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无眠,你偷袭我吉王府,抢走我世孙妃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 朱厚冒咬牙切齿道。 他这句话,在夜无眠耳边,起码已经念了不下八百遍。 夜无眠终于忍不住了,微微一笑,回敬道:“想过。” 朱厚冒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敢回复“想过”。 立即勃然大怒:“你想过,想过你为什么还偷袭我吉王府,抢走我世孙妃?” 夜无眠道:“我就是因为想到了你会露出一脸无能狂怒的模样,令人畅怀,我才冲进去抢的。要不然,我干嘛还抢?” 朱厚冒愣了半晌,反应慢了半拍,却也总算搞明白了夜无眠话中的逻辑。 顿时,他原地暴跳如雷。 “夜!无!眠!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看着夜无眠好像并不在乎的模样,朱厚冒的火光,似乎能把头发燃烧了。 夜无眠点了点头:“好,等着你给我碎尸万段。” “咯……” 朱厚冒的拳头握得咯咯响,但是因为有两个死脑筋的随从护持住了夜无眠,导致他无法痛揍出气。 到后面,夜无眠甚至把这纨绔子弟,给气出眼泪来了。 眼泪流了一整张脸,眼神能吃人。 他死死地看着夜无眠,眼珠子僵住了一样,怎么都挪不动。 夜无眠淡淡一笑,并未说什么。 他倒是想说些什么。 但是,有用吗? 一边,是强大到让自己连抵抗的力气,都使不上来的华执事,他奉命抓人,不可能放过自己。 一边,是痛恨自己,深刻到了骨子里的朱厚冒,自己于他,有夺妻之恨,他更不可能放过自己。 这两人,都不可能放过自己,所以什么也不必说,什么也不必幻想,就默默等死好了。 奇怪的是,这次陷入绝境,夜无眠的内心,却并未有多少难受。 “行走江湖些数日,险象环生,也是累了。如果这样死去,倒不失为一种解脱之法……” 怀着这样的想法,夜无眠这才对于朱厚冒的喋喋不休,予以反击。 反正都是要死了,死前如果能把这个纨绔子弟气上一气,也算是好的了。 就在这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一丝凉意。 夜无眠的眼神,与李冬对上。 两人相视,俱从对方眼睛中,看到了复杂的神情。 夜无眠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话语,随后,摇了摇头。 “不可。” 他的嘴唇微动,说了这两个字。 他怎能不知李冬是何打算? 他怎会不解李冬想要设法救他的心意? 只是,此处是何处? 此处,乃是滕王宗的老巢。 无论李冬是因为什么原因,从湖广来的南昌,她在这里,都只是客居身份。 想要从强大的滕王宗手中救出自己,太难太难了。 到时候救不出自己,还搭上了她,未免得不偿失。 李冬读懂了他的唇语,微微低首,表情黯然。 “唉……” 不知是谁叹的气,幽幽怨怨,仿佛,有化解不开的情仇。 近傍晚时分,天色渐暗,梅岭的山,映入众人眼中。 再走十余里,就到南昌城了。 看着指路碑上写着的“梅岭”两个字,夜无眠还是有些心神恍然。 自去年八月,他带着洛湘竹从“梅山”中走出,至今,已半年了。 半年前在梅山,半年后在梅岭。 冥冥之中,莫不有一种玄妙在其中? 正感叹间,忽见那原本沉默的华执事,突然一挥手,叫停了众人。 “停!” 他令行禁止,除了朱厚冒,其余人都停了下来。 夜无眠带着枷锁,一路走来,太累了。 现在被叫停,他正好乐得休息。 却见华执事的脸上,忽然露出凝重之色。 朱厚冒疑惑道:“怎么了,华执事,怎么就突然不走了?” 他指着夜无眠,一点都不顾忌自己牙齿,已经被咬得疼痛的事实,磨牙道:“我还想赶快回到南昌城中,好好折磨于他呢!华执事你磨磨蹭蹭,却是何故?” 华执事并未搭理他,只是慢慢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似乎是在专心体悟着什么。 “这是在做什么?”朱厚冒不解。 其他人亦不理会他,直到华执事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 华执事的脸庞,猛然变色。 “我感受到了另一个,丹华境的气息!” 此言一出,除了夜无眠,众人都是惊愕无比。 朱厚冒哈哈笑道:“丹华境,还比你更强大?华执事,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噻?丹华境又不是大白菜,怎么可能遍地都是,还比你更加强大?” 华执事淡淡瞥了一眼朱厚冒,碍于他吉王世孙的身份,也不好多说。 只是道:“世孙殿下,我确实没有开玩笑。这个丹华境的气息,不仅强大,而且陌生,我感受不出他的武功路数,是正或邪,他徘徊在这里,不知是想要做些什么。” 