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空气停滞了一瞬。 田晋中那双眸子藏着不易察觉的赞赏。 老天师笑了。 这一笑让屋内的空气又流动了起来。 “小玉清啊小玉清,丘师弟怎么就养出了你这么个小滑头?” 玉清无辜耸肩,“没得办法,天生丽质。” 老天师收了笑意,看向田晋中。 “师弟,要委屈你了。” 田晋中苦笑一声,“这有何委屈的。 是我将秘密泄露了出去,是我愧对怀义师弟,愧对师父。 若真因此让异人界出了什么事,我也没脸再活在这个世上了。” 老天师微微一笑,“若真发生那样的事,便是命该如此。” 玉清挠了挠脸颊,说,“我虽不知师叔守着怎样一个大秘密,但我觉得,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秘密。 秘密泄露了,想办法解决便是,堵不如疏嘛。 您与老天师不是默契的达成一致了吗? 您已经死了,属于田晋中的任务已经完成,那些也已变成了前尘往事。 往事如烟,随风而去。 活着的您呢,是长居在齐云的香客,田爷爷。 待老天师解决了一切,您应该可以放下心来,好好的睡一觉了吧。” 田晋中怔了怔。 “睡觉啊……” 老天师剔透的双眸动了动。 “师弟,师兄知道,这些年你一直不肯入眠,是害怕睡着了无意识的说出些什么。 以后啊,就不必再害怕了。” 师兄会将他们清洗一遍。 其实刚刚看见师弟头顶那根针的时候,他就明白了师弟的意思。 借他的死,向全性发难,将可能知道秘密的人都杀掉。 同时,也为楚岚铺路,以防全性再因为炁体源流找上他的麻烦。 师弟也是用心良苦。 田晋中眼神恳切的看着老天师,“师兄,一切就拜托你了。” 老天师微微动了动唇角,高声道,“灵玉,你们三个小家伙进来吧。” 话落,屋门被推开。 “田师弟还活着这件事,知道的,只能是今夜屋内的人,你们可明白?” 三人齐齐抱拳,“明白。” 玉清笑着说,“田爷爷的经脉已经接上,这几日多在屋内动动,好让肌肉尽快恢复。 还有,龙虎山可以找靠谱的人暗中给田师爷做一对假肢,至少可以行走。 这样,也不会引起怀疑。 老天师,您觉得呢?” 老天师摸了胡须点了点头,“荣山,这件事就当是你将功补过,务必要办好。” 荣山躬身抱拳,坚定地说,“弟子定不辱使命!” 老天师往外走去,面上挂上了沉重的表情。 只听他悲痛的说,“灵玉啊,通知龙虎山上下,你田师叔已被全性代掌门杀害。” 闻言,张灵玉拱手道,“是!” 老天师脚步一顿,微微偏转着脑袋,余光瞥着三人。 “你们这张脸哪里是像要办丧事的样子。 都装得像一些,别连我这个老头子都比不上。” 张楚岚率先明白过来,跟了上去。 一边走,一边哭,嘴里还在嘟囔着,“呜……田师爷啊,您怎么就这么去了!我的师爷啊!!” 张灵玉额头青筋一跳,到底是做不出张楚岚的样子,只是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荣山的心情还没有完全恢复,倒是用不着装。 玉清捂着嘴偷笑了一声,正色道,“不论是全性还是龙虎山的收尾工作,都轮不上我。 我啊,就留在这里陪田爷爷吧。” 老天师点头同意,带着三个演技一般的人离开了。 随着几人的离开,屋内安静了下来。 玉清给老爷子喂了杯茶水,便忙活了起来,收拾着屋子里的狼藉。 田晋中忽然问,“小玉清,你怎么知道全性的目标在我?” 玉清的手微微一顿,不过是一瞬,又恢复了正常。 她笑着说,“我又不是神仙,哪里会知道这些。” “那我这经脉……” “只是巧合罢了,我本就计划罗天大醮之后为您治疗,没想到您会出这档子事。 这叫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伏。 您呐,命不该绝。” 闻言,田晋中笑了一声,垂眸沉吟,“原是这样吗。” 玉清背对着他,笑得意味深长。 若是田晋中不经历这一遭,后边的剧情不好展开。 所以,她就顺势而行,任由事情发展。 只不过在昨天傍晚之时,借给他梳头之际,往他的百会穴中灌入了大量的扬州慢真气。 以他的假死换取后续故事的发展。 可以运用炁,能走路了,他心中便有了保障。 加之摒弃了田晋中的身份和任务,也能获得久违的安逸。 齐云呐,可不像龙虎山。 人口简单,是个养老的好去处。 说话间,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呜咽声。 玉清偏转着脑袋,促狭的笑问,“田爷爷,感觉如何?” 田晋中哑然失笑,想了想,回答,“感觉很奇妙,好像他们哭的人并不是我。” 玉清抱着碎裂的木头,跑出去扔到院中。 回屋后说,“这样才好,待您将逝去的那个田晋中同您自己彻底剥离开来,您便是放过了自己,也是真的放下了。” 闻言,田晋中不由得叹息,“我活了百余年,竟没有你一个小丫头看得通透。” “您不是不通透,而是您心中的事遮了您的眼。 如今,您再回首过去,再看现在和以后,已然是另一番景象。” 田晋中耳边萦绕着连续不断的呜咽声,忍不住笑了起来。 “执于一念,则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便自在于心间。 如今听到他们为死去的田晋中哭泣,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玉清望着焕然一新的屋子,满足的拍了拍手,坐在田晋中身旁的椅子上。 “田爷爷,以后去了齐云,就放心的睡吧。 我师爷和师父,包括我师兄,压根就不在乎异人们追求的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闻言,田晋中微微抬眉。 “你就不好奇全性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 玉清晃了晃脑袋。 “该我知道的,我自会知道。不该我知道的,又何必强求。” 田晋中微微一怔。 若他年轻时懂这个道理,便不会坚持要求怀义告诉他真相。 也不会因为那个秘密失去朋友家人,失去四肢,变成废人,被苦苦折磨七十年。 千金难买早知道啊。 田晋中深深的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