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德殿大宴结束后，负责值勤护卫的金吾卫们都得了酒席赏赐，皇帝那里还有轮值的侍卫来替换，晴翠那二百四十个侍卫从早上就跟着一起出勤，到此时都饥肠辘辘，晴翠便叫他们全去吃饭，不必跟她回宫。　　 凌清辉也不反对，面对海初雪与李杰夏安的主动请命，温和笑道：“你们今天也辛苦了，朕与娘子一起回去就是，大金吾，左右金吾，带着你们的属下好生吃顿饭休息休息，别辜负了娘子的爱护之意。”　　 侍卫们感激地下去吃饭了，晴翠坐在御辇上高兴得不得了，念叨着自己这回发财了，要给大家发红包。　　 凌清辉无不答应：“发，随便发！给你的铜钱就是方便你打赏用的。你想赏谁就赏谁，钱不够来问我要。”　　 晴翠很高兴：“那陛下，还有个事，现在没吃饭的都吃饭去了，吃过饭的也休息了，但尚食局还得再给金吾卫做饭。我能赏她们吗？郑嬷嬷以前跟我说过做事不能逾越，这个我要是赏了，算越过陛下吗？”　　 凌清辉笑道：“不算。我今天没说赏尚食局，就是为了留给你去赏的。不过马上要到年底了，腊八你还得给昭阳宫发粥和赏钱，二十三是小年，也得庆贺庆贺，除夕元旦更得发红包，那时候才是最大的。要是发着发着小了，容易招怨，年年都这么发就把胃口养刁了。钱有多有少，赏人的范围也有大有小，譬如赏赐尚食局，这次你可以赏赐全局，因为是上下所有人一起忙活你的册封大宴。但腊八小年就别上下赏得那么齐全，一个是花钱太多，还容易分配不均落埋怨，再一个就是逾越了。你只发专门伺候你的人就是。你叫郑嬷嬷负责这些事，她会拿捏分寸。”　　 晴翠说：“我看刘嬷嬷也懂，郑嬷嬷忙不过来的话叫她干也行。”　　 凌清辉摇头：“刘嬷嬷虽然也懂宫中事务，但她是新来的，你要是不想让她压了你心爱的秦嬷嬷一头，就别事事抬举，把她当秦嬷嬷的副手待，慢慢地升她的份量。”　　 “啊？”晴翠有些迷茫。　　 凌清辉索性趁这个时间细细教她宫务：“你现在手里有三个嬷嬷，要学着分工安排了，譬如郑嬷嬷出自尚仪局，又是你的礼仪嬷嬷，像今天典礼大宴这种情况，带她就比带秦嬷嬷合适。昭阳宫发赏钱、迎来送往、打赏宾客随从这些事，交给她做。也就是说，郑嬷嬷负责礼仪和金钱方面。”　　 晴翠认真听着，凌清辉又说：“秦嬷嬷跟你最早，你又很喜欢她，我看小宫女们也都服气她，你就让她负责宫规训诫及内务，就是小宫女小太监犯了错啦、日常生活中谁负责保管你的衣服、谁负责管你的首饰、谁负责看柴房谁负责守大门这类，都给她。秦嬷嬷主管的就是任务分派和相应赏罚。”　　 晴翠说：“你不是说让郑嬷嬷管赏钱吗？”　　 凌清辉解释道：“这个赏分两部分，谁有功谁有过，谁该赏谁该罚，这是日常考勤记录，属于秦嬷嬷的管辖范围，郑嬷嬷则是根据秦嬷嬷报过来的功劳簿，拟定一个合适的奖金数目。明白了吧？”　　 “明白了，”晴翠点点头，“那我让刘嬷嬷干什么呢？我觉得她挺和气的，也不讨厌她。”　　 凌清辉说：“我指派她过来有大用。你身边的宫女，基本上没一个懂官场应酬的那些规则，这是个大隐患，今天在外头和那些公侯家的侍女打交道就露怯了吧？”　　 晴翠茫然道：“你和我一样坐在殿里，我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凌清辉扑哧一乐：“三个大门都敞着，我坐在高处看得清楚着呢，你那四个侍女明显是乱了爪了，要是兰香她们四个不过去，刘嬷嬷得累晕。”　　 晴翠很佩服：“我们民间常说男人不懂家事，陛下你不愧是皇帝，居然能对后宫这些门道如此熟练。”　　 凌清辉没被这个马屁拍晕：“拉倒吧，皇帝是干什么的？管人！管着一堆大小官员去执行大大小小的事。那后宫有什么区别？不还是管人用人、派人干活吗？都说齐家治国平天下，连自己住的地方都搞不清楚怎么布置安排，我还出去治理哪门子江山社稷？”　　 晴翠摸摸下巴：“有道理哦！那刘嬷嬷到底干什么？让她负责干今天干的事？”　　 “你这宫里，除了郑芳，基本上全是文盲，”凌清辉揉揉额头，“秦嬷嬷和春花秋月就不用说了，就算竹香她们也差一截。这是一开始尚宫局不重视你的缘故，不光第一波派来的秦嬷嬷等人是纯粹应付事，第二波也都出自宫女中下层，识字不多，关键时刻挑不起大梁来。就像今天荣德殿这事，你那六个香儿，也就藕香能应付得来，她出自尚服局司宝处，原是个记录女史，可惜还得和芹香留在殿内给郑嬷嬷搭把手。”　　 