道。 “没事,至少现在不会有事。”楼近辰举了举手中的散发着银辉的灯,笑着说道。 陈瑾只觉得有一股冷辉扑面而来,而楼近辰这鸟头人身的样子,更有种神秘可怕的凶意,让他的心不由的纠了起来。 但是想到此行凶险,楼近辰虽然看上去有问题,但也强大,便也觉得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