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魏来喜飞速离开，晴翠倒有些不好意思了：“又不让你找李素梅又要罚太医，我是不是又骄纵了？”　　 “才没有，我的晴翠最好了，”凌清辉眼里全是笑意，“没想到你为了我这么用心，谢谢晴翠。”　　 晴翠脸都红了：“陛下对我那么好，我想报答陛下。我也不想让别人因为我嘲笑陛下，所以我好好认字，做个名副其实的才人。”　　 凌清辉更觉扎心：“我本是感谢你救了母后而升位份，却不料这个封号反叫你受了嘲笑……”转头吩咐周瑞祥：“晋才人为从四品姬，命尚宫局择吉祥字号备选。”　　 “哎呀，这是做什么，”晴翠忙拦下来，“这升得已经够高了，我都害怕。你别这么冲动。”　　 “我没冲动。”　　 晴翠劝道：“再往上就牵扯官民界线，那帮大臣少不了还得和你拉扯，也不急在这一时，你且顾那要紧的，我也安稳读几天书。不然你就算现在把我封了妃，皇后娘娘扔点活过来让我办，我办不好还不是丢人？磨刀不误砍柴工。”　　 凌清辉很是愧疚：“往后下了朝你就到御书房来，我亲自教你读书。”　　 本以为晴翠会答应，没想到她连连摇头：“不行不行不行。”　　 凌清辉不由得奇怪：“为什么不行？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当然喜欢呀，可是陛下处理的是政务，是国家大事，怎么能把时间浪费在教我认字上呢！”晴翠越说声音越低，“我知道的，大户人家的孩子，还没膝盖高就认字了。我学认字是个很小的事。”　　 “最近朝上无大事，教你认字并不耽误什么，”凌清辉努力哄她开心，“你好歹给我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啊！”　　 晴翠扑哧一乐：“也没有那么严重。我先前以为你改主意了，现在知道是传话传错了，那就没什么了。”　　 凌清辉再次保证：“打从今天开始，我天天都见你，要是去别人那里我就先跟你说一声。”　　 “哎呀，这像话吗？”晴翠有点脸红，“你不要说得那么、那么……哎呀总之我可不管你去哪儿。明天我也没空理你，梅香要搬家，我得送她过去。”　　 凌清辉摸摸鼻子，脸有点发烫：“这哪用你自己动手。”　　 “唉，谁叫你办事不牢靠呢？我风风火火跑去掌刑司，又急慌慌跑出来，今天你又来了个圣旨，这下很多人肯定都知道我找不到的侍女被你捞去了，”晴翠瞪他，“我不得把面子再缝一缝，补一补啊？”　　 凌清辉理亏，说话也没底气：“那我做什么？”　　 “你还做什么？就上你的朝，睡你的妃子呗！”晴翠没好气地说，“叫你去看看宋静怡可难为死你了，骗我的侍女倒是那么麻利！色狼！第一次见面我就看你是个色狼，你还狡辩！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乃如之人兮，逝不古处！悠悠苍天，此何人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凌清辉缩着脖子挨骂，半点不敢指出她胡乱背诗的问题。秦嬷嬷听到色狼二字，本想劝晴翠慎言，然而晴翠没给她机会开口，后头说的她也听不懂，看晴翠手舞足蹈跟颂念《上邪》差不多，还以为只是在感慨，完全不知道她在辱骂君上，因此没人拦着晴翠。　　 晴翠痛骂出气筒一顿，心情好了，又和凌清辉手拉手去吃晚饭，还嘱咐秦嬷嬷给梅香预备点钱和东西，以便日后生活。　　 次日正是个适宜搬家的吉日，凌清辉去上朝后，晴翠便将梅香送去陶然居。　　 侍女和小太监带着晴翠赏她的各样东西，以及梅香原有的衣服被褥首饰等跟在后头，一行人到了瑶华宫门口，又遇到了李素梅。　　 晴翠这才想起，瑶华宫夹在凤仪宫与陈昭容的星辉宫中间，其实不算个适合梅香的风水宝地。然而也确实没有更合适的地方，倒不如瑶华宫这个空置宫殿清静些。　　 晴翠意外发现李素梅身后也跟着一群人，同样抱着日用物件，便对秦嬷嬷说：“看来今天还真是个乔迁的好日子。”　　 李素梅勉强行了个礼。　　 晴翠懒得再理她，转身进了瑶华宫大门，没想到李素梅紧跟着也进了瑶华宫，两方都是一愣。　　 晴翠诧异道：“你也分到这里住？你住哪儿？”皇帝不能是把人都塞同一个地方了吧？　　 