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微亮,透过窗户的木格栅,照出无数细微浮尘。 【技艺:缠丝劲(小成)】 【进度:15/800】 【效用:一动俱动,声随手出】 “缠丝劲这就小成了,一个晚上而已。难以想象,那帮生来贵胄的豪阀子弟,练功速度该多快?” 白启起床,忍不住摩挲两下右手大拇指的龙形珏,再次感慨投胎真是一门技术活儿。 人魂珠这种武道珍品,整个黑河县估计都没谁见过,也就曾经给天水府赵大将军效力的老黎,才能拿得出。 “不知道小何家里可有收藏人魂珠……” 如此合用的玩意儿,白启当然希望多弄几颗,最好把双手戴得满当。 他略作憧憬,起身洗漱,推门步出后院,呼吸早晨的清新空气。 四下静悄悄的,可见天色还早,白启干脆继续练功。 依旧走动缓慢,拳脚沉重,徐徐打了一套缠丝劲。 这门功夫要义在于慢,用锻炼结实的饱满筋肉挤压气血,一点点淬炼劲力。 这叫盘劲。 直至做到手掌像是缠着一层层丝线,每次出招看似轻盈柔软,实则阴毒狠辣,但凡不慎挨着半点,劲力就从皮肉渗透筋骨,如闷雷炸开,震烂脏腑七窍流血。 “一动俱动,声随手出,就是周身一气节节贯通,其根在脚,发于腿,主宰于腰,形于手指,跟人过招,手到、脚到、身到、劲到,浑然如一体。 这种打法境界,二练骨关的好手也未必做得到。” 白启慢腾腾推动拳架子,心中感悟良多,昨晚用人魂珠挂机,至少给他节省两三日的苦练功夫。 水滴石穿,日积月累,开春之前,把五部擒拿全都突破大成,似乎并没有预想中艰难。 被传授通文馆的三大真功,近在眼前! 大约练了半个时辰,阿弟白明起床洗漱,照旧出门买早食。 两兄弟加后院养马的老许,三人围坐桌边,吃着香喷喷的肉包子。 白启闲着无事,一边喝着自家熬好的粘稠肉粥,一边随意问道: “老许,你以前跟着刀伯啸聚伏龙山,可知道义海郡有啥厉害的大高手?” 他往后总归要进一趟郡城,哪怕是龙潭虎穴。 提前打探下消息,也算未雨绸缪。 “这個啊,义海郡每五年就会更替一次黑榜,四练是主册,三练是副册,分别收录十人。一练筋关、二练骨关,没啥说头,则无人提及。” 老许一手端着大碗肉粥,一手抓着皮薄馅多的肉包子,主动离开座位,蹲着说话。 这是他吃饭的习惯,不喜欢坐着,就爱蹲在门槛或者台阶上。 “十年前,黑榜主册的四练高手,我隐约记得几位,冒家的冒延寿,一双奔雷手打遍郡城,苏家的苏定文,号称铁剑横江,还有韩家的韩全……” 白启听着不太对劲,冒、苏、韩? 怎么像被宁海禅打灭的那几座行当。 “不过这些大高手后来都死透了,据传是惹到一个凶人,此人极度残暴,阴险狡诈,专门盯着黑榜屠,下毒刺杀,无所不用其极。 导致后来义海郡的高门大姓,很多练武有成的三四练高手,个个撒银子贿赂道观,以求不上榜……” 许三阴挠挠头,他只是伏龙山赤眉的马夫,很多消息道听途说,并不晓得宁海禅的名讳。 “敢情师傅已经把老一辈高手杀绝了?” 白启抹了一把嘴巴,心里泛起嘀咕: “也是,十七行同气连枝,打死一个,便要牵连一群,足够师傅他挨个灭上一阵子。” 想起宁海禅对自己所说,心里要有一笔账,照着师傅这个行事作风,他那怕不是阎王爷的生死簿? 凡是被记住名字,谁能逃得过? “如今呢?” 白启又问道。 “不咋清楚。那个凶人横行义海郡,搅得鸡犬不宁,那些高门子弟习武的少了,个个都争着进道院。 黑榜主册、副册的二十人,现在大多出自排帮,其中稳居第一,已经占据魁首十多年的排帮大龙头,其次则是有名有姓的舵主、堂主。” 许三阴舔掉碗底剩着的那点稠粥,如实回答道。 “师傅下手太狠,弄得义海郡四大练的武道高手青黄不接?” 白启咂舌,带着阿弟白明站桩练功,等到晌午时分,用过一顿午饭,他才出门寻何敬丰。 …… …… “白哥……白哥!哎哟,轻点!” 何家后院,身着锦衣的何敬丰捂着脸连连求饶,颇为委屈道: “白哥,我以后要修道的,真不会啥拳脚,都是花架子,你找我切磋作甚。” 