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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藏在高木矮丛中的寺院,全都沐浴在月色的清辉之中。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 古老的寺庙在朦胧夜雾的笼罩下,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往年初春,这寺里的桃花早就开始挂满了花骨朵,便是那春风还末到便早以是“满堂春色关不住,几支红杏出墙来”。 但今年冬天却感觉格外的长,属于冬天寒意也仍笼罩着这座佛寺。本该冒出的尖尖嫩树此时全然未见,四野望去,也没有一朵花的踪影。 入了夜,崖上雾气更盛,寺内一片黑暗,唯有檐下挂着的杏色灯笼散发着微弱的烛光。 庭院内竹林飒飒,趁着零落的烛光,其影子落在白墙上,像是无数人正在张牙舞爪的要扑上来一样。竹林影光晃动,余光却瞧见一抹狐狸似的影子从地面快速闪过,瞬间被竹林摇碎。 墙外是禅院深深,树枝错落,墙内是暗香流转,玉骨生香。 圆月高悬,冷清的月光斜斜洒在僧人的眉眼上,映衬得他的眉目愈发清隽绝伦。一只手臂趁着夜情悄然攀上了男子的肩膀,冷的光、玉的肌、白的衣以及黑的夜。 是个女子,是一个很美丽的女子,妩媚天成,艳而不俗。 “和尚,你想我了吗?”随着这曼妙的声音的出现,一个女子的身影与男子被月色折射的影色缓缓地重合在一起,就像被人慢慢揭开的面纱一样。 前一刻还仿佛神圣而不可侵犯的男子,此刻身前却挂着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 长指沿着僧人的下颌划过他的喉结,见僧人目光平静,半点不被她所诱,心中不由一梗。 “和尚,你就真要这样绝情?难道过去的种种你都忘了不成?只是因为我不是你以为的人类女子,而是妖?”女子语气衰伤,一只手环着男子的脖子,另一手捧着男子的脸,眼睛紧紧地的盯着男子肃静的面容。 玄清不语,只轻轻地转动了几番手中的佛珠。 胡妧的眉心蹙得更紧了,因为气恼,她的双眸几乎覆上了一层冰,她身为妖界四方尊主之一,加之长相明艳,无数男人拜倒在她裙下为她轻狂,可谁料这佛安寺的小和尚竟这般不识抬举?三番五次的伤她颜面。 呵,得不到,不如毁了! 胡妧五指张开,指甲在一瞬间拉长弯曲,当指尖即将触碰到面前的僧人时,僧人身上泛起了耀眼的金光。胡妧被这光刺得身子不由倒退了几步,她眯了眯眼,不死心地再度朝僧人发出攻击,却不料这僧人手一抬,中指指腹轻触了下大拇指,再一弹,她方才发出的攻击便回转了她自个身上。 真该死!这和尚居然掩盖实力还冷眼看她自轻自贱! 胡妧从没有这般气过,她呼出心头一口闷气,耗尽功力誓要让这和尚尝尝苦头。 好歹是一方尊主,胡妧拼尽全力的这一击,念一虽挡住了,但内里仍不可避免受了损。 胡妧见僧人眉心聚拢,终于有了丝情绪,怒火稍降。这时远处寺庙钟声响起,她知道自己不该多加纠缠了,便收手离去。 玄清偏转头,见远方高耸的钟楼隐在云层中,天际的暗渐渐消退了,换上的是淡淡的蓝。 女子身影刚消失,男子就睁开了始终紧闭的双眼,那双白日里平静无波的眼中有无奈、不舍但更多的是释然,但却再也找到胡妧想要的半分爱与情。 她走了。玄清想。 这回下山,本是受了师父的嘱咐采集药材,谁料会在路上遇到这女妖?想到师父素来极其厌恶妖物,玄清不由叹了口气。 玄清踏出竹园时,天已蒙蒙亮了,玄清对着向他问好的师弟们点了点头,接着便径自向自己的禅房走去。 玄清素来喜爱与花草亲近,他本该立时回房清洗自身,但看到禅房外墙那一株迎风招展的蔷薇花时,身子一转,脚便朝那靠近了。 粉色的花蕊缀挂在那纤细的绿色枝丫上,这花的花香不似园子里别的花那样花香四溢,这株花你只有到它跟前了才能闻到,而且这花香也不是一下子就很浓郁,反而淡淡的却又无时无刻不在,让人忍不住去细细的寻找。可今日远远的就闻到了它的香儿气,明明还是那么的淡却让人忍不住被它吸引,为它流连忘返。 今日不知怎的看着这花竟觉得娇艳欲滴,好看极了,玄清情不自禁的就想抬手去抚摸抚摸它,却不慎被枝条上的刺在手上划出一条血痕,这刺痛反而让他从那种雾里看花的状态中脱离出来。 谈红的血丝顺着这口子从花瓣的缝缓缓渗入到花蕊处,一下子就装满了整朵花花苞,玄清敛眸,淡然地收回了手,转身回禅房开始打坐。 他的内伤比他想象中要重,未免师父见了又生猜忌,玄清决定先调养生息。 禅房外,玄清看不到的地方,粉色的花瓣边缘渐渐游荡起金光,光芒顺着花心流向茎体,枝叶,约莫三盏茶的样子之后光才开始消散,连同光一起消散还有那株在墙角嫩叶间的粉红蔷薇,反而在这禅院深深的寺内多出来了一个少女。 少女瘫坐在地面上,手撑着脑袋,直直地望着窗内打坐的僧人。 僧人唇齿翕动,看样子是在诵经,坐姿严谨端正,浑圆的佛珠一粒一粒地滚过他的指腹,到是有点得道高僧的样子。 不知过了多久,僧人的诵经声消失了。 眼底突地闪现月白僧袍,少女仰颈,便见僧人立在自己面前。 玄清蹲下身,褪去外袍,披在少女身上,掩住她光裸的娇躯,“你想叫什么?” 无头无脑的一声问,但少女却听懂了,她的指扣了扣额头,接着告诉玄清,“婉清”。 不知道为什么,当僧人问她想取个什么名字时,少女脑海中闪现的字眼,便是婉清。这个名字,似乎伴了她很久。想到这,少女不由笑出了声,她明明一直攀附在这墙上,如今也不过初初化形,怎么就会有这番念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