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山虞氏,乃巴蜀仙门世家之首,纵横仙道百余载,地位斐然。 虞氏府邸坐落于眉山清幽处,青山环抱,流水清冽,黛瓦、红墙、小桥、青石板,虞氏子弟在其中练剑,让此地的清幽削减了几分,带上了几分热闹。 得知虞紫鸢邀了藏色散人与散修翁执安前来家中做客,虞宗主与虞夫人丝毫没有因为结亲那点芥蒂而对两人有所怠慢,反而安排得十分妥当周全。 想想也很合理,毕竟是传承已久的仙门世家,怎会如此小肚鸡肠? 晚间,正厅,虞氏夫妇设宴款待来客。 堂上摆放着六张方形小案,上首两张,坐着虞氏夫妇,下首左右各两张,左边是玉清与藏色,右方是虞紫鸢与其姐。 案上略摆了些酒水饭食,一壶蜜酒,一碟酥饼,一碟雅鱼,一碟红肉,一碟韭芽,一碟冷淘,一碗羹汤,倒也丰盛。 虞夫人与虞宗主对视了一眼,笑盈盈的说,“两位贵客,这些都是我们蜀地的吃食,粗茶淡饭,二位莫要嫌弃。” 藏色认为自己作为姐姐,在这样人生地不熟的地界,理应挡在妹妹前边,便率先回道,“虞宗主、虞夫人客气了,我姐妹二人得紫鸢相邀,得以一见百年虞氏,已是荣幸,又得盛情款待,怎敢言嫌弃,藏色在此谢过两位。” 玉清唇角含笑的点了点头。 听到藏色散人对女儿的称呼,虞夫人唇角的笑容又真诚了几分,应当是明白了藏色散人待江枫眠没那个意思,传言更是做不得实。 虞夫人抬袖掩唇,轻笑道,“藏色姑娘年少成名,所杀之妖兽邪祟数不胜数,虽为散修,在世家之中亦是颇得赞誉,夫君常常感叹,惋惜藏色姑娘并未生在虞家,夫君,对否?” 虞宗主放下酒杯,笑着点了点头,“阿雪所言甚是,以藏色姑娘的本事,倘若加入世家,必会得到重用,谋得高位,不知藏色姑娘对未来可做了打算?” 藏色神色微顿,笑道,“藏色没有多大的出息,得师傅教导,对地位亦无追求,不愿受拘束,此生只愿逍遥自在,闲散度日,让虞宗主失望了。” 既然不愿加入世家,那么自然也不愿嫁入世家,这一番对话彻底打消了虞宗主心中的狐疑。 本着‘我得不到,别人也得不到’的心理,他摸着胡须,开怀大笑道,“抱山散人归隐山林,自是超凡脱俗。藏色姑娘之超然物外,不愧为抱山散人之徒,虞某佩服。” 藏色微微颔首道,“多谢虞宗主夸赞。” 虞紫鸢蹙起眉心,“爹,娘,莫再多说了。两位姑娘不久前才历经了一场大战,想必早已腹中空空,还是先请她们用饭吧。” 虞宗主一拍额头,懊恼道,“哎呀呀,是我思虑不周,两位莫怪。” 旋即抬手做邀请状,“藏色姑娘,执安姑娘,先用饭吧,有什么话用过饭再说也不迟。” 世家除了人多,就是规矩多,蓝家便是典范。 虞家虽不及蓝家,但百余年来形成的规矩依旧让人觉得拘束。 玉清不觉得有什么,藏色却是哪哪儿都不舒坦,饭食再好吃,亦味同嚼蜡,即便她已经参加过数场世家举办的宴会,还是不曾习惯。 食不言寝不语,一顿晚膳在安静中结束。 下人们入内后,直接端着方形小案退了出去,随后又端来新的矮案,并奉上茶点。 虞宗主笑道,“两位,请尝尝这盏新采的龙芽。” 玉清依言端起青瓷托盏,在鼻尖晃了晃,又浅浅抿了口,茶水入喉,香气弥漫,不由赞道,“茶汤清亮嫩绿,醇香爽口,微微回甘,栗香之气经久不散,好茶。” 藏色可不懂品茶,但执安说好,那便一定是好的,于是上下点着头,附和道,“好茶。” 虞宗主好似这时才关注到玉清,饶有兴致道,“姑娘年纪轻轻,也懂品茶?” 若是世家子弟,他绝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偏偏对方自称是散修,还是一个年纪不大的散修。 事实上,自见到玉清那一刻,他便心有疑虑。 她全然不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散修。 其仪态之雅正似是刻在骨子里般自然,完全不像散修般散漫,反倒像自小便接受礼法教导的世家子弟。 此前一直是藏色散人挡在她前边,他不好贸贸然试探,如今她主动挑起话题,他正好借此时机顺势试探一番。 玉清放下茶盏,轻笑一声,宠辱不惊道,“略懂,虞宗主见笑。” “执安姑娘也是抱山散人之徒?” “非也,只是得散人收留,随她修行了几年罢了。” “哦?”虞宗主双眼微眯了眯,“想必执安姑娘有何出众之处,便是没有拜抱山散人为师,抱山散人亦愿意指导执安姑娘修行。” 他完全排除了抱山散人看不上对方的可能,看不上她又怎会在她的修行之路上给予指引?抱山散人这样的人物会有这等闲情逸致? 玉清未曾回答,藏色便抢先开口道,“虞宗主有所不知,我师父曾言,执安非池中之物,势必会有所成就,她不喜惹麻烦上身,但又对执安之天赋见猎心喜。两人虽无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 说着,她微微抬起下巴,颇有与有荣焉之意。 玉清心中讶然,藏色在山下混迹久了,竟也会说一些真假掺半的话了。 她便顺着藏色的话说道,“承蒙抱山散人不弃。” 虞宗主放在膝上左手动了动,轻轻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望向泰然自若的玉清,目光变得意味深长。 她恐是……另有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