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回 七杰会分兵两路,寻解药雪中入山 李飞云疼痛难耐,连忙封住周身几处大穴,撕开裤子看时,却瞧不见伤口,只一处红枣大小的淤青,没多时扩至拳头大小,用手捏时,更是彻骨疼痛,提气时丹田空空,一时间动弹不得,只能原地叫苦。 又强行运功,疼痛自伤口处渗到骨髓,上到心田,登时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庙内又进来两个大汉来,打头的五大三粗,腋下夹着一个一人合抱的石碾,后进来的一个胖乎乎的老头子,下颚上三捋山羊胡不长不短。那黑大汉嚷道:“这一连赶了几日路了,也未瞧见大家伙儿,依着我呀,干脆叫他们过来便了。” 年长的说道:“不可,眼下此间鱼龙混杂,咱们若是呼叫,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别人,咱们兄弟就在附近吗?”自不必说,年长的正是小范蠡沈员外,那粗大汉正是石象。 小范蠡又道:“贤弟莫要啰嗦,还是稍作休息吧。”说完只在这庙内略一打量,忽然见到斑斑血迹,忽然叫道:“贤弟快看!”石象大步抢身过来,嚷道:“血迹?莫非有人在此间打斗?”只拎起石锤来仔细搜索,别看这石象平时粗野笨拙,此刻却当真精致起来。 小范蠡正自低头思索,忽然石象大叫一声,小范蠡健步抢到泥塑后面,只见地上躺着一人,面色发紫像是死了一般,正是玉箫剑李鸿。 兄弟二人慌忙摸脉检查,早有石象几声长啸,正是呼叫众兄弟。又一阵嚎啕一阵痛骂,小范蠡急忙推宫过血,仍然不见好转,几声叹息摇头道:“只怪我功力浅薄,苦了六弟啊!” 石象反劝道:“大哥莫慌,几位哥哥转眼就到。只不知哪个天杀的下毒手害了六哥,若让我撞见,定要剥皮抽筋。” 一言未毕一人身轻如燕,略到面前,正是判官愁。石象嚷道:“六哥给人害了!”判官愁早就抢了过去,把脉检查,石象只蹲在一角抽泣,判官愁叹息一声:“好厉害的毒!”又拿出针来,上下开始施救。 石象刚要破口大骂,门外一声:“何事如此着急?”又有人跃进庙来,正是金刀神捕。石象这一声叫骂一声讲述,未有几句木剑又进得门来,小范蠡顿时心下稍安:他知道四弟五弟功力深厚,只要一翻推宫过血,六弟的性命大可无碍。 金刀木剑见状正待详问,判官愁呼叫到:“四弟五弟,快快过来!”当下又仔细叮嘱一番,金刀依言剥去李飞云衣物,挽袖运功伸手按住后背“灵台穴”,一股真气输了进去。 却只见李飞云面色渐渐泛红,又突然转紫,一阵颤动,片刻之后一动不动,直如死了一般。金刀渐渐感到李飞云身体越发冰冷,心下焦急赶忙收手,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对着判官愁摇了摇头,小范蠡面色一黑,一时间忘了言语。 判官愁连忙把脉,缓口气道:“还有气在!”旁边木剑一声长叹,低声道:“四哥不行,只怕我也无计!”他自知功力与金刀相差不大,又加上生性较为小心谨慎,自是不敢贸然出手施救。 旁边石象急的大跳,伸手之间却是一丝忙也帮不上,索性破口大骂:“你们一个个不是威震京华的高人便是华佗在世,怎么到了自家人头上,便不灵了?当真要眼睁睁看着六哥......”继而嚎啕大哭起来,又骂道:“都怪你死矮子,若是你将那牲口给了老二,此刻早就来了,兴许我六哥早就被救醒......” 石象越骂越伤心,“真不知这个挨千刀的,干什么去了,自家兄弟有难,也不知赶来相助......” 