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海苍灵万籁俱静,灵泉一望无际,薄雾笼罩,神秘悠远。 东华帝君斜倚在岸边的一方白玉石桌旁,手中持着青玉钓竿,悠闲的等着鱼儿上钩。 洁白的佛铃花将泉岸笼罩,花瓣被风席卷,飘起,落下,宛若一场从未在碧海苍灵出现过的鹅毛大雪。 白色的花雨中,一抹骚气的粉色翩然而至,恨铁不成钢的‘啧’了一声。 “东华,你竟还有心思垂钓?玄清已经入了妙义慧明境,那缈落可不是好对付的,饶是你也只是将她封印在内,若要杀她,定会付出不小的代价,你不担心?” 东华帝君低低的‘嗯’了一声,便不再答话。 折颜被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懒散模样气得牙痒痒,却又拿他没办法,只得一掀衣摆,坐在白玉石桌的另一侧。 “我不信你不担心。” “担心又如何,不担心又如何。她是天帝,亦是天地共主。既然坐上至高的位置,这些自然而然的便成为了她的责任,推拒不掉。” 折颜一噎,撇嘴道,“话是这样没错……她还小……” 察觉到东华似笑非笑的眼神,他不由得顿住了。 细细一算,玄清已经六万岁,也不小了,只是他总是下意识的觉得她还是那个在十里桃林偷酒喝的孩子。 真是岁月不饶人…… 想到这儿,折颜面露怅然之色,喉中吐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我倒是忘了,那孩子已经做了三万余载的天帝,不再是孩子了……” 东华帝君容色平淡的瞥了他一眼,随手将钓竿搁在一旁,托起下巴慢悠悠道,“要杀缈落不难,难的是如何从根源阻断其复生的可能。” “这不可能,”折颜蹙起眉心,“三毒浊息因生活在十亿凡世的人族之孽根而生,只要人族存在,浊息便会源源不断的产生,汇聚,缈落也会因此再生。想要从根源解决浊息的隐患,唯一的办法就是灭……” 后边的话被东华帝君凌厉的眼神给逼了回去。 折颜眼神飘忽了一瞬,悻悻的打开折扇,遮住下半张脸。 东华帝君收回目光,重新拾起钓竿,望向平静如镜的水面,淡淡道,“我们做不到,不代表她也做不到,别忘了她的本体生于何处。” “你的意思是……” “三毒浊息由人族而生,自该由人族创造出来的东西解决。” 若要算起来,这大约也算得上是一种因果。 只是可怜了他那小弟子,得了祀火的身,便要承担整个人族的因果。 素来冷冷清清、超凡脱俗且万事不过心的东华帝君,难免还是因数万年的相处,对自家徒儿产生了慈父心理。 折颜默然了片刻,一言难尽道,“东西……玄清知道你是这么形容她的吗?” 远在梵音谷的玉清当然不知道自家师傅将她形容为‘东西’。 她缓缓睁开双眸,微微握拳感受着体内恢复了一半的磅礴神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喃喃道,“半数……足够了……” 玉清优雅地弹了弹衣摆,缓缓起身,随后双手拈动,掐出经诀,一座莲台逐渐于半空显露。 莲台有莲瓣十二,隐隐散发着金属光泽,宛如一朵刚刚摘下的莲花。 时间渐渐流逝,随着玉清手指的跃动,莲台散发的红光愈加灼人,金红色的火舌由内而外的蔓延至整座莲台,将之包裹在一层火红色的光辉中。 此莲台名业火,是玉清花费了万余载,方才一步一步的将之炼制成型,完善成现今的模样。 此时此刻,莲台正以平常神仙无法想象的速度蚕食着玉清的本体,吸纳着玉清的修为。 换句话来说,莲台之上那张牙舞爪的火焰,正是玉清的本源,更是掺杂了业火本源的祀火本源。 红莲业火以因果业火之力焚杀一切罪孽,洗尽铅华,还世间以清明与新生。 祀火得人族供奉,为人族绞杀罪恶,只要人族存在一日,脱离了玉清本体的祀火本源便不会熄灭。 换言之,莲台上的火会无时无刻的不在焚烧每时每刻因人族而产生并汇聚在此的三毒浊息,直至人族彻底消亡。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莲台旁的赭红人影气息渐微,面色惨白如死,缓缓垂下手来重重的跪坐在地。 玉清抬起头,望着不需要神力支持便能悬浮于空,肆意的翻卷着火舌莲台,唇畔挂起一抹浅淡的笑意。 “你倒是贪心,两万年的修为都不够你吃的。” 可惜了她那两万年苦修得来的修为,因为点燃莲台而付之一炬。 喉中的腥甜再压抑不住,自口中翻涌而出,瞬间便将下巴与脖颈的雪白染红,融进赭色锦袍,一时难以分清是衣服原本的颜色,还是血液将之染得更红。 此处并无旁人,玉清也就不再顾及所谓的天帝颜面,直接躺倒在地,望着洞顶小窟窿中那枚散发着清冷光辉的圆月,叹了口气。 因为她的动作,往后继任的火神又多了一项任务,需隔几万年来妙义慧明境中查看莲台的情况。 虽说火焰不会熄灭,但燃料总归有限,总有所剩不多的一日。燃料不多之时,火焰便会自发的变弱,虽还是能持续燃烧三毒浊息,但其燃烧的速度可能不足以与三毒浊息的补充速度相持平。 所以倘若莲台的火焰有变小的趋势,须给它加点火油。 当然,此火油非彼火油。 她说的‘火油’乃是修为。 不过往后再补充,便不会像她这般损耗如此之大。 毕竟是第一次使用,点燃它才是最损耗修为的。 如此,也算是绝了缈落的后路。 玉清的脑海中思绪万千,但想着想着,忽感一股疲乏突袭,缓缓地将她淹没,随后陷入了沉睡。 再出来时,已是一月之后,到底是没赶上比翼鸟族宗学的学子竞技。 玉清安抚了比翼鸟族的上君,并嘱托了一番后,方才离开梵音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