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春夜色凉如水,左倾颜的马车来到王府跟前,隐约听得一个熟悉的女子声音。 撩开车帘看去,竟是杭思柔。 她裙角染了泥渍,鬓角有些凌乱,眼角闪着晶莹的泪光,面色激愤地拍着烬王府的大门,口中怒叱,“人命关天,还忌讳什么男女有别,本小姐又没让他娶我!” “杭二小姐请回吧。”门内传来天枢冷冽的声音。 杭思柔顾不得满身狼狈,手掌抵着纹丝不动的大门骂道,“你这样迂腐,会害死你家殿下的!他的伤势不能再拖,快开门!” 听见她的话,左倾颜的心猛地一沉。 她一把撩开帘子跳下了车。 “枢统领。” 她隔着门喊了一声,在杭思柔诧然的目光下,大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见天枢手臂上还有未曾包扎的伤口,不由沉眉,“出什么事了?” 天枢看了她一眼神色凝重,“大小姐总算来了,殿下一直在等着你。” 她跟着天枢进门扬长而去,自始至终未看满面震惊的杭思柔一眼。 杭思柔似是才反应过来,急道,“你等等,我也进去帮忙……” “砰”。 大门毫不留情在她眼前关上,伸出一半的脚差点被夹断。 她吃了个结实的闭门羹,气得牙关打颤。 忍不住伸脚朝大门踹了过去,登时疼得龇牙咧嘴,“凭什么她能进我不能进?我才是药王谷出来的大夫!” 然而,回答她的只有寂夜如水般冰凉的朱红漆大门。 左倾颜快步跟着天枢身后,这不是她第一次深夜到烬王府来了,却是从未有的紧张。 “枢统领,到底出了什么事?” “今日殿下本是要赴大小姐之约的,从黑甲营回府的路上我们遭遇了埋伏。为躲避杀手围堵我们走了小路,恰好遇到在郊外采药的杭二小姐,她见殿下受了伤便一路跟着我们回府,说要替殿下诊治。” 左倾颜立刻想到了齐王,万没想到齐王竟这么大胆,敢在京郊派人刺杀祁烬! 她心里沉甸甸的,前几日京兆府与齐王短兵相接的一幕掠过脑海。这几日想不明白的问题也似在瞬间豁然开朗。 齐王特意提醒她,就是想利用她引祁烬回府。 如今看来,齐王那日匆匆赶到京兆府,明面看上去,他是为了阻止谭仲廷定案,给殷家争取了救殷沛的时间。 但实际上,他更像是为了让祁烬落入埋伏而特意去撒了鱼饵。 当日除了齐王,受益的还有殷氏。 若不是齐王搅和一通,说不定殷沛在惊惧之下已经供出了殷氏这个主谋。 她自以为成功胁迫了齐王,其实,也让齐王不动声色地达到了目的。足可见其人心机深沉,不可小觑。 可是,齐王为何要护着殷氏? 是无心还是有意? 难道齐王也知道殷氏与皇帝不可告人的关系,这才暗中帮衬? 左倾颜心中纷乱,转眼已经进了祁烬寝间。 这还是她第一次来到祁烬寝间,门上黑色匾额上书有“沁凉间”三个烫金大字。 入门后两旁灯火通明,正前方是一座山河绣屏风,约两米高,上覆黑框内镶金线,屏中山河高低起伏呈波浪状,巍然壮丽,气派不凡。 步入内室,隐有血腥味传来。 左倾颜瞥见榻上面色有些发白的俊颜,指尖不由一颤。 走近看,他上身缠着厚厚的纱布,包扎的手法显然不熟练,纱布上还有微微渗出的猩红血迹。 “摇光姐姐呢?”左倾颜忍不住敛眉。 天枢答,“摇光带着开阳去京郊别院养伤,这一整个月都不在王府。” 他在屏风前停步站定,“我不太会处理伤口,殿下又不让杭二小姐近身,还请大小姐替殿下处理一番,药箱都在里面。” “嗯。”左倾颜未曾多想走了进去,很快听见天枢阖门的声音。 听到左倾颜呼吸声的那一瞬间,祁烬就睁开了眼睛。 见她莲步缓近,眉梢间溢着浓浓的忧色,祁烬扯开唇角,“你总算来了。” “摇光姐姐不在,你该早些派人喊我过来。”左倾颜嗔怪瞥了他一眼,抬手打算解开他的纱布,却被他趁机握住手心。 “用不着再拆,天枢都缠好了。” “闭嘴。”左倾颜一把抽回手,拿起剪子不容分说咔嚓一声将纱布剪断。 拿剪子时她那奶凶的气势吓得祁烬动作一滞,似是生怕惹恼了她,那反光的剪子一不小心剪错了地方...... “侧过身去,这次又伤了哪?” 他听话地转身,见她放下剪子,动手将厚实的纱布一层层打开,纤细的手指不经意触碰到他灼烫的肌肤。 两人如触电般一颤,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拆。 轻飏的帷幔,柔软的床榻,眼前目光似火灼灼注视着她的男子,都不能缓解左倾颜查看他伤情的急切。 寂夜的寝室只有两人紧绷的呼吸声和纱布蹭过皮肉的柔痒。 突然,左倾颜的手一顿,目露震惊地看着纱布下完好无损的健硕身躯。 面向内侧的祁烬忽然转过头,唇角半勾似笑非笑。 “你!” 被骗的恼怒瞬间直冲脑海。 修长的手臂一伸,突然夹住她的腰身用力提了起来顺势翻身。 “啊——” 左倾颜惊呼一声就被卷进湛蓝色的云锦被中。 她被晃得七晕八素,瞬间如坠绵团之中,睁眼时人已被结结实实地压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