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太妃又看了一眼门外，起身道：“外头天都黑透了，也该到休息时候了。老婆子身边最贴心的老丫头告假回家一趟，我这没她在身边照应，吃饭都吃不香了。”　　 凌清辉猛然记起，晴翠的嬷嬷、近身宫女、太监连同侍卫几乎都被叫了来，昭阳宫里只剩新分来的从使带着些生脸宫女伺候晴翠。　　 老太妃都吃过晚饭了，这时间耽搁太久！贤太妃说得对，晴翠在他身边，不愁往后没机会讨回公道，眼下打发昭阳宫人回去最要紧。　　 一念及此，凌清辉忙也起身说：“儿子送母妃回去。”又回头说：“何妈妈，咱们一起回吧。”　　 何嬷嬷谢恩跟上。　　 凌清辉出来见昭阳宫众人都在院子里候着，又觉得有点窝囊，自己亲自跑来却没能出了这口气，不免有些羞于见人。　　 郑嬷嬷笑着迎上来：“陛下万福，太妃万福。夜深了，容奴婢为陛下太妃导引。”　　 众人心照不宣往寿康宫外走去。　　 出来宫门，外头灯火通明，只见侍卫们举着灯笼，晴翠站在中间，魏从使、王从使一左一右侍立，身后宫女太监也是晋封后新补上来的那些。　　 凌清辉忙上前捉住她的手：“这么冷的天，你怎么站在外头？多久了？”　　 “穿着紫貂呢！一点都不冷，”晴翠抖抖袖子给他看，“你老不回来吃饭，我就来找你了。”又对贤太妃道：“多谢太妃辛苦。”　　 贤太妃笑道：“好了，人我给你找回来了，放老婆子回家睡觉吧？”　　 晴翠嘿嘿直乐：“改日来谢太妃。我们也回家吃饭去了。”　　 凌清辉看了看晴翠旁边的侍卫：“邵进？”　　 那侍卫很激动：“昭阳宫候补侍卫邵进，给陛下请安！”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不是候补了，正式成为昭阳宫二等侍卫，”皇帝随口就将这二百六十人提了上来，“明年春训，你们跟着三位侍卫长一并入骁骑营。”　　 候补侍卫们都很激动：“谢陛下恩典！”　　 太后听着外头回报，脸色极为难看，昭阳宫金吾卫披甲执剑，本已压了凤仪宫一头，如今连人数也与皇后齐平，这算什么事？　　 而凌清辉只觉得一口恶气还没出够，谋划着要来个出其不意封贵妃。　　 晴翠悄悄跟他说：“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好，但我刚升了贵姬，又添了两个从使和一堆使唤人，我还没熟悉呢！”　　 凌清辉说：“正好一起熟悉。”　　 晴翠拿拳头捶他：“看你说的，我那群账房姑娘小伙子才刚熟络，再来一群，你要忙死我？”　　 凌清辉说：“你不必非要全都熟悉，我周围一堆人，好些我都不认得。”　　 晴翠说：“我想着，虽然人一多迟早忙不过来，但也不能因为这样就干脆不去管了。至少两个从使我要好生熟悉一下吧？再说，尚仪局那边也没太多又空闲又得力的人了，这次送人，楚尚仪还特意来了一趟，说有用着不满意的就给她退回去，来年春天大概能有些好使的替换。”　　 “为什么是来年春天？”　　 “今年冷得早，北州好些地方雪压塌了屋子，卖儿卖女卖老婆，宫里也收了一批新的，”晴翠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慢慢来，朝堂上老少爷们都没能解决，你这才刚起步，也不要太着急了，”凌清辉安慰她，“须知位置高，做事才能更顺手。我要升你位份你还不乐意。”　　 晴翠嗤笑一声：“你这是色令智昏！我觉得元福说得对，肉埋在碗底吃才好。太后为了衡阳王看我不顺眼，你做什么非要这时候升我？太后皇后随便派给我点差事，我难道好推脱的？做好了是本分，做不好白叫人看笑话，又耽误我正事。还不如隔两年升一升，用心经营好现有的。”　　 凌清辉搓搓手：“那你打算怎么做？我能做点什么？”　　 “嗯，你先别急着打乱我计划，我有布局的！”晴翠一副老成样子，看得凌清辉直乐：“好好好，不打乱你的布局。那，能说给我听听吗？”　　 晴翠掰着指头数：“我觉得昭华娘娘和海诗政人不错，想和她们多走动走动。昭华大我几岁，我俩如今感情正好，对目前的关系也很适应，你别急着让我压她一头，她身边的华嬷嬷对我不是很喜欢。”　　 凌清辉立即问：“那昭华怎么个态度？