小范蠡喝道:“住口!你如此嚷叫,大家如何施救?出去!”石象闻言住口,抽泣着出了门去。 小范蠡又道:“莫如咱们大家联手输气?”判官愁立时摇头,说了句:“不可!咱们联手,难免不能收放如一,毫厘之间,只怕会害了六弟性命。”木剑随手拉起衣物,盖在李飞云身上,张口道:“我去迎迎二哥......”三人点头。 正待出门间,只见李飞云一阵痉挛,身体不住的抖动,“哇”的一声大叫,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老三判官愁惊叫一声“不好!时才推拿,定然加剧了毒性!”小范蠡年岁最长,纵然是见多识广,此时却也无能为力,伸出一双大手来待要上前抱住李飞云,却突然停在原地,不敢再碰李飞云一下。 判官愁叫道:“须得快快运功推拿,再也迟不得片刻!” 木剑一咬牙低哼一声,当下扶起李飞云来,伸出左手又按住后背“灵台穴”,一股真气缓缓输入,过不多时,只见李飞云“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出,继而一声惨叫:“痛煞我也!” 庙外石象闻言旋风一般卷了进来,见状哈哈一笑,转而又破口骂道:“六哥快说!是哪个狗娘养的暗算与你,我好找他报仇。” 判官抽扬手点了几处穴道,又取出几粒黄色药丸给他服下,片刻之后,李飞云渐渐回神,脸色略微好转。判官抽又掏出一粒黑色药丸来,让李飞云服下,疼痛渐渐消失。 这时门外一声高叫:“六弟怎么了?”一语未毕张继纵身跃进门来,小范蠡略说前事,张继一咬牙关,低头不语。木剑知他在暗暗自责,出言安慰了几句,又向李飞云问道:“究竟是何人所为?”李飞云缓缓舒了一口气,强自笑了几声,仔细将前前后后言说一番。 众兄弟闻言大惊,判官愁道:“我看,六弟所中之毒出自‘追魂判官’之手。”众人又是大惊,金刀言道:“这‘湘西四恶’老大命丧闲云庄,‘黑白无常’被我与五弟交了官,莫不是差人前来报复的?” 李飞云摇头道:“我看没那么简单。那女子武功只怕在‘湘西四恶’之上,我与她动手,一招也接不住。她下手施毒如此毒辣,言语之间,分明是有意引我等兄弟去什么什么姑射山。” 金刀惊道:“莫不是白莲教的?”石象哇哇大叫,张口叫道:“定然是白莲教的,这帮魔头,如今又欺负到咱们兄弟头上,依我看还算计个甚,找来八弟,咱们兄弟几个灭了他狗日的!” 小范蠡捻须沉思,又道:“当真说不好,咱们须得从长计议。”又转身向判官愁问道:“六弟所中之毒究竟如何?”众人各都面色沉重,急待回答。 判官愁叹口气道:“这毒委实厉害,我看定是出自‘追魂判官’之手,六弟虽已服药,性命暂无大碍,只是一时间,我也没奈何呀!”说完叹息不止,众兄弟登时心下着急,只把石象急的两眼泛红光,抓天抓地。 判官愁又道:“为今之计,只有六弟与我一道返回山中,待我从头调治灵药,只是一路之上须有人时时输入功力不可,否则再次毒发,我再也没得啥法子。”石象又道:“左右还等什么,咱们兄弟同去同去!” 李飞云慌忙抢道:“不可不可,众位兄弟,万万不可忘了大事啊!”众人一时间沉默下来,石象又道:“莫如咱们兄弟一起杀上什么鸟山,去讨解药,然后再与四哥五哥去办大事,如何?”众人闻言大喜,纷纷称是。 李飞云又道:“以我之见,下毒之人是有意将我等引开,万万不能上当!莫如我独自到姑射山走一遭,若能求得解药,自然是好;若是求不得解药,等兄弟们办完大事,再到三哥处不迟。”判官愁摇头道:“也不可!