晴翠问道：“那我还有十个二等宫女呢！”　　 凌清辉摇头笑道：“这提拔人吧，也讲究个论资排辈，先来后到。桃红她们都识字，这是我让周瑞祥特意挑的，但是宫女本来就有等级差别，来你这里只能是往上升，最差也是平调，不能是反倒降了。譬如让齐尚宫来你宫里当二等宫女，她能答应吗？”　　 晴翠摇摇头：“你让我现在当待诏我也不干啊！”　　 凌清辉乐得嘎嘎笑了半天才继续说：“对，所以如果抽调六尚局的司处娘子，或者长使少使来做你的二等宫女，她们职位降得太狠了。你又被卡在了五品的等级上，宫人们心理上还做不到即便跟着你也比跟着上头娘娘们体面那一步，强行调过来，惹人生了怨气，那就是给你招祸了。所以二等宫女可选范围有限。这就导致她们虽然识字，但因原来的职位低，没有过独当一面的时候。你宫里现在的问题就是，平时看着伺候的人挺多，也没什么错乱，一有大场合就招架不住了。”　　 晴翠心态倒好：“毕竟我升得太快么！你看我现在要只是个侍巾，哪怕还是御女呢，有郑嬷嬷一个也能招架得了。偏偏你给我升了官，还弄了个一看就不是才人位份该有的大典礼，别说她们了，我拉着你的手都还心里打鼓怕出错呢！”　　 凌清辉笑道：“以后不用怕了。我挑刘嬷嬷给你就是补这个短板的。郑嬷嬷擅长的是宫内事务，对宫外的勋贵官员也未必多熟悉。刘嬷嬷不同，她出自尚宫局司言处，平日负责的就是宣教传令，是最能通晓外朝机构设置和朝臣名姓职务的那类女官。她在司言处做的是掌言少使，来你这里当少使勉强算个平调。不过她为人亲切豁达，不会对你有牢骚，和郑嬷嬷秦嬷嬷性情也能合得来，让她教教宫女们如何与宫外各府的人打交道。”　　 晴翠满脸疑惑：“陛下，你怎么好像满宫里谁都熟悉啊？刘嬷嬷先前跟你很熟吗？”　　 凌清辉说：“我腿抽筋躺在玉露殿办公那几天，留心观察了一下司记处和司言处的女官，刘嬷嬷做事稳当，心胸豁达，别人累了不想做了，她不声不响就把活揽过来替人做了，和你的嬷嬷们打交道时态度最好，下了班还会说笑几句。那时候我就打算把她给你了。还有藕香，你这里上手最快的估计就是她，往后在需要写字记录的事上优先考虑让她干，早点把她带出来。”　　 凌清辉伸了个懒腰：“其他人你也留心观察着，根据各人擅长的方向和脾气性格，想想可以分管哪些方面。你再往上升的时候，贴身宫女里头要选出挑的做从使，给嬷嬷当副手，这一下姑娘就变成姑姑了。你的嬷嬷们从少使升为长使，再升为令使，乃至掌宫大嬷嬷，宫女们也会跟着升，二等升为一等，一等升为贴身，贴身的再做从使、少使。通常空降的少，熬资历往上爬的多，一开始选错了人，后期更换也会麻烦。”　　 “好，这些我都听你的，”晴翠乖乖答应了，“陛下，你和太后赏的东西很好，我能分一点给静怡和贤娘她们吗？”　　 凌清辉笑道：“可以。不过皇庄田地铺子可不能分，那是给你的家产。太后赏的东西里，前几样不行，那是藩国的贡品，使用上有等级限制，不能转送。金银可以，后头那些摆件玩器之类的你可以分她们，哦，紫檀不行，双面绣也是贡品不能转送，大珍珠和那三盒子宝石也不行，我想想啊，还有什么……”　　 晴翠听得脑袋发蒙：“到底哪几样可以嘛！”　　 “就是，提到了一等、上等、上用这些字眼的，你就别送了，哎不对，有几样也可以……哎呀反正不明白的就去问你的嬷嬷，找兰香问也行，她们负责拟定赏赐清单，比我知道得还清楚，”凌清辉把人揽在怀里顺毛，“要我说，你不如给她们俩做几床被子。宫里头一年四季有衣服，棉被却都是自己解决。你朋友们那点月钱，也不够叫飞织令单做的。”　　 晴翠一脸高深莫测的样子：“这个我懂，衣服是叫大家看的，那是宫里的面子，但回家睡觉冷不冷，外人看不着，所以就省了这笔钱。”　　 凌清辉笑得有些无奈：“也是这个理。”　　 晴翠说：“既然给静怡做被子，那我就别太小气了，沈令月和杜若诗跟她住一起，我也顺手给做了吧。”　　 凌清辉点头道：“不错，虑事周全，办事漂亮！不过她们几个你可不能‘一视同仁’，你可以拿着金银丝缎给宋静怡她们三个做被子，但梁贤虽然是你的好朋友，说到底还是宫女，跟侍巾们用一样的东西，是给她招祸，万一再传到沈杜耳朵里，二人觉得你看轻了她们，反为不美。你就给梁贤做几床普通棉被，保暖即可。”　　 晴翠想想有道理：“好，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