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州苦寒,地阔而人稀。 故又称为‘辽’。 所以镇辽城,名为镇辽,实为镇幽州。 …… 大雍太康五十九年,十一月初二。 再过不到两个月,就是新年了。 明年是太康六十年。 一甲子一个轮回。 到时候必定是普天同庆,为太康帝君贺。 只是如今的镇辽城中却是看不到任何迎接新年的喜意。 街上往来忙碌的人们行色匆匆,大多低头垂目,满面愁绪。 不时有人抬头,却不是看路。 而是目光忧虑地望向北方。 ‘已经出征了快一个月了……怎么还没个消息传回来?’ 先前定北、廊居两城被屠的惨状,传到镇辽城的时候。 整个镇辽城的百姓,全都义愤填膺。 誓要向那些畜生讨回这滔天的血仇。 可后来当镇辽军奉命出塞征讨那些蛮狗之后,这些义愤填膺的愤慨,很快便化作了对自己出征儿郎的忧心。 毕竟战场上刀箭无眼,只在生死一念间。 万一有个什么好歹,他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等残酷的现实。 这一刻,他们真的有些后悔了。 后悔当初不该叫嚷得那般大声,以致于似乎真让那位神都镐京的帝君陛下听到了。 这才逼得自家儿郎不得不提上镇辽刀,跨上辽东战马,与那些该死的凶残蛮狗搏命。 不过事已至此,他们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不断为那些驰骋疆场的儿郎们不断祈祷。 不求儿郎能立下什么功勋,青云直上。 只求他能平安归来。 哪怕缺上一条胳膊,少上一条腿…… 而这一声声祈祷中,自然也少不了姜婉。 昨晚又熬了个夜,总算是将绍哥儿那身冬衣缝了个大半。 只是这样一来,一夜没怎么睡的姜婉,早晨起来精神上不免有些恍惚。 隐约总听到绍哥儿似乎不断在耳边‘婉娘,婉娘’地呼唤自己的名字。 姜婉暗道,自己真的是想他,想得整个人都痴傻了。 这般摇头温婉一笑,姜婉再次拾起还没做完的冬衣,一刻也停歇地穿针引线起来。 离新年不远了。 她必须要抓紧时间,好让绍哥儿征战归来的第一时间,穿上这身新衣裳。 免得再有人在背后骂他穷酸。 虽然她知道绍哥儿不在意这些,但是她在意。 每次听到有人这般说她的绍哥儿,她就恨不得上前撕烂了对方的嘴。 然后再打得对方满地找牙。 看他们谁还敢胡咧咧! 可是她不敢。 她的绍哥儿可是读过圣贤书的翩翩君子,最见不得女子这般粗鲁无状。 她可不能丢了绍哥儿的脸面。 所以她只能忍。 一面忍,一面跟着婶娘学着这繁复难懂的针线活儿。 天啊! 这太难了! 姜婉犹记得当初自己看着扎得满手是血的凄惨模样。 练武再苦,也没流过一滴眼泪的她,一下子没忍住泪眼婆娑起来。 不过在看着那个傻子当时紧张的模样,姜婉又很想笑。 然后悄悄将手藏了起来,又哭又笑。 只是可惜啊,就在姜婉好不容易学会了针线活的时候。 绍哥儿跟着叔父从军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等她好不容易攒够钱,从布店买好布匹的时候。 绍哥儿又出征了。 这世上的很多事情就是这样。 等你真正做好准备的时候,总有这样那样的事情发生。 打乱你之前的所有准备。 让你猝不及防。 姜婉不知道送绍哥儿北征的那一天,自己到底是怎么回来的。 只感觉自己的魂儿,似乎也跟着一起走了。 这就样浑浑噩噩过了三天,才悠悠醒转过来。 也就是从那一天开始,她开始没日没夜地缝制手上的冬衣。 