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染风没能坚持太久,就在萧桡的破军刀下节节败退。 厚重冰冷的刀锋架在他脖子上,萧桡粗犷的声音带着凌厉,“小子,你服不服!” 林染风单膝跪地抱拳,“多谢将军指教,破军刀法,染风拜服。” “既然服气,那就唤我一声义父吧。” 萧桡语不惊人死不休地丢下一个惊雷。 林染风猛地抬头,“义父?” “诶,乖儿子。” 林染风呆若木鸡,“???” 碧芯一直为他捏着把冷汗,听到这话,恹恹不振的神色瞬间都精神了几分,满目欢喜道,“公子,萧将军的意思是说,要收你为义子,传你刀法!” 林染风瞳孔地震,只见萧桡双手抱胸,朝他看来。 “老子的破军刀还没有传人,正好你也是使刀的,根基嘛,差强人意,但最重要的是,你小子重情重义,不嫌弃那姑娘身份低贱,宁可舍了孩儿也要保她。” “这份心性,配得上这把破军刀,当得起我萧桡义子之名!” 都说破军刀法是先定国候自创的绝技,只教给了他的结拜义弟萧桡一人,先定国候死得早,就连左兆桁也没来得及学会。 林染风几乎难以置信,“将军是说,要认我为义子?可我是个流放钦犯……” “从今往后,你叫萧染,死在流放西境路上的,是林家嫡子林染风,跟你没有半个铜子儿的关系。” 萧桡神色倨傲,当着林氏族人的面,直接宣布了林染风的“死讯”。 他冷冷环顾着林氏族人和押解官兵,“本将军刚刚说的话,你们都听清楚了?”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似乎谁也找不到反抗的底气。 很快,他们都陆陆续续表了态。 黄芪在左倾颜的授意下,将煮好的汤药发给他们喝下,又给他们留了一些药材和配比方子,嘱咐他们在病愈之前留在林中,不要乱跑。 看着陆续离开的林氏族人,林染风觉得他在今夜短短一个时辰内,将人生的大悲大喜都经历了一遍。 属于林染风的人生,也随之落下帷幕。 身侧,碧芯手里也捧着一碗药。 她死死盯着那倒映明月的汤药,双目含泪,两手轻颤。 萧染伸手,替她捧住药碗,递到她唇边,“碧芯,喝了它吧,所有的罪,都让我来背。” 碧芯心中动容,泪流满面。 闭上眼,任由泪水滚落在药汤里,她猛地按住他的手,一口气灌了下去。 再抬眼时,星目璀璨。 “若有罪,就让我们一起赎!” ...... 虽然萧桡开口要收义子,神策军中无人敢有异议,可萧桡向来军纪严明,即便是自己的义子,也没有让他带着妻眷留宿军营的道理。 萧染和碧芯拿回自己的箱笼,又分掉了剩下的钱,看着负责押解的兵将迫于萧桡的威慑,不得不在他们二人的通关文书上盖上“已故”印章,萧染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深夜,身无分文的两人相依在林子里露宿了一夜。 翌日,碧芯的精神已经大有好转,然而,当第二碗药下肚之后不久,她腹间胎儿开始频繁胎动,腹间也隐隐作痛,下体还时不时有血迹渗出。 碧芯吓得唇色发白,双手一直轻搭在腹上,嘴里念念有词,都是佛经。 萧染也白着脸在林间来回踱步,想冲进军营里问左倾颜,又不知该说什么。毕竟她昨夜早已将情况与他们说尽。 正是焦头烂额之际,就见左倾颜蒙着纱巾朝他们走来,身后黄芪手上还端着一碗药。 天刚蒙蒙亮,她一看就知道碧芯的模样定是药效发作了。 “这碗是催产药,先服下把孩子生出来再说吧。” 说到底,能不能活,还得看孩子自己。 这时,身后传来马蹄声,只见凛羽套了辆马车,停在他们不远处。 黄芪将黑乎乎的药汤端到碧芯跟前,“小姐一大清早就让羽护卫进城给你找了产婆,又租了驾马车,快把药喝了吧。孩子若与你们有缘,会留下的。” 