眷棠宫偏殿外。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地上,屋檐底投下一大片斑驳的阴影。 左倾颜为蒋嬷嬷施完针时,夜色已深,被泼湿的鬓发和衣襟早也晾干了,但还是难掩狼狈。 祁烬站在阴影下一眼便瞧见她,快步迎了上去。 “怎么才出来?”一袭带着体温的披风不容分说将她裹紧。 走近见她长睫之下竟有青影,被泼了茶水早已晾干的发髻上还沾了两片枯叶,整个人神色憔悴,不似平时那般神采奕奕。 她抿了抿唇,才道,“嬷嬷伤得挺重,我为她镇痛花了些时间。” “母妃的身孕是不是……”他可不信有这么巧的事。 一语未尽,左倾颜直接点头,“是我。” 她以针法暂时改了母亲的脉象,只因施针后需要至少一刻钟的时间才能更改脉象,若不然,蒋嬷嬷如今也不必受那皮肉之苦。 所以,杭雪柔的诊断其实并没有过错。 “实在抱歉了,我不知道杭二小姐与你有旧,今晚让她受委屈了。你回头好好安抚一下人家吧。”她语气平静得有些漠然。 祁烬闻言,深邃的黑眸微侧,晦暗不明地瞥了她一眼。 却没有答话。 两人迎着月光,在眷棠宫偏殿小道上并肩而行,一路无话,气氛有些难以言说的沉闷。 寂夜的宫道小巷静谧无人,只有两人前行时几近重叠的脚步声。 偶尔几声虫鸣也很快消散。左倾颜抿着唇,目光紧盯着地面两人时不时交叠的身影,胸口莫名地发闷。 没想到她一直期待与母亲见面的宫宴,竟以这样惊险的方式收场。 或许,今天真不是个好日子…… 祁烬忽然转身,高大的身影骤然逼近,长臂一伸就将她压在墙壁上。 左倾颜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他突如其来的霸道,俏脸紧绷,抿着唇并没有惊呼出声。 祁烬垂眸直视她的眼睛,今夜凶险不言而喻,她眼底有些青黑,神态上也多了一分疲惫,却不损她半分容颜,甚至比往日更加诱人怜惜。 “害怕吗?” 她知道他问的是今晚的事。 “怕的。” 她诚实地开口。 怕极了。 怕一不小心,让前世的悲剧重演。 “是我不好,没有护好你们。”他的双臂朝里收拢,留给左倾颜的空间更小了。 夜风拂过,两人衣摆纠缠,月影下缱绻至极。 “我们的事本与你无关。”平静的回话带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 祁烬黑眸微沉,她果然已经知道了。 她端出寿面时与母妃那段意会不明的话,他虽没有听全,却也隐隐能猜到一些。 前些日子,他曾让天枢派人前往北境详查慕青和慕家,如果他没记错,慕老夫人生前最喜欢慕青做的一道五子当归汤,用的便是那五种药材。 她这是想要借此与母妃相认…… 他眸色沉凝,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勾起她的下颌,不容抗拒逼视着她,“所以,你对我的恼怒是来自对父皇的怨憎,还是因为杭雪柔?” 这个问题十分尖锐。 左倾颜不由拧眉,“有差别吗?” “当然有!” 她在他的凝视下沉默了。 她确实气恼,可真要分清为什么,却又很难启齿。 等不到她的回答,祁烬的拇指轻轻摩挲着滑嫩的下颌肌肤,“不如让我来替你分析一下......” 鼻息喷在她额间,温热而暧昧。 “早在出门买制汤药材之前,你就已经知道母妃的身份,可你对我的态度一如寻常,甚至刚刚在寝殿里,你看我的眼神也不似现在……” 他低沉的嗓音带着魔力,缓缓穿透她的心,“你怨憎父皇是人之常情,迁怒于我也无可厚非,可追根究底,真正让你生气的,还是杭雪柔。” 左倾颜顿时一把推开他,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忿然道,“你少自以为是!你既然知道贵妃的身份,就该清楚我们本应是什么关系!” 她竖起全身倒刺冷冷看着他,“从一开始我就说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兄长。从前是,以后也一直是。” “见鬼的兄长!”这话像是触及他的逆鳞,他眼底寒霜瞬起,张手就将人用力拢进怀里。 左倾颜瞬间被他按进清冷的胸膛,额头磕在他坚硬如铁的锁骨上,烙得生疼。 “你敢说不是!” 这人真是霸道得没边了! “谁稀罕当你兄长!”耳际传来他低哑的怒喝。 她眸里同样怒意翻涌,娇小的红唇微启正欲骂人,就被他发狠地堵住! “唔唔唔!”她激烈地反抗,不再像往时那般任他欺负,握拳猛捶他如烙铁般的臂膀。 凭什么! 既然他与杭雪柔那般相熟亲昵,为何还要来招惹她?! 前世她分明只把他当成兄长那般敬重依赖,像那样相安无事不好吗? 此生她只想弥补上辈子无法跟母亲团聚的遗憾,本不愿沾染俗世情爱! 可如今,只要一想起他目光缠绵凝着杭思柔所赠发钗的模样,心里头犹如堵了一块巨石,噎得她呼吸困难! 为什么他偏偏不肯放过自己!? “啪!”一个巴掌脆响回荡在空旷静谧的寂夜长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