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贼喽啰们口耳相传,不多时,这聚义厅内,便聚满了三四百来号人。 除了各隘口、关卡等紧要处,留守必要的人手,以防官军突然来偷袭外,黑靡帮的帮众,几乎都聚于此处了。 洛湘竹头一回见到如此多的强人,不免内心发怵,抓住夜无眠的衣角。夜无眠温情望她,示意有自己在,贼人再多,也只是土鸡瓦狗。 她心下稍安。 夜无眠吩咐几个机灵的喽啰,将史大猛、石矛的尸身,摆在场中央。 这一举动,引来喽啰们议论纷纷,沸反盈天。 夜无眠冷冷一哼,道了一声“肃静!” 内力裹挟下的声音,如同平地一声雷,从他的位置炸开去,在这聚义厅内,大小喽啰只觉得响起一阵剧烈耳鸣,良久才止,方知大当家之威,轻易不容挑衅。 于是一个接一个,都收起了谈天的心思,乖乖地闭上了嘴巴,缄口不言。 叽叽喳喳的聚义厅内,顿时陷入沉默。夜无眠特意让沉默蔓延了半盏茶功夫,将压抑的气氛铺垫到位了,才指着史大猛、石矛两人尸体道: “这二人与飞天蛤蟆赖聪勾结,意图投降官军,将我等兄弟,设计陷害了,好拿去邀功、求赏钱。他们的投名状,是卖友求荣!” 也不管有无证据,夜无眠胡说一气,又将“夜无眠”、杨、安、谭等四人也编进故事中。 不多时,在他的巧舌如簧之下,故事成型,虽听上去不大真实,奈何场上无一人敢质疑。 夜无眠逃亡江湖期间,最是深谙人心。 他知道,若只是讲故事,自是不够,还要有“利”。紧接着抛出杀手锏,道: “既然诛杀了反水的史、石二贼,老四昨日又在湘江上,为一个泼妇所杀,这二三四当家的席位,就空缺出来了,不知谁有能力,来当这四当家?” 环视一圈,见反应过来的众贼中,有几人,正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只是碍于他方才深厚内力的敲打,不敢上前。 夜无眠心中暗笑,道:“又不知,谁有能力,能当三当家、二当家呢?” 这话抛出,他便没再说,静静等着众喽啰回应。果然不一会儿,便有胆大的喽啰上前一步,道:“大当家的,四当家的位置,就给我吧!” “凭什么给你?” “给我还差不多!” …… 有一人敢冒尖,便有更多的人出头。 在夜无眠“讲故事”时,众贼寇还沉浸于怀疑、惊惧的氛围中。 等被夜无眠提醒,进而意识到,二三四当家的突然死亡,其实更多意味着的,是权力架构出现真空,上升的渠道不再像之前那般狭窄,多出来的位置正向自己招手。 这种情况下,或许还有少部分人在纠结二、三当家之死的处处疑窦,但更多的人,心思已经到了争权夺利中去。 至于夜无眠所讲的“故事”,真实性到底如何,反而无关紧要。 人性就是如此。 夜无眠早料到会是这样,又是中气十足地喊出一声,“好了!” 顿时,原本喧闹如菜市场的聚义厅内,马上安静了下来,都翘首以盼,等待夜无眠宣告结果。 “自我之下,原本只有三个当家的,着实太少了。” “我黑麋帮人才济济,应再增设十人,并称十三太保,以协助我共同管理黑麋帮。” 夜无眠从主位的虎皮座椅上,一跃而下,走入众喽啰中间,相中十三个身材壮硕的喽啰,道: “你等十三人,为我黑靡帮十三太保,排名不分先后,分管黑麋帮中事务。” 他眼睛闪烁,补充道:“若管得不好,手下群英,随时有可取代你们的,知道了吗?” 这十三人,身强体壮,在一干喽啰中,本就是强势者,现在被选上所谓的“十三太保”,大有一种“大当家慧眼识英才”的感觉,内心激动不已,不约而同轰然跪地,指天发誓,要为张大当家效死忠。 至于其他没有被选上者,虽然心有不甘,但碍于夜无眠的武功,也不敢多说什么。 况且他后面都补充说了,若现任太保力不配位,即可取而代之,等于是说还有机会。原本的心灰意冷,马上又变得跃跃欲试,低迷的士气,也高涨起来。 聚义厅上,聚了一伙亢奋的山贼。 夜无眠顿生一种错觉,自己便是那及时雨宋公明哥哥,领着一百单八将,要打上东京,夺了鸟位。 一时恍惚,并不改其志。 他回到主位上,指着屋外道:“凤山岩、高椅坡上,分别有那夜无眠、安、谭二恶妇,以及赖聪的尸体。凤山岩小竹屋屋后的池塘中,还有杨恶妇的尸体。 现在,哪位太保带着手底下的人马,为我去将那些尸体抬来,好与史大猛、石矛二贼的尸体一并烧了,以泄兄弟们的心头之恨呐?” 各位喽啰“太保”才升官进爵,听到有表现的机会,哪敢多让?傻一点的,还在原地请命,聪明一点的,已经带上心腹弟兄,径直往凤山岩、高椅坡二地进发去了。 不一会儿,这本来还人挤人的聚义厅内,人去楼空,端的是一哄而散,只剩下目瞪口呆的洛湘竹,和满脸笑意的夜无眠。 见四下无人了,洛湘竹在夜无眠腰间掐了一把,嘟着嘴道:“你戴上这贼寇的假脸皮,满身都是贼气,举手投足间,比张大球更像一个贼!这都是谁教你的?” 刚才夜无眠的一番操作,可谓是令她大开眼界。 动动嘴皮子,就将一群处于离心离德边缘的小喽啰,给整得服服帖帖,斗志昂扬。 这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阿眠吗? 当然,她不免有疑问:“就为了让他们把尸首抬过来烧,做下这全套的戏,是否多余?” 夜无眠心道:“若只是焚烧尸体,我一人就够了,哪需如此?我的小姐,你有所不知,我真正的目的,是要留在这黑麋峰中,继续扮演张大球,好与吴掌事接头啊!所以才入戏如此之深。” 真实的情况自是不能与她明说。夜无眠笑道:“不多余。俗话说,做戏就要做全套的嘛。” 洛湘竹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也正看着自己,脸上的那颗痦子,让她一阵反感。 撇过头去,嘟囔着道:“赶紧把这里的事儿了结了,继续出发去长沙城。我不想再看到这张丑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