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棠知道自己母亲如今对父亲应该是没了感情,日日都朝夕相处,虽然她没明问过,但母亲心里怎么想的,她看得出来。 但即便如此,有些事在做之前,顾明棠还是得去同母亲商量一番。 所以,和芙蕖闲说了几句后,顾明棠突然起身。 “我去母亲那里坐坐。”说罢,已然拔腿走了出去。 芙蕖见状,自然紧紧跟上。 衔香院内,侯爷和邵姨娘吵架一事,早传得满府人尽皆知。所以,岳氏这个一府主母,不可能不知道。 岳氏虽然对丈夫没感情了,也无所谓他爱谁。但若是能不爱邵氏,她心里自然更快慰些。 若邵氏没起过害她女儿的心,没动手对付过她女儿,那么她们妻妾之间,还能和平共处。可如今,既知道她竟有过那样歹毒的心思,并还付诸行动了,岳氏自然不能原谅邵姨娘。 身为正妻,她可以不在乎丈夫宠妾灭妻。但身为一个母亲,她是无法原谅一个害过她女儿的人的。 所以,顾明棠赶来海棠院时,岳氏正高兴着同屋里丫鬟嬷嬷们有说有笑。 见女儿来了,岳氏更是招手,示意她到跟前去。 “衔香院的事你也听说了吧?”岳氏问女儿。 “嗯。”顾明棠轻轻应一声后说,“吵成那样,阖府上下谁人不知。”又吐槽,“这个邵姨娘的胆子是越来越大,凭她的身份,竟然敢和一家之主这样吵,这在别家是绝无仅有的。” 岳氏闻声,不免也赞同女儿的话。 “她有这样的胆子,也是你父亲纵容的。若非知道你父亲偏宠于她,她那样的人,又怎敢自毁前程?不过是知道这样吵也无碍,恃宠而骄而已。” “娘!”顾明棠喊了母亲一声,也握上了她手,明显是有话要说。 岳氏会意,就把屋内几个不相干的丫鬟打发走了。 “你要说什么?”只留了绝对心腹的人后,岳氏才开口问。 顾明棠便问母亲:“我看娘亲对爹爹已不如往日关注,女儿猜度着,娘怕是对爹爹彻底失望了吧?既如此,府内又何必让邵姨娘一家独大,完全可以再抬个新人来制衡邵氏。” 其实顾明棠还想说,若新姨娘能怀个子嗣,甚至一举得男的话,到时候可把那个孩子记在母亲名下。这样一来,也算是嫡出了,身份上自然就压了顾昇一头。 但又怕这样说了后,母亲会以为弟弟怎么了,又或者,以为是自此放弃了弟弟,所以,顾明棠后面这句也就没说出来。 “女儿知道,女儿闺阁之女,不该插手父母房中之事的。可眼见母亲如此,眼见邵氏猖狂,女儿也很心有不甘。”若母亲心中还有父亲,顾明棠自然不敢这样提。 可显然母亲心里早不在乎父亲了,顾明棠就觉得既然如此,一切该以大局为重。 岳氏听后就笑了:“其实娘心里早有这个想法,只是一时寻不到合适机会。再说,既然要为你父亲抬一个姨娘上来,那么那位姨娘必要能为你父亲所喜爱,能分得邵氏宠爱,且也还要能为我们母女所用,不至于日后又成第二个邵氏。” 正因有这诸多顾虑在,岳氏这才只空有这般想法,却迟迟没有付诸行动的。 既有这个想法,那就得把事情办得彻底、办得漂亮。若只随便选了个人,不痛不痒的,并不能达到目的,那还不如不去做。 见母亲早有这样的想法,顾明棠也就无需再顾及什么了。 她悄悄又凑近了些,跟母亲说:“我们若做了这样的事,祖母她老人家肯定是猜得到我们的想法的。娘,自从不再怕跟祖母接触相处后,我越发觉得她是个慈爱的老人家,并非表面上看着那样严肃不可亲近。” “在我们和邵氏母子间,祖母肯定是毫无疑问的更亲我们的。所以,在做这样的事之前,我想母亲能先去向祖母请示一下。又或许,祖母她老人家还能指点一二呢?” 祖母老人家本来就是睿智的,且又活到这一把岁数,她的计谋和手腕,肯定要比她们母女好许多。 牢牢抱住祖母这棵大树,她们母女也可省心许多。 岳氏对这个婆母是又敬又畏的,便是女儿不提,这样的大事上,岳氏也会请示一下婆母意见。 所以,岳氏点头说:“好,那娘明儿就去向老夫人透露这个意思。” 顾明棠毕竟是姑娘家,这种事情上,她不好冒头。在母亲跟前提提这样的建议就算了,她是不好主动跑去祖母老人家跟前说这种事的。 毕竟,哪有未出阁的姑娘为父亲张罗妾室的? 老夫人最是重规矩之人,哪怕如今疼她些,那她也不能得意忘形。在她老人家跟前,有些规矩还是得守。 所以,这种事情,自然还是母亲去说更合适些。 她想,祖母本就不喜邵氏为人,又见她如今恃宠而骄的竟敢同一家之主争吵,极看重规矩的祖母,想必更是对邵氏厌恶至极。 所以,这个节骨眼上,母亲若去提为父亲纳妾一事,想必祖母不但会答应,反而还会助母亲一臂之力。 毕竟,为父亲纳妾,为侯府开枝散叶,在祖母眼中本就是好事一桩。何况,往后有这个妾是制衡,能分得邵氏之宠,避免邵氏一家独大,搅得侯府上下不宁。 祖母又何乐不为呢? 顾明棠心中笃定,此事上,只要母亲主动提了,祖母绝对不会拒绝。 而且,祖母应该早就有这个想法了,往日之所以没提,应该也是顾及母亲感受。 毕竟她也是身为人之妻的,自然能明白身为妻子丈夫却去宠幸别的女人的感受。 虽说在这个世道,男人三妻四妾实属正常,可若是自己丈夫可以不纳妾的话,又有哪个女人愿意去和别的女人同享自己丈夫呢? 有关父亲纳妾一事,祖母不会轻易的主动提。但如果母亲主动提了,情况自然又不一样。 母女俩这样商量好后,次日一早,岳氏便去了荣安堂坐。 对这个儿媳妇,顾老夫人虽不如对长媳一样满意,但也深知她品性端良,且当初又是她亲自选的人,自然也不会多苛责。 从前有过一阵子起过后悔为二郎聘她的想法,但那也只是在心里这样想,明面上老夫人从未做过什么、说过什么。 甚至当年儿子偏爱庶房,冷落这个正妻时,老夫人也为她想尽了法子。 顾老夫人是个极要脸面之人,之前起过后悔之心,也是因为岳氏商家女的身份。这样的身份,做个侯府二夫人可以,做侯夫人,确实是容易为人所诟病。 但后来也渐渐想得通了。 又有什么好在意的呢?若真为此而在意外人眼光的话,那她最该在意的是二郎。 二郎比起他兄长来,差了一大截。所以,又为何要拿岳氏同她嫂嫂比呢? 说来说去,他们宁安侯府沦落至此,不过是造化而已。 认命吧。 认了命,也就不会那么的意难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