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清为她把了把脉,微微蹙起了眉头。 她收回手,复而查看了她的舌苔和眼睑。 气血两亏,脾胃虚损,毛病不少。 “大姐,敢问家中育有几子?” 妇人愣了愣,小声答道,“已育有三子一女。” “吃得多吗?” “不多,有时不太能吃得下。” “平日饭后有何感觉?” “脘中胀胀的,隐隐作痛,有泛酸的感觉。” “可有呕吐的经历?” 妇人睁大了眼睛,连连点头。 “有,有。大夫,我这是怎么了?” 玉清点了点头,安抚的冲她笑了笑。 《四圣心源》有云,盖妊娠之时,胎成一分,则母气盗泄一分,胎气渐成,母气渐泄,十月胎完,而母气耗损十倍,寻常而不过数胎,而人已衰矣。母气传子,子壮而母虚,自然之理也。 (四圣心源是清朝的医书,与琅琊榜时代背景不符,只是借用一下理论) 母体接连生育,又得不到好的照顾,营养也跟不上,泄的气得不到补充,体质自然越来越虚。 若是一直拖下去,小病不断不说,恐有碍寿元。 “大姐,你生育得较多,月子里家里人照顾得不当,气血亏损,体质虚弱,加之脾胃之气重伤,须得养气。” 玉清提笔在纸上写起了方子。 她将方子递给妇人,细细交代。 “方子中饴糖一升,桂枝三两,桂枝要去皮的。芍药六两,甘草二两,甘草买烘制过的、大枣十二枚,熬药时要将其掰开、生姜三两,切成片。 以水七升,煮取三升,温服一升,每日三服,先服三日,再来我这里复诊。” 妇人指尖不停地搅动着,她微微低着头,表情为难。 “大夫,有没有不花钱的法子,我……”她抿了抿唇,“家中拮据,没有余钱供我买药。” 玉清沉吟了片刻,直接给她银子并不是一个好法子。 “我要在这里停留很长一段时间,需一人助我炮制药物。 刚刚大姐说家中有一女,若年纪合适,可让她来我这里做工。 我会付些酬劳给她,这样你也有银钱去买药。” 妇人有些迟疑,没有立刻做决定。 玉清只是给她提了一个建议,而不是为她做决定。 她温和的笑道,“我就住在这里,夫人也认识我家表哥温安。 夫人可以回去与家人商议商议,做好决定后再来寻我。” 妇人想了想,起身行了一礼,道了声谢便匆匆忙忙家去了。 路上有人问她那大夫如何,她都回了句“是个医者仁心的好大夫”。 于是,在她离开后不久,玉清迎来了一个接一个的客人。 绝大部分来看病的都是来看个热闹,不过是一些小毛病,扎个针就顶了天了。 剩余的小部分确实有病。 心阴虚、肺阴虚…… 五花八门。 酉时三刻,日光西斜,天色渐暗。 玉清收了摊子,温安也扛着鱼竿回了家。 其实玉清很好奇,只用鱼竿他能钓上来多少鱼。 她如此问着,却获得了温安的白眼一枚。 玉清心中啧啧,钓鱼佬的尊严果然不容冒犯。 不多时,白日里那位妇人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与一个看起来有十五岁的少年上门了。 见到玉清,妇人恭敬的弯了弯身子。 “大夫,我与儿女商议过了。 我的女儿今年十岁,手脚麻利,今后便让她为大夫跑腿吧。” 她口中的女儿在见到玉清的第一眼就呆住了。 女娃心中想着,乖乖,她这是见到仙女了吗? 妇人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小姑娘的后背,低声斥道,“二丫,还不快拜见大夫。” 二丫回过神,顺着自家母亲的意思一本正经的欠身行礼。 玉清把住了她的胳膊,笑道,“你叫二丫?” “是。”二丫怯生生的回答。 “可有正经名字?” 二丫的眼睛亮了亮,脆生生的答道,“有,大哥给我取了名字,叫李乐然。” “乐然,好名字。”玉清轻声问道,“乐然,你自己可愿意跟着我?” 玉清温和的态度将李乐然心中的惧意尽数散去,她忙不迭的点头。 “愿意,是我自己求母亲的。” “那便好,”玉清看向那妇人,“李夫人,在我离开之前,便让乐然住在这里吧。” 李夫人点了点头,交代了李乐然一番,便带着儿子离开了。 温安的家很大,他居在西院,玉清带着李乐然居于东院。 李乐然也确如李夫人所言那般,干活很麻利,每日都将院子收拾得很整洁。 玉清为病人诊治时,她会守在一旁,时不时的搭把手,很是机灵。 一日傍晚,玉清发现她在院中用木棍沾着水在地上写着什么。 她走了过去,只见地上自上而下写着“白芷”、“苍术”和“重楼”几个字。 都是些常见的中药名字。 玉清猜是在她写药方时,这小姑娘趁机学的。 虽说字写得不那么好看,但也算工整。 “你识字?”玉清问答。 李乐然吓了一跳,将手中的木棍扔了出去。 她赶忙站起身,双手紧紧的捏着衣摆,低着头哀求出声。 “姑娘,我再也不敢了,我一定好好干活,能不能不要赶我走?” 玉清失笑,“我何时说过要赶你走了?” 闻言,李乐然松开了捏紧的双手。 “认得一些,是大哥教我的。” “你大哥上过学?” 李乐然轻轻的“嗯”了一声。 许是玉清的态度过于温和,燃起了她倾诉的欲望。 她忍不住说起了自己的心事。 “大哥自小便被家父送去了私塾,他书读得很好,私塾的老师很喜欢他,便为他起了个名字,叫李书然。 但是三年前父亲走镖时出了意外,那时大哥才十岁,我也才七岁,下边还有两个更小的弟弟。 凭母亲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养活我们四个人的,更遑论要供大哥读书。 大哥当即便从私塾退了学,担负起了养家的责任。 他每日夜间闲下来便会温习自己在私塾所学,也会教我与弟弟们写字。 他总说只有读书了,才会知道云南有多大,才会知道大梁有多大。 所以他说等他赚钱了,便送我与弟弟们去学堂读书。 我总想着,若是我能为家里减轻负担,说不定哥哥也能接着去读书。 姑娘,谢谢你。” 李乐然一脸郑重的道了声谢。 似乎是反应过来自己说得太多了,她又低下了头。 “你大哥说得对,”玉清温声道,“只有读书了,才能明理。” 被肯定了的李乐然身子一颤。 她仰起头,咧嘴笑了,眸中星光点点。 玉清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发顶。 “用木棍与用毛笔写字是不同的,我的书房笔墨纸砚俱全,往后闲时便去那里读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