因为只有这样她似乎才能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活着等他从战场归来。 活着为他解下战袍,换上这身冬衣儒衫。 就这样,时间似乎也就一天又一天的过去了。 ‘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般难熬……’ 姜婉有些恍惚地想着。 随后将手中已经渐渐成型的冬衣,撑在身前仔细打量着。 并不算贵重的布匹,自然做不出华丽的衣衫。 但姜婉料想她的绍哥儿也不在意这些。 只要是她送的,他一定会喜欢的。 想到到时候他穿上这身冬衣,昂首阔步走在镇辽城中的样子。 姜婉就想笑。 她其实很喜欢笑。 习武天赋很好。 性子也烈得很。 但自从绍哥儿读书以后,她就渐渐收敛起这些与绍哥儿格格不入的东西。 从那以后,她就是姜婉,温婉的婉。 不过她不觉得委屈。 只是对绍哥儿有些愧疚。 因为她本不是绍哥儿喜欢的样子,只是让自己变成了绍哥儿喜欢的样子。 这让她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个弄虚作假的卑鄙小贼。 不过小贼就小贼吧。 只要能得到绍哥儿,卑鄙就卑鄙吧。 毕竟只要能伪装一辈子,谁又在乎原本的姜婉是个什么样子呢? 姜婉自己都不在乎。 她只在乎他的绍哥儿。 也只要绍哥儿在乎她。 这一辈子……足矣! 想到美好处,姜婉暗骂自己不害臊! 不知羞! 可看着手里的冬衣,姜婉却是忍不住将之凑到了脸颊边,轻轻摩挲了几下。 “郎君何时归……” 这般呢喃自语一声。 已经许久没有睡好的姜婉,忽然感觉到一丝难以抵挡的倦意。 ‘睡一小会吧,醒来再缝……’ 准备奖励偷一会儿懒的姜婉,沾着桌案的边,便沉沉睡去。 睡梦中,那一声声‘婉娘’便再次袭来。 隐约知道自己这是在梦境的姜婉,强忍心中的羞意,刚想应声。 可一抬眼,却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那一片延绵不知道尽头的黑色尸山! 而她的绍哥儿坠落马下,甲胄残破,一身是血地看着自己! 只这一眼,姜婉便感觉自己的心要碎了。 她隐隐看到他跟自己说了什么,可她听不清! “韩郎!” 这般声嘶力竭地嘶喊一声。 整个人便连带着梦境一起,瞬间支离破碎起来。 清醒过来的姜婉,无暇顾及手中被泪痕湿透了的冬衣。 因为刚刚那一出梦境,实在是太过真实。 真实到她仿佛看到了绍哥儿眼中的那一抹遗憾与释然。 只是就在这时,身边却是传来一声埋怨的声音。 “伱这孩子瞎嚷嚷什么,吓我一跳。” 是婶娘! 看到婶娘的那一刻,姜婉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死死抱住婶娘,痛哭道。 “婶娘我梦到韩郎了!梦到韩郎了!” “他坠马了!流好多血啊!快去救他!” 姜婶本想笑骂她张口就是‘韩郎’不害臊。 可当听到姜婉说出后面的话后,顿时心中一惊,赶忙紧张问道。 “你叔父呢?你可曾梦到你叔父?” 等见到姜婉摇头之后,这才舒一口气。 随后柔声安慰道。 “只是一个梦而已,看把你吓的!” 姜婉父母故去的早。 她跟姜虎又一直没有子嗣。 所以一直将姜婉当亲生女儿看待。 此时眼看姜婉又为了那混小子牵肠挂肚,柔声安慰的同时,难免生出几分怨气。 于是当即就骂道。 “这蛆了心的孽障!早就说不让他从军!” “偏要去!还说什么功名只在马上取,真是读书读傻了!” “还连累我家乖囡在家担心!” 