见华执事一脸严肃,朱厚冒意识到,对方说的或许是真的。 “哈!如果真是这样,那他出现在这里,所为何事?难道是来劫道的吗?虽然丹华境作为第四境,确实很了不起,但是这里是哪里?这里是南昌啊!滕王宗的老巢啊,第四境来了,也只能绕着道走啊!” 朱厚冒一番叽里呱啦的言语,令韩逸都有些不耐烦了。 “世孙殿下,请你自重一些。” 韩逸冷漠道,“第四境丹华境,就连我滕王宗,也不过区区数人具备这样的实力,你莫在这里说大话,惹恼了此人,免得一会儿收不了场。” 朱厚冒颇为不服气,然而韩逸所说有理,他无法反驳,只能转为嘲讽: “哈!像你这般畏首畏尾,居然还被称为滕王宗的天才少年,我看啊,滕王宗真是没人了……” 无知者无畏,众人不再理会他。 夜无眠却在心中暗暗想道:“原来第三境之上,还有第四境,丹华境。却不知这又是一个什么境界?” 他尚未达到第三境沁髓境,自然无法想象丹华境,是何等光景,只是单纯好奇。 华执事命人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 许是见那躲藏在暗处的丹华境强者,并没有出来,也没有远离,终于,他有些按捺不住了。 他上前一步,抱拳恭敬道:“阁下既与在下,同是第四境丹华境的强者,想必定是江湖或庙堂中成名已久的名宿了。既然如此,何不出来,与华某现身一见?” 华执事说话时,将内力深沉于胸腔之中,内力带动声音,波动出去。 不见他如何大声说话,但这声音却远远传开,少说也传了三四里。 他如此做,自然也是在秀拳头,以警示那位躲在暗处的丹华境强者。 这个境界的人,已经很难在短时间内,将同境界的对方杀死。 即便修为有高下之分,但如果另一方强行要跑的话,自保还是无忧的。 所以华执事通过这种方式,告诉暗中那人,你强任你强,我也不弱,我,也是丹华境界的强者,你最好还是出来跟我见一面,不要暗中搞动作。 过了许久,仍不见那人答话,华执事只好耐着性子道:“在下乃是滕王宗,四大执事之一的华元义。在下的修为虽然忝居四大执事最末,但是家师,却是当今江湖中公认的武学修为第一人,滕王宗宗主王二!” 这话一说完,仍不见暗中那人如何作答,夜无眠却是忍俊不禁。 暗道:“王二?这个名字起得未免有些随意了吧。张三李四王二麻子,向来村夫闲汉,才如此取名,恁地这天下修为第一人,也是叫这般的名字?” 梅岭下的小道上,月光轻轻洒下,像笼上了一层轻霜。 只听风儿吹过,不见有人来过。 朱厚冒不耐烦道:“我说华执事,你是不是搞错了啊,这怎么看,都不像附近有人的样子,更别说什么第四境丹华境的强者了!” 华元义皱了皱眉。 虽然朱厚冒修为只有第二境,但是他所说的,也并无道理。 前面说过,第二境的夜无眠,也拥有可以感受同境界强者气息的能力,不过,这种能力,是一种极其不稳定的玄学,有时候有用,有时候没用。 所以,夜无眠通常只是拿来参考,并不依赖这种能力。 而事实上,哪怕到了第四境丹华境,这种能力,也依然是一种玄学,有时候准,有时候不准。 准确率会更高一些,却未免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莫非,我这次的判断,就失误了?” 华元义的眼睛,狐疑地在四处扫动。 对同境界的感知能力有所失效,他就不得不借助视觉,来进行弥补。 可是,月光下,除了树枝草木摇曳,哪里还有其他的影子。 正好这时候,朱厚冒又适时地,补上一刀。 “哎呀,我说华执事,你就别风声鹤唳,草木皆兵了。这附近哪里有什么第四境丹华境的强者啊,我们还是快些走吧!天都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 华元义不由点了点头。 就如朱厚冒所说,历史上,强如苻坚这样的大能,都有判断失误的时候,而把草木感知成了兵马。 更何况自己呢? 想到这里,华元义那戒备的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 原本随时准备进入战斗状态的精神,也松懈了下来。 眼神示意了一下随从,让对方把自己的那柄长枪收好。 “继续赶路!” 他一声令下,所有人等,继续往前行去。 朱厚冒尤为得意。 “哼!华执事,你虽然强,是第四境,但是也有感觉失灵的时候。不是我说你,你这疑神疑鬼的毛病,该改一改了!” 华元义也为自己方才的错误感知,而感到尴尬。 不由苦笑辩解道:“呵呵,世孙殿下,实在没办法啊,华某不像你,你锦衣玉食,从无个忧患处,华某身在江湖,若失却了警惕心,恐怕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正扭头与朱厚冒交谈间,一阵迅猛的风潮袭至,带起粉末无数,华元义眼睛当场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