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盼竟然在注诗大会上,练出内力来,步入顺通境界了? 等她睁开眼睛,狂喜地看着夜无眠时,这个问题,已经不需回答。 唯一让夜无眠感到疑惑的是,注诗大会居然能有这样的效用,能够让人破境? 眼前的局势下,自然没有人能够回答他的这个问题。 不过之后,他很快就会得到这个疑问的解答, 之前在长沙时,岳不欺曾说过,无论是从无到第一境,还是从第一境到第二境,破境,都不是一个轻松的过程。 单以突破到第二境来说,除了要求自身经脉干净杂质少、内力足够强以外,一般还需要有高手在一旁辅助,有天材地宝补充内力。 注诗大会之上,虽无天材地宝,但各家高手齐聚,一起领悟同一首诗歌,在许多时刻,念力相通所起到的效果,与高手辅助没什么两样。 这也就大大提升了,领悟并破境的成功概率。 正因为注诗大会这类盛会,有这样的好处,才会让武林人士们,对其趋之若鹜。 哪怕是金顶门这样的小门派,都吸引了千人赴会。 不过,金顶门的这次注诗大会,参加者以第一境人士居多,第二境的来者,则十分稀少。 金顶门的地位,决定了它能够邀请到的高手,十分有限。 第二境的高手,在这样的盛会上要想突破到第三境,一般需要现场有第三境的高手,来共同参透领悟。 可是,金顶门没有第三境界,第二境强者在这里突破至第三境的概率极低,所以来者才寥寥。 像文嘉、徐阶这样的天赋型第二境高手,更是连瞧,都不瞧这里一眼。 这其中的门道,夜无眠目前并不知晓。他目前只是沉浸在震惊之中,然后,也迅速翻开诗册。 虽然先前对这注诗大会嗤之以鼻,但当他知道,破境的希望也许就暗藏在其中之后,他暂时放下了轻视的想法。 而是集中精力看起诗册来。 迎面而来的是甲诗。 潘枢《游山》: 石蹬盘盘上碧霄,武功山顶白云绕。何时不会江湖事,结个茅庐往上标。 随后是乙诗,刘长吾《白鹤峰》: 居然屹立万山宗,高耸亭亭第一峰。览胜仙人骑白鹤,浮空云气挟苍龙。月空乐奏秋逾近,天阙香传晚更浓。 夜无眠连着看了甲、乙两首诗,并没有看出什么出彩之处。 可能是对诗歌的领悟能力并不高,又或者,是没法与诗人共情,他的内心,没有起任何波澜。 直到看到第三首,丙诗: 来时萧峡驻轻舟,惆怅初年作远游。 梦里相思不相见,武功山下月轮秋。 这首诗,乃是国朝初年,永乐年间,首任内阁首辅,大学士、大才子解缙的《寄黄元斋》。 直到这首诗闯入眼中,他的心,才动了动。 其实,这只是一首很普通的相思诗,在中国古代写相思的诗林中,这首诗,并不出名。 但是在这三首诗中,这首诗,却又是那么特别。 这是唯一一首,写入夜无眠心扉的诗。 自古文无第一。 文章的好坏,除了作为共性的文法、词句外,没有十分硬性的评判标准。 一篇文章,在张三看来可能平平无奇,但是李四看了却能嚎啕大哭。 无他,李四有类似经历,能与作者共情罢了。 甲诗,写的是退隐;乙诗,状武功山之景,夜无眠读之并不如何触动。 直到丙诗,那一股相思缠绵,惆怅难平的情感,蓄积在胸间时,夜无眠仿佛被暂时从此处,抽离出去了,完全到了诗的泽国。 “来时萧峡驻轻舟。” 我乘舟而来,暂驻行程。 “惆怅初年作远游。” 我出门远游,天涯惆怅。 “梦里相思不相见。” 做梦都在相思于你,却未得相见, “武功山下月轮秋。” 月沉武功山下,月是如此圆,秋又是如此寒。 夜无眠的脸上,滑落一行泪水。 原来天底下的情感,是相通的,隔着一百多年的距离,读到解缙大才子的这首相思诗时,夜无眠也不免堕泪。 只因,他心中,也有一个相思而不能相见的人啊。 在诗中,月圆人不团圆。苏东坡也曾写过,月啊,何事长向别时圆。 现实中,行将过年,伊人却不在身边。 一时间,隔着百二十年的时空,夜无眠的心境,与这首诗相融。 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滴接一滴。 而与此同时,他手中的青釭剑,则青光炽热。 时空的惆怅,催生跨越时空的剑法,相思不相见的愤懑,让手中宝剑,摆脱无奈的束缚。 恰在此刻,白水心于石碑之上高声宣布,一个时辰结束,竞相刻字开始,计时一刻钟。 话音一落,白水心与石碑上的四名逆通高手,迅速飞离,而地上的人儿,则争先恐后,挥舞兵刃,气势汹汹,都往石碑上飞奔而去。 这个仗剑犹如飞龙,那个挺刺宛若惊鸿。剑下的力道不肯减弱丝毫,似要把石碑洞穿;倾泻的内力没有保留半点,都要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场上,很快有所分明。 无论顺通的小碑,还是逆通的大碑,都以甲碑之上的角逐,最为激烈。 毕竟,甲诗相对通俗易懂,又暗含了一种对于江湖厌倦,想要归隐的心思,这符合很多武林豪杰,想要急流勇退,却又不得已继续在江湖中讨生活的无奈。 矛盾之下,最有感触。 正因为这样,领悟甲诗而有所感的人,是最多的,飞来刻字的人,也是最多的。 甲字一号碑,逆通强者,聚集了四位之多,都争着往石碑正中心,那最显眼的地方,去刻字,不肯偏居一隅。 因此很快,四人便大打出手。 四人中,以方才突破到逆通境界的齐姓老者为最弱。 在另外三位成名已久的逆通强者的攻势之下,他显得十分不堪,即便是最先来到石碑旁的,目前为止,刻下的字,也是最少。 忍着被剑气逼凌的危险,刻下三个字后,实在迫不得已,撤剑回防,这一撤,便再没机会去刻字,很快被一名樵夫打扮的剑客,给压制的死死的。 而乙字两号石碑,刻字的人也并不少。 乙字二号石碑上,周青霜面临的竞争者,有近百人之多,她艰难地刻上了两个字,便再也挤不进去——再挤进去,恐有性命之忧。 毕竟,顺通境界的人太多了,碑却太小了,想要留字,只能更疯狂地互相残杀。 这些人也确实不含糊,为了刻字,他们是真敢杀。 很快,三块为顺通强者准备的石碑下,已经横七竖八躺了二十几具尸体,他们大多才刻了一个两个字,便被后来者,无情地杀戮! 相比于甲乙四块碑,丙字两碑,人便稀少了许多。 尤其丙字一号碑,目前,只有一个逆通强者,正持剑而来刻字。 这人穿着一身黑色僧袍,光头只留前一半,脑后扎着一个鞭子,不像中原人士,倒像是在铁岭卫所以北,渔猎的女真人。 这女真僧人见无人与他竞争,哈哈一笑,顿觉胜券在握,提剑挥泄内力,便要刻字。 忽然身后一阵疾风乍起,一个寒芒逼近,女真僧人顿时寒毛树立,顾不上刻字,一剑弹在石碑上,借助剑的弹力往侧边退去。 若不退,非要被这寒芒,给戳个透心凉不可! 他十分恼怒,明明自己先来,却被人如此无礼逼让开,稳住身形后,便要再提剑,去与身后来人论个短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