看在姜婉的面子上,有些难听的话,姜婶收着没说。 依她看来,那个姓韩的小子,除了那张脸外,文不成、武不就,可谓是一无是处。 根本配不上她家乖囡。 可无奈姜虎认死理,说什么兄长定下的亲事,怎么能说改就改。 再加上姜婉这妮子也是一根筋,偏偏就认定了那个废物。 否则的话,以她家乖囡的品貌,不说入宫当个贵人。 当个官家夫人,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她一个做婶娘的,又拗不过这叔侄俩,她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随她去吧。 谁让她家乖囡喜欢呢? 正一边骂,一边叹息着。 可刚刚还垂泪不止的姜婉,顿时忘了哭泣,急声道。 “婶娘!你怎么能这么说他?” “韩郎胸有凌云志!才不是读书读傻了!” 这话一出,姜婶顿时被噎得不轻。 气得翻了个白眼后,她也懒得跟这个傻妮子计较。 反正她都已经习惯了。 “好好好!你家韩郎是块宝!我不能说他不好!” 在狠狠瞪了姜婉一眼后,姜婶没好气道。 “你就护着他吧!” “等你以后嫁过去以后,天天过苦日子,有你后悔的!” 被姜婶这一打岔,原先清晰的梦境,似乎忽然模糊了许多。 再加上少女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姜婉的情绪终于平复了下来。 可尽管有姜婶一而再再而三的保证,这只是一个噩梦罢了。 姜婉心中还是被蒙上了一层挥散不去的阴霾。 所以接下来的日子,除了忙活她的冬衣,她一有空就往城中的寺庙跑。 为她的郎君在佛祖面前祈祷。 回去的路上,路过酒肆茶楼的时候,她还会停下来竖起耳朵,听上一阵。 因为绍哥儿说过。 这等鱼龙混杂之地,消息最是灵通。 十一月十三,这一天。 对于镇辽城来说,注定是震动所有人的一天。 因为北边的消息,终于传来了。 只是不是报喜! 而是晴天霹雳! 镇辽军败了! 自定北、廊居两城分兵出塞的两路大军,遭遇了数十万蛮骑的突袭。 尽皆惨败! 这则宛如旱地惊雷的噩耗,让整个镇辽城的人全都呆住了。 好半晌,才有人怒声道。 “假的!肯定是假的!” “我镇辽军纵横无敌!怎会败于区区蛮狗之手!而且还是惨败!” 过去这些年,镇辽军北上出塞,虽然偶尔也会受点小挫折。 但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意义上的败仗。 更别说什么惨败了。 惨败,是什么? 是丢盔弃甲! 是动辄伏尸数万! 所以他们本能地不信。 甚至将那个带来这个消息的外地人,骂了个狗血淋头。 头戴帷幔躲在人群中的姜婉,也悄悄跟着骂了几声。 假的! 肯定是假的! 绍哥儿一定不会有事的! 姜婉给自己鼓了鼓气后,忧心忡忡地回了家。 接下来的几天,她不再敢出门。 也不再想听到任何消息。 整天窝在家里,缝她的冬衣。 ‘必须要快一点缝,绍哥儿要回来了,不然就来不及了……’ ‘婉娘你不要去相信那人的话,他是骗人的……’ ‘绍哥儿一定没事的,他还会打个大胜仗,当上将军!然后风风光光地娶婉娘过门!’ ‘他答应过婉娘的,不会骗婉娘的,对吧?’ 姜婉一遍遍地跟自己说着这些话。 似乎要给自己的信心。 直到几天之后,她看到婶娘失魂落魄地回来。 那一刻,姜婉忽然就没忍住流下泪来。 美目垂泪的瞬间,姜婶也没忍住哭了。 “乖囡,别怕!你叔父说过,他会回来的!” “他会带着绍哥儿回来的!” “那狗东西要是敢说话不算数,咱扒了他的皮!” 