你如今有伤在身,如何能独自去?若无人照料,再有闪失倒叫兄弟们咋个办吗?” 小范蠡沉思半晌,张口说道:“六弟所言有理,施毒之人,是有意调虎离山,此去姑射山也断然龙潭虎穴,自是少不了暗兵埋伏,依我看,咱们兄弟兵分两路:一路人马,随四弟五弟去办大事,一路人马随六弟去求解药?”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唯有李飞云却要坚持自己独去,金刀张口道:“有道是狡兔三窟,此去也定然刀兵凶险暗藏杀机,照我看就叫二哥陪六弟走一遭,顺道也在别处杀他几个,至于我这边,咱们几个足矣。” 李飞云眼珠一转,似有所思,忽然张口笑道:“既如此,就照四哥所言!”又转向小范蠡沈三问道:“大哥以为如何?”沈三微微点头道:“承文与你同去再合适不过,一来护你周全,二来正好探探虚实。” 当下众兄弟商量停当一阵叙旧,李飞云忽然馋起腹中酒虫,说想喝酒,石象转身就往庙外冲,小范蠡慌忙拦住,石象说道:“六哥想喝酒又有何难,待咱跑上一趟,便即有了。” 判官愁一把将石象按坐在地,笑道:“是怕你去了,又惹出祸来,我与四弟腿脚快些,我二人同去。”说着与金刀神捕出了庙门,添柴的功夫,只见判官愁扛了一只半大的梅花鹿回来,几个正要添柴加火,剥皮烤肉时,金刀又扛了个大酒坛子回来,众人围坐一堆吃肉喝酒,叙了半宿。 众人都劝少饮,李飞云哪里肯听,直说道:“区区毒针,不过皮肉之痒,大丈夫在世,当与兄弟们快活畅饮,方为快事”。 酒到酣处,对众兄弟讲:“诸位哥哥此去,若不成功,咱们日后当再图之;若得成功,便要当心鸟尽弓藏,千万不可大意。尤其七弟,为人忠厚老实,万要当心别人圈套。” 金刀、木剑闻言面面相视,沉默良久,木剑道:“只怕此行,不能全获成功,众兄弟也自安然无恙。只是八弟......”小范蠡忽然打断说:“大家莫要担心,先前既已谋划,咱们自当依计而行。二弟六弟,若讨得解药,也不必再赶来相助了,可径直到闲云庄一聚。”众人齐齐称是,又一阵畅饮。 天色即明,众人灭了火种,作别而去,李飞云被封了功力,直如个寻常汉子一般,早就烂醉如泥沉睡不醒,张继背着李飞云向南而去。 时已入冬,天色早就寒冷,又下起鹅毛大雪来,不知几时,李飞云在背上醒来,张口言道:“如此走下去,也不是办法,二哥还是寻个人家,买个牲口吧!”张继哈哈一笑,答道:“背个人算什么?便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背你赶去。” 李飞云心下一阵懊悔,若不是自己一心想着白姑娘伤势疏忽大意,也万万不至于如此,又道:“都是小弟惹的祸!”张继头也不回,口中言到:“你这说的什么话来?十年前咱们就出身入死,此番怕得什么妖山魔洞,有哥哥我在,你自当放心!”李飞云也不答话。 这雪一日下了七八天,二人一路打听,却哪里有什么人知道姑射山,神女洞来?又使了随身银两,买了匹瘦马,边走边打听,又走了二日,早就不知到了何处,前方却果然有座山。张继心下焦急,却只得入山一试,头前牵了马,沿着山路踏雪进入深山。 李飞云在马上左顾右盼,开口道:“此番真个是踏雪寻仙了!” 张继回道:“只怕寻出个魔来!”再不做声了。李飞云又拿出玉箫来按孔吹起,张继仔细注意着四周,只听了个断断续续。箫声戛然而止,李飞云在马背上一阵咳嗽,张继连忙扶下马来,只在雪地上一坐,隔着衣服,又在他背上输了一股真气。 过了一阵,见李飞云头顶冒气鬓角出汗,张继收手整衣,依旧低头不语。