马车里钻出两个产婆,见了礼后打量着碧芯的肚子道,“现在月份小,反倒容易生,夫人喝了药,别忘了吃点东西垫肚子,如果开始肚子痛,就进来找我们。” “多谢。”碧芯的碗喝得见底。 “来这边坐着,慢慢吃。”萧染将准备好的干粮递给碧芯,看向左倾颜,有些窘迫地开口,“你们呢……用过早膳没有?” 左倾颜没有说话,黄芪笑应了声,“吃过了。” 几人目不直视坐了一会儿,碧芯的肚子就发作了。 左倾颜按着她的手郑重道,“按照产婆的话做,我在一旁,遇到危险我会替你施针。孩子出来要是情况不好,也会尽力一试。你别怕。” 感觉到她手心里传递的力量,碧芯用力颔首。 将人扶进马车,左倾颜跟了进去,黄芪忙着打下手。 听见碧芯痛呼声,萧染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踱步。 不知不觉,一个时辰过去,马车里终于传来一声婴儿微弱的啼哭声。 萧染浑身一震,瞬间双腿发软,跌坐在地。 凛羽眉眼溢出喜色,本想说句恭喜,见他神色恍惚的,忍不住笑着踹了他一脚,“瞧你那怂样,昨夜自逐出族的魄力喂狗去了?” 忽然,车帘动了动,左倾颜钻了出来。手里怀抱着一个瘦弱得跟猴儿似的婴孩。 她看向萧染,轻声道,“恭喜了,是个女孩。” 他看见那孩子又丑又瘦巴巴的,忍不住颤声,“活、活的?” “嗯,活的。”左倾颜一本正经地回答。 “我、我当爹了……”他咧开嘴,笑得有点傻,抬腿就想进马车,却被左倾颜拦下。 左倾颜忍着笑,板起脸,“你也别开心得太早,孩子早产的难养活,受不得半点折腾,要是养不好,极容易夭折。而且碧芯姑娘身子十分虚弱,她没办法亲自哺乳,所以你得替她请个乳娘才行,可能要花不少银子。” 萧染不懂这些,只得似懂非懂地应下,也听出她的担忧,“我还留了不少值钱物件,回头当了,能撑一段时间。碧芯这情况,我怕是要辜负萧将军了。” 若想跟萧桡学刀法,定是要随神策军前往北境的,凭他的武功和萧桡义子的身份,指不定还能立下军功,改头换面在神策军混个官职。 可是,碧芯为了他和孩子受了这么多苦,他绝不会为了前程丢下他们! “待会儿去给萧将军报喜,你亲自跟他说吧。” “那,我能先抱一下吗?”他看着怀里的孩子,有些期待地问了一声。 左倾颜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到他怀里,见他神色慈爱,双目泛着水光,“这么小,得多久才能长大……” 不一会儿,身后有号角声传来, 左倾颜轻声提醒,“神策军要拔营离开了,想报喜就跟我走吧,别忘了带喜糖。” 萧染拍了拍脑袋,“多亏你提醒我,我都高兴糊涂了。” 他将孩子交给左倾颜,到箱笼里翻找半天,抓了一大把饴糖,拿红色的布包起来。 又钻进马车跟碧芯说了一声,才跳下马车。 “让你们久等,可以走了。” 孩子交由黄芪抱着,左倾颜吩咐道,“她的病还未治愈,你的面巾不能摘下,带过来的那些汤药你自己也要喝,再给两个产婆准备一碗,切不可大意。” “小姐放心。” 见只有萧染跟左倾颜两人,凛羽连忙跟了上来。 就算萧染如今已经改头换面,可他毕竟还是曾经姓林,又觊觎小姐多年,不可不防! 三人亦步亦趋回到军营,却见军中将士一个个神色肃穆,落到左倾颜身上的目光,多多少少带着一抹怨气。 陈添隐在人群中,唇角微不可见勾起一抹冷笑。 左倾颜抬步朝叶轻营帐走去,竟发现叶轻和萧桡都站在营帐之外。 叶轻远远看见她,神色沉了沉。 没等她开口,叶轻道,“昨日与林氏族人有接触的那两个卫兵都病倒了,而且,昨夜与他们同个营帐的同袍,也出现不同程度的症状,看样子,十有八九的被传染上瘟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