往日里,姜婶性子上来,能从街头骂到街尾。 再一发狠,甚至连自己都骂。 但她从来都舍不得骂姜虎。 可是此时她张口就是‘狗东西’,显然是恨极了他。 只是她这份色厉内茬的虚弱凶狠,就连姜婉也能明白无误地看出来。 于是本来是被安慰的姜婉,用力抱住了婶娘,柔声道。 “不怕,婉娘不怕,婶娘也不要怕。” “会回来的。” “叔父会回来,韩郎也会回来的。” “我们做女人的,要相信他们,对不对?” 面对姜婉出乎意料的坚强,姜婶原本强装的凶狠,再也维持不下去了。 嘶声哭喊道。 “乖囡啊!要是你叔父去了,咱可怎么办啊!” “他可是咱的命啊!” “是咱的命啊!” 平凡夫妻。 虽然生活中不见波澜,可真到了面对生死的时候。 那种痛彻心扉地撕心裂肺,不是当事人又如何能懂。 而这一日的镇辽城,却不独独是姜婶。 也不独独是姜婉。 随着那些为躲避蛮狗屠戮南下逃难的难民,大批进入镇辽城。 镇辽军在草原惨败的消息,再也不可能掺杂任何虚假的可能。 无数人悲声痛哭。 无数人痛骂蛮狗。 更有不少武者修士汇集到镇辽将军府门前,请求留守将军府的长史,将他们编军入伍。 北上草原,与蛮狗决一死战。 誓要报此血仇! 只是每一次得到的回复,都是等一等,再等一等! 这样一次又一次,那些武者修士终于忍不住怒声道。 “长史莫不是怕死?” “若是长史怕死!我等不怕死!” “长史尽管送我等去死便是!” 幽州之地,历史上曾归属古燕国一段时间。 时人,常感慨‘燕赵多有慷慨悲歌之士’! 如今不知道多少年过去。 这话竟然依旧适用于当下的幽州。 适用于如今的镇辽城! 将军府中的那道声音,喟然长叹一声。 “尔等勿慌。” “大将军虽败,却在定北城稳住了阵脚。” “如今已经将数十万蛮族挡在了定北城下。” 那声音并没有否认那场惨败。 听得所有人心中一沉,面现悲色。 不过后面那句话,却让他们振奋了几分精神。 大将军还在! 镇辽军还在! 而将军府中的那声音在说完这话之后,这一次却没有拒绝这些壮烈之士的请求。 而是将他们编入了城防营。 这也是为最坏的结果,做最后的准备。 身处家中的姜婉,很快便从姜婶的口中得到了这个振奋人心的新消息。 毕竟只要没有全军覆没,就还有活着的希望。 谁又能说幸运的不会是自己家的男人呢? 就这样,时间又是一天天过去。 姜婉从小寒,等到了腊八。 从腊八,等到了大寒。 天降大雪的那一天,她终于等不下去了。 因为她的冬衣早就已经缝制好了,她的郎君还没有回来。 再在家里这么无休止地等下去,她会疯的。 “乖囡!” 听到身后婶娘的呼喊,怀抱崭新冬衣的姜婉脚步微顿了下。 “我去迎他回家。” 然后在第一时间为他披上冬衣。 天下雪了。 他会冷的。 …… 一连两天风雪的等待。 酒楼中有食客看着风雪中的那道女子身影,忽然认出了她。 “哟!这不是婉娘嘛!” “在等那个废物回来吗?” 那食客借着酒劲,哈哈笑道。 “要我说,你还是别等了!” “那个废物习文不成,练武又差劲!” “上了战场,别说是杀敌了,怕是见到那些蛮狗就被吓到尿裤子了!” 这话说完,与他同桌的一众食客,顿时哈哈笑了起来。 他们几个都是昔日‘绍哥儿’习文时的同窗。 初始,习字断文的时候,‘绍哥儿’样样比他们强。 可一旦涉及到真正的修行。 那姓韩的整个成了一个榆木脑袋,修行缓慢无比。 时间一长,废物之名,自然不胫而走。 几人口中嬉笑着,顺势打量着眼前风雪中的姜婉。 老实说,自从韩绍弃文从军后,他们也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眼前这个少女了。 