李素梅脸上带了些骄矜笑容：“嫔妾蒙皇后娘娘恩典，赐住宝华殿。”　　 晴翠放心了：“哦，那没人跟你抢，嬷嬷，香儿们，小伙子们，给梅儿收拾一下陶然居，看看柴炭送来了没有，赶紧先把地龙烧起来，楚尚仪已经派人来说过了，待会儿尚仪局的宫女直接过来这里。”　　 李素梅脸色大变：“才人娘子未免欺人太甚，区区一个采女，如何配住大宫正殿？如何配用地龙？你不过一个才人，怎么敢纵容你的奴才如此嚣张？”　　 晴翠看她不爽心情就好，笑眯眯答道：“那你去问陛下，这是他下的旨。”　　 梅香更是得意非凡：“陛下金口玉言：‘梅香是才人娘子身边的人，理应住得好点，就赐陶然居做寝殿了。’”　　 中宫不住其他妃嫔，苟灿烂本就分在星辉宫，皇后要是不想让李素梅也去看陈昭容脸色过活，就只能放在瑶华宫了。原本李素梅对宝华殿很满意，她一个更衣，能住大宫殿里第三殿委实是受了皇后照拂，然而晴翠的侍女却住了正殿，还是皇帝赏的，一个乡野村妇压她一头已经让人憋屈了，如今连村妇的婢女都压了她一头，这让她如何受得了？　　 一时气愤交加，转头呵斥自己的侍女：“晴云，翠兰，还不赶紧收拾东西，洒扫清理？真是懒死了！”　　 昭阳宫众人脸色一变，郑嬷嬷皱眉：“尚仪局原先没有这两个人，何时入宫的？谁给取的名字？”　　 两个侍女蹲身一福，面带微笑：“奴婢蒙皇后娘娘赐名，赏给更衣娘子使唤。”　　 李素梅高抬着下巴：“还是皇后娘娘有见识，这什么晴啊翠啊兰的，不过一把野草，就是个薄命丫鬟名！”　　 晴翠大手一挥：“你这素梅也是丫头名字，别叫了，从今天起你改名周大树！”　　 李素梅脸色漆黑：“这跟姓周的有什么关系，我姓李！”　　 “俗话说桃养人，杏伤人，李子树下埋死人。你姓李又叫没，还是素，直接挂孝了，听着多么薄命倒霉，”晴翠反唇相讥，“你改姓周，方方正正，免得走了歪路，名叫大树，壮有十人合抱，去去晦气。如何不好？”　　 好好一个风雅名字被这村姑扭曲得不像样子，李素梅气得浑身发抖，一指梅香：“有空还是看好自己的奴才吧！堂堂主子为了找个奴才闹得满宫不安稳，一转头原来奴才爬上龙床了，还没侍寝呢圣宠就没了，这才是真霉呢！”　　 梅香从昨天到今天一直高兴于自己以后不再是奴才，位份还压了李素梅一头，得知以后要和她一起住在瑶华宫也没打怵，自己是奉旨住正殿，单凭这一条就能气死她，听见李素梅侍女名字故意冲犯晴翠，也是想着自己待会儿给新侍女取些素啊梅的，正好她也名字带梅，更可堵了李素梅的嘴，再气她一顿。　　 直到李素梅说了这话，梅香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涨红了脸，顿时羞愧起来。　　 晴翠淡淡道：“我身子弱，伺候不好陛下，所以推荐自己侍女侍寝，这有什么问题？莫非梅更衣是背主爬床？也难怪皇后娘娘不喜了。哦，我倒忘了，如今宫里有了梅采女，你一个小小更衣怎么敢犯讳呢？尊卑有序，还是尽早改了名字吧。”　　 秦嬷嬷说：“娘子可直接称呼李更衣，这样就不会弄错了。”　　 李素梅怒道：“宫里现有三个更衣全都姓李，如何分得出来？”　　 晴翠故意道：“更衣嘛，分不分得清本来也没那么重要。”又对梅香说：“梅采女，咱们进屋看看去。”　　 进了正殿梅香便扑通跪下：“奴婢昏了头，叫娘子丢脸了。”　　 晴翠扶起她来：“没什么，我知道你为何做了这一出。她说话那么难听，你受不了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以后可别赌气做傻事了，宫里头不止有升也有降，你如今胜她一局，可她还有皇后娘娘呢，找茬降了你位份，岂不白忙一场？”　　 梅香哭道：“我原也不叫这个名字。我本姓许，算命的说我八字太寒，我娘就给我取名许阳，想叫我暖和点。结果我四岁她就病死了，我爹把我卖给人牙子，人牙子按照买我的日子改了名，来回卖了不知多少回，改了不知道多少个名，最后卖到了宫里，统一改了名字，我姓也没了，名也没了，那李素梅还要欺辱我！”　　 晴翠将她抱在怀里安抚：“往后你就还叫许阳。这才是你。我们都这么叫你。”　　 梅香哭了大半天，直到尚仪局送宫女来，才匆忙擦擦眼泪，跟着晴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