她是默许了嬷嬷还是训斥她？”　　 晴翠说：“那是她的奶娘，昭华不会轻易训斥她的。我也不知道私下里她们如何，不过我去的时候那嬷嬷常不在。所以我过了这么久才发现华嬷嬷有点看轻我，不想让我和昭华玩。我觉得昭华在里头是有努力调和的。”　　 凌清辉说：“奶娘的话确实麻烦些，何况徐云西生而丧母，几乎就是三个奶娘带大的。其中又以华嬷嬷出力最多，感情最深，也不好叫她直接换了。”　　 晴翠看凌清辉不太高兴，又劝道：“我孤身入宫，还是要多一点朋友更好。徐昭华自己没有看轻我，我也不想让她在朋友和奶娘中间为难。华嬷嬷也没公开对我无礼，我瞧着她对我的小丫头们也没刻薄冷待，不是个恶毒的人，对我大概就是那么一点小小的嫌弃，应该也不难办。”　　 凌清辉想了想：“那就跟何妈妈说一声，让她和华嬷嬷多联系吧！”　　 晴翠有些不好意思：“何管事还没好利索呢，怎么好又劳烦何妈妈。”　　 “你大概不知道，今天何妈妈为了你和太后吵了一架。”　　 晴翠诧异道：“何妈妈为我吵架了？”　　 “嗯，太后传他过去问话，她向太后要求，给你一个公道，”凌清辉简单讲了一下事情经过，“我也是听寿康宫的大金吾柳冲说的。他来要衡阳王的书信，我怕太后是要去销毁好来个不认账，到时再反咬你一口说你诬赖她那好儿子，就亲自过去了。”　　 晴翠叹了口气：“她先前就对我有成见了。”便把那日松鹤斋对话说了：“我听着憋屈窝火，就没忍住。”　　 “你做得对，本来就没必要惯着那狗崽子，”凌清辉对凌清荷厌恶到了极点，“小时候他就不是好东西！”　　 晴翠很苦恼：“何妈妈为我得罪了太后，可怎么办呢？”　　 “在这场争斗里，她选择了你，所以你就不要对她避而不见，”凌清辉说，“她对你很上心，你有事不找她她才难过呢！”　　 晴翠说：“道理我已经懂了，但要我开口还是觉得太麻烦人家了。”　　 “我去说。你慢慢适应就是。你有什么布局计划也跟我说一声。”　　 晴翠有些扭捏：“我想自己试试，解决不了再找你。你还想让我当贵妃，那现在我和妃嫔的奶娘处不好都还得麻烦你。”　　 凌清辉笑道：“这有什么，顺手的事而已。你想自己试试，我也不给你添乱，你尽管去做，再差的结果我也给你兜着呢！”　　 晴翠抱着他亲了一口：“阿辉最好了。”　　 凌清辉乐了一阵儿又说：“这样吧，我给你个权力：七品之下，无论爵位还是官职，你可以直接封赏，昭阳宫印与朕元佑嘉印效力相等。”　　 晴翠有些不敢置信：“你是说，我要是封了个七品官，盖上我的印，拿给你你就认？”　　 凌清辉郑重点头：“君无戏言。明天去了书房朕就给你补一道手谕，这就是正式过了明路了。”　　 晴翠想了想：“那你得给我点东西，嗯……七品以下的爵位和官职都有什么，分别是干什么的，我得先弄明白，虚职也就罢了，实职得拿户部那个什么册子来我看看……算了，我暂时不给人封实职。”　　 凌清辉一口答应：“明天你和我去书房，品评册我那里也有。”　　 次日两人去了御书房，果然凌清辉写了一道手谕，盖了印记了档，晴翠接过来收好，便去自己小书桌那里翻看《户部品评册》。凌清辉又发了一道明旨，责衡阳王忤逆上意，命邵进带人去衡阳王府重责衡阳王五十大板。　　 邵进愣了一下便说：“臣接旨。”出得门来，望着湛蓝的天空，邵进深吸一口气，便去叫与他一起入宫的那些二等侍卫：“来几个，随我去办差。”　　 周炳犹豫道：“哥，那可是衡阳王啊，这……不动用掌刑司的人，叫我们这样的二等侍卫去动手，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邵进说：“我听说先前那次，陛下也是叫侍卫动的手，只不过是御前的人。”　　 王禄吞吞吐吐地说：“可是，可是咱们才刚补了缺站稳脚，立马就得罪一个王爷，是不是不太好？”　　 邵进轻笑：“你们知道吗？陛下特意传我过去下了这道旨意，要我带人去办这个差事。”　　 众人彼此看看，卢越说：“这是陛下的意思，还是贵姬娘娘的意思？”　　 “有区别吗？”邵进反问道，“我们是哪个宫的侍卫？陛下因何一句话就让我们从候补变成正式的二等侍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