如今一看,尽管落雪满帷幔,可那曼妙的身姿却是连那袭冬衣也遮挡不住。 眼中一亮,便哈哈笑道。 “要不等那个废物死了之后,你嫁与我得了。” “我可比那废物强多了……” 可这话还没说尽,迎来的便是重重一棍。 咔嚓—— 筋骨断裂间,那满口喷粪的年轻食客,顿时哀嚎阵阵。 少女头顶的帷幔掉在一旁,秀美温婉的妙容,展露在所有面前。 只是那一手不知道哪里摸来的木棍,却给人一种极为违和的感觉。 “吾家韩郎!” “不管修为如何,尚敢提刀上马杀敌!” “如此纠纠伟丈夫!又岂是你这等只会躲在后面狺狺狂吠的断脊之犬,所能辱没的!” 说着,手中木棍裹挟着后天真气,一棍一个将刚刚所有辱骂过绍哥儿的狗东西。 全都打断了双腿,一脚踢到了外面的风雪中。 而亲眼见证这一幕的其他食客,反应过来之后,顿时喝彩道。 “好女子!好一个纠纠伟丈夫!” “打得好!说得也好!” “为我镇辽勇士贺!为我镇辽烈女贺!” 阵阵大声喝彩声中,姜婉顺手将手里的木棍丢到一边。 随后用那演练过无数次的标准仪态,向众人施了一礼。 然后重新戴上帷幔,抱着冬衣,再次望向了城门的方向。 镇辽军每次凯旋,都从这个门进。 姜婉以前跟在婶娘身边,迎过几次叔父。 断然是不会错的。 只是随着酒楼的食客渐渐归家。 那处城门依旧没有动静。 姜婉原本满怀希望的眼神,也随着天色的光线一点一点暗了下去。 ‘明天,明天他一定回来的!’ 这般呢喃一声。 姜婉神色落寞。 只是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去的时候,远处的城门突然传来一阵狂奔的马蹄声。 “大捷!大捷!” “定北城下!我镇辽别部陷阵营韩司马!连斩蛮狗两尊法相境大能!” “数十万蛮族大溃!” “我镇辽虎贲趁势掩杀三百里!斩首近二十万!” “大军不日即将凯旋!” 马蹄呼啸而过间。 那道激动得近乎颤抖地咆哮之声,一遍接一遍地在整个镇辽城中响起。 “大捷!大捷!” “定北城下!我镇辽别部……” 很快便有如一根炽热的火把一般,瞬间点燃了本该于黑暗中沉寂的镇辽城! 赢了?! 惊喜和反转来得太快! 无数道身影冲出家门的时候,脸上犹自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神色。 直到将军府传来一声哈哈大笑。 “我镇辽别部司马壮哉!” “我巍巍镇辽!壮哉!” “今夜我镇辽宵夜不禁!为我镇辽儿郎贺!” 话音一落。 整个镇辽城瞬间沸腾了。 风雪中,一盏盏平日里舍不得点亮的油灯,接连亮起。 无数人发出兴奋的怒吼。 无数人迎着风雪,冲上了街头。 反倒是最先听到消息的姜婉,讷讷地往家中走着。 她才不关心什么韩司马呢。 也不关心什么连斩两尊法相境大能。 更不关心什么掩杀三百里,斩首近二十万。 那等高高在上的存在,离她终究太远。 离她韩郎那个小卒子,也太远。 此时她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唯有一句话。 “大军不日即将凯旋!” 回来了。 终于回来了! 她高兴得几乎要飞起了。 尽管没有人明确告诉她,她的韩郎,她的绍哥儿还活着。 但她就是相信! 相信他能回来! 姜婉紧了紧怀里被重重包裹的冬衣,然后飞奔着往家里跑去。 这一刻的她,一点也不温婉。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