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嗤嗤! 寒光乱闪,简直砍瓜切菜般。 杀得兴起,连一些马匹都遭了殃,端是无比凶残。 这场杀戮正发生在驿亭之外,自有残肢鲜血飞溅而至,弄得乱糟糟的。 看着火架上的烤肉,陈留白顿时没胃口了。 噗通! 一个身材魁梧的大汉本来想逃进驿亭躲避,不料背后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登时倒了下去,把地面的水渍都给染红。 然后出现一名青年,其长相平平无奇,头发胡乱插根木簪,面皮颇有些痘痕,鼻子很大,眼睛却显小。 最引人瞩目的还是他手中那柄还滴着血的武器,乃是少见的重剑,又宽又厚,寒光熠熠。 青年探头一看,见到亭内呆坐着的陈留白,咧嘴一笑,牙齿挺白的:“书生,不好意思吓着你了。我不是恶人,死的那些才是真正的恶人。” 陈留白:“……” 一般人遇到如此场面的话,谁信呀。 青年还剑入鞘,擦了擦手:“鄙人叶火生,一介捉刀人,说的都是真话。这些人乃是黑风寨的山贼,一个个烧杀劫掠,无恶不作,正好被我遇上了,所以全部杀掉,要将头颅送去衙门领赏……你且等等,我先去割头。” 听他的语气,割头如同割韭菜似的,想必没少干这营生。 而捉刀人,等同于没有编制的捕快之类,专为悬赏做事,谈不上好名声。 约莫一刻钟后,叶火生忙完了,大咧咧地走进驿亭来,嘴里惋惜道:“可惜那几匹马跑掉了,否则牵到市集中卖,起码能卖些银子。唉,追了一路,肚子饿得慌。” 大鼻子一嗅,眼勾勾地盯着那块烤肉看:“真香呀!” 陈留白道:“你饿的话,拿去吃。” “真得?” 叶火生眼神一亮:“那我就不客气了。” 伸手抓起,也不怕烫,先嗅一嗅,再吹一吹,随即大口朵颐起来。 偌大一块肉,不够他吃的,很快风卷残云地吃完了,赞一声:“味道好极了!” 陈留白问:“你身为捉刀人,行走江湖,随便吃陌生人的东西,不怕下药?” “不怕!” 叶火生很干脆地回道:“我看你相貌俊秀,想必不是坏人……哈哈,实不相瞒,我这鼻子天生灵敏,酒肉有没问题,闻一闻,就知道了。” 陈留白:“……” 没想到这位还是個天赋异禀的奇人。 叶火生砸砸嘴唇,仿佛在回味:“书生,你叫什么名字?” “陈留白。” “好名字!一看便是读书人,应该也练过武吧?” 陈留白道:“学过些……伱看得出来?难道除了鼻子,还有一双慧眼?” 叶火生笑道:“那倒没有,只是看你神色淡定,胆气不俗,绝非一般的文弱书生。再说这肉,是鹿肉吧,普通的人,哪里吃得上?” 这厮是擅于观察的,本领也不弱,依照其身上的气血程度,应该已经打通了三四百处穴道,比起陈渭斌,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看其模样,走的是野路子,除了天赋出众外,定然另有际遇。 叶火生拍拍手:“我吃了你的肉,就是欠了你人情。我行走江湖,有两大不欠,第一不欠人钱;第二不欠人情。你说,要怎么还?” 陈留白笑道:“一块肉而已。” 叶火生却很认真:“古人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这么一大块好肉?要不,我给你钱?” 说到钱字,他似乎感到肉疼:“其实谈钱伤感情,何况我与你一见如故。这样吧,你有什么事想做却做不了,而或有仇家之类的,告诉我,我去帮你办了。身为捉刀人,我做这些事可是专业的,你不用担心惹上官非。” “暂时没有。” “那就难办了。” 陈留白忽道:“刚才听你所言,说附近有市集,不如带我去打尖。帮忙带路,就当还了人情。” 叶火生沉吟道:“那岂不是占了你便宜?” “大丈夫不拘小节。” “说得好,那我就不与你婆婆妈妈的了。” 叶火生击掌道:“你且等等,我还要去挖坑把剩下的尸身给埋掉。” 顿一顿,解释起来:“江湖恩怨江湖了,纵然他们死有余辜,但既然我已经取头领赏,把其他尸骸入土为安,也是应该。免得暴尸于此,滋生疫病,而或吓到了行人,终是不好。” 陈留白赞许地说:“是这个道理。” 约摸半个时辰后,所有的事都做好了,准备离开。 但只得一匹马,而马背上用布袋装着一连串的头颅,叶火生就不上马,而是牵着与陈留白并肩而行: “书生,你从哪来?” 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干脆这么叫上了,倒也顺口。 “江州,你呢?” “我出自蜀中,但年少时便仗剑远行,当了游侠。为了糊口,后来当上了捉刀人。” 陈留白道:“我看你本事了得,何不直接进去衙门办差?靖夜司一直在招募人手。” 叶火生摇摇头:“我这人生性不羁,只想当个无拘无束的浪子,从南走到北,从白走到黑,快意恩仇,便不负此生。” “不错。” “我这次来关内,是为了一桩大买卖。” 陈留白问:“什么大买卖?” 叶火生答道:“听说潼关那边出了一头妖魔,极为凶残,害人无数,弄得朝廷焦头烂额,于是放榜出来,招募能人异士前去斩妖。该消息一出,很多人都赶过去了,我也要去看看。” 听到“妖魔”二字,陈留白立刻有了精神。 这一阵子,他在山中苦修,与外界几无联系,所以并没有听到这样的消息。 叶火生接着道:“来到这边后,刚好看到关于黑风寨的悬赏,顺路便接了。赚钱嘛,多多益善。” 其实以他的本事手段,想要赚钱,途径多得是。 不过其有自己的做事原则和行事风格,正所谓“盗亦有道”。 风雨未停,两人脚力不慢,赶到了一座县城。 此为“阴山城”。 进城后,叶火生让陈留白在街边一间茶馆小憩,等候,他则带着马匹人头去领赏了。 陈留白自无不可,点了茶水和小吃糕点等,慢慢食用。 然而这一等,竟差不多过去了一个时辰,正有些不耐,就见叶火生快马而至。 在其身后的街上,吆吆喝喝,是一大队手执武器的捕头差役等。 这些人看着追赶,却又畏畏缩缩的,根本不敢追上来,场面颇为滑稽。 叶火生翻身下马,对陈留白道:“他乃乃的,那狗官竟敢赖账,不肯给赏金,我便把他吊起来抽了一顿,拿了该拿的钱,然后闯出了衙门。” 陈留白:“……” 这家伙,真是位妙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