李飞云见状笑道:“二哥不必担忧,能有二哥作伴,我倒是放心的很!只是,只是不知那位白姑娘,究竟如何了?” 张继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必太过挂念,咱们前去救她出来也就是了。”一语方毕,又忽然低声说道:“有人来了!贤弟快快上马!” 张继扬手之间只把李飞云抱上马去,又舒口气,笑道:“大可没这必要!” 只听见嗖嗖几声箭响,一个粗狂的男子叫道:“看你往哪里走?”又一声“高先生,快来,往这边走了!”二人看时一前一后,两个汉子在追着头梅花鹿,搭弓引箭正在追猎。 李飞云低声问了句:“如何?”张继摇头道:“这二人虽有武功,却算不上高手。”随手捡起地上枯枝,对着那梅花鹿一扔,那鹿应击倒下,其中一个撘满弓弦一箭射中,那两个大汉飞奔过去,使绳索缚了,乐呵呵转身就走。 张继高声叫住:“二位大哥请了!”二人应声回头,张继牵马过去,躬身言道:“我二人错入这深山,眼见天色已晚,不知能否借宿一宿,顺便向二位大哥打听些事情。”其中一人满脸络腮胡的,粗声应道:“两位客气了,山里人家难得有客来,快请快请!”当下引了张、李二人回家,热情至极。 张继二人跟着七绕八绕,只见在一条山沟里面,竟然有一个村落,不下百十来户,家家石墙蓬顶,又是一番气象。二人心下疑惑,却未多言。当下那大汉剥皮煮肉,又叫浑家拿出自酿的水酒招待二人,言谈之下才知,这汉子名叫贾三郎,原来是关外人士,自幼好学拳脚,弱冠之年来到中原,访名山拜高师,后来居住于此,婚配成家打猎为生。 又聊到日间那位姓高的,贾三郎说道:“那位高先生可是个大大了不起的人,虽然这武艺嘛,比俺差些,可却是一肚子学问呐!嗨咦,天上地下,没有他不知道的。”言下又着实夸赞了一番。 李飞云问道:“这深山之中,怎会有如此一个村落?”贾三郎却支支吾吾,恰好贾三郎之妻过来添酒,随口道:“今夜月圆之夜,这山中有豺狼狐媚出来走动,二位客人千万不要出屋!” 李飞云瞧见贾三郎脸上顿时一红,又应声接到:“是是是!深山之内多有野兽,今夜又值月圆,二位客人,夜里只管好好将歇。”张继正欲问时,李飞云道:“我二人连日赶路,身子自然乏了,只求好好歇上一夜,哪管什么山中狐狼!”又从怀中取一锭银子放在桌上,对着贾三郎言道:“多谢贾大哥相留,我二人身无别物,只这些银子,贾大哥收下!” 那贾三郎瞧也不瞧,哈哈一笑,道:“我在山中靠打猎过活,这银子虽好,只是无处去花,二位客人还是留着日后使唤!” 李飞云笑着收起,又道:“既如此,我二人走时便将骑来的牲口留下,但有节庆,你与大嫂杀了与左邻右舍过节,贾大哥,你看如何?”贾三郎也不肯要,张继说道:“我二人山中迷路,多蒙贾大哥收留,又设了酒肉招待,贾大哥若不收下,我二人实在心有不安!况且明日我二人还要贾大哥引路出山呢!若再推辞,便是瞧我兄弟二人不起!”贾三郎哈哈一笑,道:“既如此,便留下。”二人又吃了一阵,便随着主人家安排,到了旁屋休息。 张继轻声言道:“深山之中,怎么会有这么一座村落,莫不是已经到了什么姑射山不成?只是我瞧那贾三郎忠厚老实,也不似邪魔外道之辈。”李飞云点头称是,又道:“那妇人说今夜月圆,有什么狐狼出没,想来定有文章,咱们暂且睡下,等到夜深再作计较!” 二人言罢睡下,李飞云有伤在身本就乏累,不一时便入梦乡,张承文又是仗着一身的武功,哪里还有什么惧怕,不一时便都起了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