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的时候,太子被废,追随太子的官员们皆是心惊胆战,生怕自己会被一家独大的誉王清算。 存亡之际,靖王横空出世,让他们看见了活命的希望。 因而这些朝臣们都希望靖王能够登上皇位。 除了他们,喜欢办实事的朝臣们亦是如此。 这两股力量加起来成为了靖王的后备力量。 由于靖王言明了不拉帮结派,这股力量隐而不动,暗自蛰伏。 言侯远离朝堂,这些官员对他的防备没有那么重。 在他的试探之下,梅长苏依旧知道了这个情况,并大致了解了有哪些官员属意靖王。 梅长苏阅完言侯的传信后,便将信烧了。 他静静的坐着,垂眸看着地上的灰烬,冁然而笑。 这样才好,这样誉王才不敢轻易对景琰出手,也就只能寄希望于夏江,他才好顺势利用夏江。 既然誉王求助于夏江,那么夏江必然会想办法扼住了景琰的死穴,赤焰旧部要藏得更严实一些。 幸好听了三妹的建议,将卫铮关在了药王谷。 否则,以卫铮的性格定然是待不住的,极有可能会被夏江盯上。 现在这样,即便让夏江知道了卫铮在哪,他也无可奈何。 这几日言侯游走于百官之中,言豫津一直跟在他身边。 别人或许没有发现,但他发现了,父亲借由年关走动,开始重涉朝局。 或许是因为苏先生的请求,或许是早有打算。 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父亲做这一切的时候并没有避开他。 甚至有时会主动问他对于朝局的看法。 他明白,父亲是在教他。 不久之前,苏兄告诉他,他父亲年轻时是如何的气度盖世。 当年大渝、北燕、北周三国围攻大梁,大军压境,敌众我寡。 危急存亡之刻,年仅二十岁的父亲被任命为使臣。 他一个人带着一百随从,手执王杖栉节,绢衣素冠,义无反顾直入大渝王庭。 于宫阶之上舌战大渝群臣,瓦解了多国联盟,拯救大梁于危急之时。 那时他才知道,他父亲的侯爵之位是从何而来。 望着正为他解说朝政的父亲,言豫津莫名的鼻头一酸。 若是皇帝没有那么多疑,他的父亲现在应当是意气风发的贤臣良相吧。 “豫津,你可听明白了?” 对上言阙深沉的眸子,言豫津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听明白了。” “明白了就好,若是靖王上位,你……” 话到此戛然而止。 话未尽,言豫津已然明白了父亲的意思。 若是靖王殿下坐上那个位置,他就不必每日做出嬉笑的模样,可以同父亲年轻时一样,为大梁百姓做些事情。 不论是在朝,或是在野。 思及此,他又想起了萧景睿,不知他在南楚如何了。 “豫儿。” 言豫津一个激灵,高声回答,“爹!” “豫儿,你应当知道我帮助靖王和苏先生的用意。” 言豫津沉默了半晌,“我明白,一方面靖王是最好的人选。 另一方面……是为了那桩旧案,靖王殿下想翻案,对吗?” 言阙笑了,叹道,“你果然很聪明。” “我像爹,爹聪明,我自然也是聪明的。” “你啊,”言阙眼中流露出慈爱的情绪,“嘴还是这么甜。” 言豫津乖巧的为父亲倒上了一杯酒。 “靖王这个人坚毅执拗,为人持正,处事、治国等又承袭自祁王,若他为帝王,大梁会是另一番景象。” “父亲和苏先生都选择靖王殿下,我相信靖王殿下必会同您所期盼的那样。” “豫儿,苏先生……”言阙沉吟了片刻,“算了,你要好好和苏先生相处,不要与他生分。” 言豫津歪了歪脑袋,笑道,“我与苏先生是好友,自会同他好好相处的。” “那便好,”言阙长目露怅然,“你可还记得林殊?” 言豫津又为言阙倒上一杯酒,放下酒壶后,回忆了片刻时间。 “记得,其实不仅仅是小殊哥哥,林伯伯,宸妃娘娘,还有祁王,我都还记得一点。 祁王对我们这群孩子很好,又很有耐心,小殊哥哥就不一样了,总是嫌我们麻烦。” 说到这,言豫津忍不住笑了一声,但想到旧人已逝,笑容又消失了。 “小殊啊……”言阙唇角勾了勾,又隐了下去,叹道,“故人相见不相识……” “爹,这是何意?” 言阙浅淡的笑了笑,“以后你会知道的。 豫儿,告诉你这些不过是不想你我父子之间再有秘密。 但翻案这件事会有些危险,我不会让你参与其中。” “爹,我不怕……” “你不怕,爹怕。这些年是爹对不起你,不想你再因为我而陷入危险之中。” “可是……” 言阙摆了摆手,“不必再说了。” 他为言豫津倒上一杯酒,“喝酒吧。” 言豫津鼻尖泛酸,只觉得双目之中有热流涌动。 他仰首将酒一饮而尽,掩盖此刻的失态。 这一夜,言阙絮絮叨叨的同儿子说着林燮,说着宸妃,说着祁王。 言豫津静静的倾听着,直到一坛半的酒尽入腹中,两人伏倒在桌上,屋内才静谧了下来。 年前,靖王入宫,将梅长苏交代他的话传达给了静妃。 静妃明白,她和儿子现在就是皇后和誉王的眼中钉。 誉王会出手对付儿子,皇后也会想法子针对她。 “你就放心吧,芷萝宫很安全。”静妃柔声道。 “不论如何,还请母妃小心,若是因为我的缘故让您受到伤害,我……” 静妃将靖王拉到身前,安抚道,“你不必过于担心,我在宫中这么多年自有生存之道,你只要记得多听苏先生的话,信任苏先生便可。” “嗯,”靖王静默了几息时间,“母妃很相信苏先生?” 静妃面不改色道,“自然,他是你的谋士,我自是相信他的。” 他心生疑窦,却被静妃一阵忽悠,最终晕头晕脑的拎着两个食盒出了芷萝宫。 一个他的,一个苏先生的。 他不解低下头,怎么还是觉得不太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