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是五里村一个平常的妇人。 只有一样与旁人不同。 她是新寡。 前不久刚刚丧夫。 她的夫君名唤褚君,原本是朝中的正五品大臣。 因为太过耿直,得罪了小人,被贬为永河县县令。 走马上任后不久,也就是在一个月前。 永河县附近的龙沙河发了一场大水。 事实上,这事见怪不怪,龙沙河每年都会肆虐几次。 但龙沙河物产丰饶,永河县的人都依赖着龙沙河过活。 因此,即便如此,世代生活在这里的人都没生出过离开这里的念头。 好在朝廷很重视龙沙河。 上下官员对永河及附近县城的治水事宜抓得很紧。 原本那日的洪水不算太大,不会对永河县的根基造成损伤。 但那日之后,雨就没有停过。 甚至越下越大。 照夫君所说,若由着那时的情况发展下去,永河县会被洪水正面冲击。 届时,永河不保,永河人不保。 夫君便做了主张,下令让永河县的人往安全的地方迁去,包括她和女儿。 很多人不愿离开自己从生下来就未曾离开的地方,尤其是老人家。 夫君再三保证,会守住永河县,那些人才被劝离。 他和几十个自告奋勇的年轻壮汉留了下来,想办法保住永河县。 夫君一向的身先士卒,云娘对他的决定并不意外。 不知他想了什么办法,永河县勉强保存了下来。 但她没等来夫君,只等来了他的死讯。 她带着不足周岁的女儿和夫君的棺椁回了老家五里村。 客死异乡,终究是要落叶归根的。 办完丧事后,她决定独自带着女儿在五里村生活。 刚去了里正家,处理了一些相关的事宜,回来的路上就发现家所在的位置在冒烟。 她有些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了过来,发了疯似的往回跑。 到家时,已然来不及。 火舌肆虐,将房子整个吞入口中,一点口子都没有。 女儿还在里边! 云娘想都没想,就要往里边冲。 旁边的男人眼疾手快的将她拉了回来。 “你不要命了!” 云娘此刻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 她死死的抓着男人的手臂,颤抖着声音哀求。 “月儿还在里面……救救她……求你……求你们……” 男人面露难色,“真不是我们不想救! 我们到时,火已经烧起来,根本进不去。 真是怪了,这火烧得也太快了……” 男人费解的挠了挠后脑勺。 云娘瘫倒在地,泪水模糊了视线。 若是月儿也没了,她该怎么办? “苍天啊……谁来救救我的孩儿……” 没有人能救月儿。 没有人能帮她。 云娘绝望了。 她借着男人的力量站了起来,心如死灰的往熊熊燃烧的房子走去。 是她对不住月儿。 黄泉路太孤单,她不能让月儿一个人走。 男人想拉住她,却又收回了手。 哀莫大于心死。 拉回来也无用了…… 云娘一步一步的往火焰中走去,平静的迎接着触手可及的死亡。 忽的,云娘顿住了。 因为她再也跨不出脚下这一步。 仿佛有一堵墙挡在她面前。 一阵清风拂来,她微微合上眼。 似乎有人正轻抚着她的脸颊,拭去她的眼泪。 “何苦寻死……” 一道缥缈的女声萦绕在她耳边。 里边满是怜爱,仿若她是什么稀世的珍宝。 云娘睁开眼,见到了终生都不会忘记的一幕。 一个半透明的青衣女子背对着炽热如岩浆的冲天火焰。 眉心一朵火焰标记散发着莹莹红光。 在她眼中恐怖得如同魔鬼的烈火,像是听话的宠物往她体内钻去。 火苗逐渐变小,火光逐渐微弱。 最后一丝热量耗尽。 一切烟消云散,归为沉寂。 只余一片废墟。 玉清抬手招了招,一个包裹着金色光芒的孩子飘了出来。 孩子的衣服已经破烂不堪。 但奇怪的是,破烂衣服下的皮肤如往常般白皙。 云娘被突如其来的惊喜冲击得晕眩不止。 她跌跌撞撞的奔了过去。 从玉清手上接过孩子,贴上孩子的脸颊,泪流不止,哽咽着开口。 “姑娘,谢谢您救了月儿!” 玉清摸了摸孩子柔软的发顶,微微一笑。 “你看,他们都跑了,你就不怕我?” 云娘回过头,原本站满了人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您是我和月儿的救命恩人!我若怕,便枉为人!” 她转了过来,抹了一把泪,跪了下来。 ‘砰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将脑门都磕得通红。 玉清伸手扶住她的胳膊。 “不必谢我,是你对着火焰的祈愿太过虔诚,这才让我听见。 云娘,你该谢的,是你对女儿的那颗心。” 祈愿? 云娘愣了一瞬。 在她愣神的那片刻,玉清伸出手指,轻轻触碰着月儿的眉心。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今日一场祸事之后,月儿一生无忧。” 说罢,她翩然而起。 云娘回过神时,玉清已然飘至半空。 她仰起脑袋,大声喊道,“我知道了,您是神仙! 火那么听您的话,您一定是火神娘娘。 火神娘娘,明日我便给您制一个长生牌,日日供奉您。 不只是我,等月儿长大了,生了孩子,往后的子子孙孙,都不会忘了您的恩德!” 玉清垂首看着下边,哑然失笑。 火神娘娘是个什么称呼? 但就在这时,她胸中一动,陡然升起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这是……” “这是信仰啊,你有信徒了。” ———— 开头真难写,一路写,一路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