白启稳稳收住架势,心下无语,他哪里想得到,堂堂何家长房七少爷,瞅着身强力壮,一练筋关大成。 结果是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连自己只用三成力道的普通一拳都撑不住。 真就氪金嗑药升级,一点功夫不带练的? “我还没出力,你怎么就倒下了,不知道以为你碰瓷……” 白启喉咙微动,默默咽回这句话,转而问道: “你们何家的长河劲、落日刀,都是一等一的出名,你当真一样不学?” 何敬丰揉着微微发疼的胸口,赶忙唤羊伯取跌打药酒,理直气壮道: “学来作甚?我二叔、三叔,一个把长河劲推到第九重,突破三练皮关,水火仙衣加身,一个将落日刀练得炉火纯青。 结果呢,被伱师傅几拳锤死了……当然,白哥你别误会,我绝无记仇的意思,单纯就是表达下,即便武功再高,也敌不过宁海禅的一双拳头。 所以,不如修道学艺,受箓炼法!” 白启语塞,莫名觉得小何所讲不无道理,憋了半晌: “道艺有成,便可以跟我师傅过招了?” 何敬丰扯开锦衣袍服,往都未浮现青乌之色的胸口皮肉,使劲涂抹药酒: “唔,也难,毕竟道官老爷又不是没被请动出手,收效甚微啊。 但我若成为道院生员,完成道试,日后就能离开义海郡,去天水府了。 惹不起,躲得起,是不是这个理?” 白启这下真的无言以对,只能颔首夸奖: “不愧是何家长房当中,最为机智无双的七少爷。” 何敬丰嘿嘿一笑: “凡事量力而行嘛,你师傅当年闹得这么凶,十七行都没压住,而今换成十三行更加没戏。 再者,谁知道十年后的宁海禅究竟是啥境界?填进去多少条人命,才能对付?大家都是穿鞋的,干啥都要思量后果。” 白启神色不变,却暗暗一喜,何敬丰这番话所代表的,亦是义海郡各座高门的一种态度。 如果那帮大老爷皆看得这么透彻,自个儿以后踏进郡城,兴许能减去不少曲折风波。 “但是……” 何敬丰小题大做擦完药酒,又接着道: “十七行变十三行,被灭的那四家,于今成了光脚的。白哥,你还是得小心点儿,你那位大师兄仅遭遇过没头没尾的刺杀袭击,便不下二十次了。” 白启心头一突,高门大族的根系之深,果真叫人惊叹。 苏、冒、韩、方被灭十年,还能阴魂不散盯着通文馆传人? “咱们郡城小门小户的经营手段,都是学勋贵豪阀那一套。 几代施恩,养士养门客。” 何敬丰倒是觉得正常,直言道: “白哥莫要小看这些伎俩。譬如冒家的冒延寿,他开的是药行,因为早年赈灾捐善款,闹瘟疫熬药汤,免费散给流民,甚至开办育婴堂、安济坊,收容弃婴与无人赡养的老者,被尊称‘万家生佛’,义海郡至今有人给他立长生牌位。 受过冒延寿恩惠的门客,不知凡几,按照他们的想法,自家恩公惨死,哪怕豁出性命也该报仇,一旦被发动,可怕得很。 离开黑河县,你晓得喝的哪杯茶、吃的哪口饭,里面被下过毒? 俗话说,只有千日捉贼,没有千日防贼,应付起来很头疼。” 白启斜睨一眼,略感意外: “义海郡还有这种大善人?不应该啊。” 这年头,为富怀仁,简直比青楼娼妓是贞洁烈女还稀罕。 何敬丰冷冷一笑,似乎正等着白启这么问,忙不迭解释道: “冒延寿他拜外道,能安啥好心。借着瘟疫灾情抬高药材价格,一进一出,短短数日赚了三十万两不止,拿出千把银子博个善名,换作是我,也乐意。 至于收养弃婴,更加丧心病狂,私底下养成药人,摘眼珠、心肝、甚至抽血……其余三家被灭门,道官老爷还拦了一下,唯独冒家死干净,谁也没敢提及追究二字。 他家府邸后院挖出的大地窖,埋着三百六十九只骨瓮,经由仵作核验,年纪最大不超过十三岁。” 外道? 白启适时地露出疑惑之色,让小何主动抢答。 何敬丰平日读书头昏脑涨,这时候终于迎来派上用场的机会,十分积极地: “龙庭统摄万方灵机,修道门槛这么高,并非人人都负担得起。 因此便有外道修士,他们延续道丧动乱的邪门法脉,取生灵之血肉、魂魄为材,用于自个儿的炼法精进。 其中大部分都不可避免堕身浊潮,沦作‘魔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