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晚间,豫津送了我几筐岭南柑橘。 巧得很,江左盟有一人对火药的气味极其敏感。 豫津还告诉我,柑橘由官船送往京城,是您亲自预定的。 您这样一位不问家事,连除夕夜都不在家过的人怎会为了年货鲜果亲自去预定几筐橘子? 再综合我得到的各种不重要的消息,很容易就能联想到您。 更何况,您也是我能想到最有胆量拿太子的私炮坊当挡箭牌的人之一。” 言阙笑了,略显讽刺。 “苏先生不负盛名,如此大才,难怪谁都想将先生收入麾下。” 梅长苏不为所动,只是淡淡的看着言阙。 “我很想知道,侯爷冒险做下大逆不道之事,究竟是为了什么?” 言阙目眦欲裂的捏紧了拳头,低声喝道,“不为什么,只是为了让他死,让那个该死的皇帝去死。” 似乎是无所顾忌了,他就这么坦然的在梅长苏面前说出了这句大逆不道的话。 梅长苏静默了很久,就这么定定的望着言阙,似乎是想透过言阙看什么。 “是为了宸妃娘娘吗?”他低声问道。 听到‘宸妃’二字,言阙身形一震,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震惊。 “你是如何知道的?” 梅长苏微微垂下眸,藏住眸中的情绪。 “侯爷不必感到意外,以我江左盟的势力,知道十几年前的旧事是一件极为正常的事。” 言阙目光沉沉的与梅长苏对视,“你都知道些什么?” 画楼外,言豫津已经带着飞流回来了。 他坐在台阶上,撑着下巴看着已经黑成一片的天空。 风呼呼的刮着,他凄凉的长叹了一声。 “小飞流,你说苏先生和我爹在说些什么呢?” 飞流玩着言豫津送给他的机关小牛,丝毫不理会他的问话。 言豫津歪头看了眼身侧的玩得兴起的小孩,撇了撇嘴。 “其实像你这样也是挺好的,什么烦恼都没有。” “呦,国舅公子竟然也有烦恼?” 一道含着笑意的调侃声传来,飞流眼睛一亮。 他仰头看过去,一道身影正懒懒的站立在楼前的树枝上。 画楼灯火通明,烛光映照之下,玉清的面容隐隐约约看不分明。 飞流一个纵跃来到玉清身边,将手中的玩具塞到玉清手中。 “姐姐玩。” 玉清笑眯眯的接过木质小牛,从袖中拿出一颗粽子糖递给飞流。 “玩具给我,糖给你。” 飞流开心的咧了咧嘴。 言豫津已经走到了树下,仰头望着上边。 “我还在想小神医为什么没有一起来,没想到这就来了。” “因为一些小事耽搁了,我二哥呢?还没和言侯爷谈完吗?” 话落的同时,玉清也落到了地上。 言豫津转身看了眼画楼最为明亮的一处,摇了摇头。 “没呢,已经很久了。小神医知道苏先生与我父亲谈的是何事?” 他强行压住的好奇心又被勾了起来。 玉清瞥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 “知道,很快你也会知道的。你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所以这件事你父亲不会瞒你。” 言豫津眸中涌出了一丝失落,“父亲真的会告诉我吗?” 对于知不知道这件事,言豫津并不在意。 他在意的是父亲是不是真的会如玉清所言那般告诉他。 他在意父亲,但他不觉得父亲也是在意他的。 玉清拍了拍他的肩膀,一掀衣摆坐在阶梯上。 “有些事你不说,言侯是不会知道的。” 言豫津怔了怔,坐在玉清身边。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更不知道自己开口了会得到父亲怎样的回复。 玉清又从袖中拿出一颗糖果,递给这个心中尚有些迷茫的大孩子。 “我想很快你就会知道该如何开口了。” 言豫津有些不解,抬眸间瞥见飞流正一脸哀怨的看着他。 言豫津龇了龇牙,当着飞流的面接过糖果,剥开糖纸,将糖塞进嘴里。 飞流气呼呼的背过身。 玉清将袖中的糖果全部塞给飞流,飞流才再度开心了起来。 她忍不住吐槽,“言公子,你真的很像蔺晨。” “我记得苏先生之前也说过,我真的和他很像吗?” 玉清斟酌了片刻,“平常只有一点像,但捉弄起飞流来,像个八分。” “原来如此。”言豫津笑道,“希望有机会能见一见那位蔺先生。” “会有机会的,”玉清笑了笑,转而问道,“言公子还记得林殊吗?” “记得,我和景睿小时候常常缠着林殊哥哥,可惜……” 他止住回忆,露出疑惑的表情。 “小神医怎会知道林殊哥哥?又怎会突然提起林殊哥哥?” 玉清没有回答,接着问道,“你如何看待十二年前的赤焰军谋逆案?” 言豫津沉默了许久,“我不知道。” 其实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敢言,即便现在这里没有外人。 言豫津不敢说,玉清却没什么顾忌。 “十二年前,赤焰军谋反,被尽诛于梅岭。 宸妃林乐瑶是赤焰主帅林燮的妹妹,因哥哥谋反无颜面对圣上而自尽于宫中。 其子祁王,赐死于狱中。 一场谋反,叛逆者及其相关的人几乎全死了,却没有伤害到其他的任何一个人。 言公子,你不觉得奇怪吗?” 言豫津苦笑了一声。 怎么会不奇怪? 他怎能不知其中的蹊跷。 只是所有的命令,都是龙椅上那位传下的。 良久之后,言豫津只说了一句话。 “若是林殊哥哥还活着,这一切都会水落石出。” 玉清不置可否的偏了偏头。 “是啊,一定都会水落石出。” 言豫津垂首看向身侧的玉清,心中似有所悟。 也许……苏先生来金陵的目的不像他所表现的那样? “言公子。” “何事?” “希望你和萧公子能一直将二哥当做朋友。” “会的。” 画楼内。 言阙的情绪变得激荡起来。 “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平定大梁危局,那时我以为我们的情谊不会变。 但他坐上那个位置之后,朋友不再,只余君臣。 明知我与乐瑶心心相许,他还是在登基的第二年夺走了乐瑶。 我忍下了,然后呢? 他狠心的害死了景禹,害死了乐瑶,害死了林大哥。 如此凉薄的皇帝,难道不该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