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母亲是关心自己,所以,傅定耐心着宽慰母亲道:“娘您仔细想想,如今天子尤在,再说,儿子上头还有父亲在呢。若儿子如今就想着为自己日后铺路,您想想,陛下会怎么想?父亲又会如何想呢?” 郭氏道:“可你爹爹也是想你能择一门于你往后仕途有助益的妻室的。那日你爹爹还说,大公子定了云家女为妻,也定要为你定个门第不差云家的。甚至,他还亲自为你选了几家,有丞相家的,也有中书令家的……都是清流之家。这哪家,不比顾家要好呢?” 傅定却说:“父亲疼爱儿子、看重儿子,这儿子心中明白。但母亲要明白一件事情,那就是,咱们生在皇家,注定了父子亲缘淡薄的。得先有君臣,再有父子。父亲如今不介意,不代表日后回想起来也不会心生忌惮。儿子还是那句话,这条路儿子可以不靠外戚,那又何必非得寻个所谓的靠山,为自己日后的路埋雷呢?” 傅定的这番话,倒是有些说动了郭氏。 是啊,天家,哪有什么亲父子、亲兄弟呢? 殿下如今是待他们母子极好,可日后的路还长着呢,难道,她能保证殿下一辈子都只看重他们母子吗? 如今是成年的公子就这三位,三位里相比,自然是定儿出挑。可殿下又不是只有这三个儿子。 或许,如今藏拙些,于定儿、于他们母子来说,都皆是好事情。 这样想着,郭氏倒犹豫起来。 趁母亲迟疑之际,傅定又继续说:“儿子知道,如今大公子将娶权贵之女,母亲怕儿子会因亲事上输大公子一步而以至于之后步步皆落后。但凡事都有两面性。云家如今是权势在握,可最终定皇储,看的可不是外戚。相反,很多时候,越是外戚握重权,反倒是越是不在考虑范围之内。” “儿子如今不争不抢,就一心只为朝廷效力,只娶落魄家族的女儿……反而是会搏取好感。” “云氏女跋扈,当初万寿节之上得罪了天子,娘以为,天子心里没记这个仇吗?不过是碍于云家权势大,顾全大局,并未追责而已。若日后这云氏一族安分还好,若不安分,陛下必会深究,到时候,新账旧账一起清算,也未可知。” 所以说,傅寅娶云氏女,看似占了上风,但长远来看,却未必是好事情。 傅定说到这儿,已经将母亲说动有七八成了。 “可、可是……”但毕竟顾明棠不在郭氏为儿子的择偶范围之内,就算不娶那些当权人家的女儿,可也不能随随便便娶一个顾家这样人家的女儿啊,“可就算不娶那些大家之女,总也还有别的选择吧?” 傅定却说:“娘,娶妻看的不只是家世,品性也极其重要。其她女子或许也极好,但儿子对她们并不了解。而这位顾家小姐……或许儿子同她有些缘分在,对她这个人,儿子足够了解。” “婚姻是一辈子的大事,既可以有选择,那儿子为何要去选一个不知容貌长相、不知品性的人呢?那样的人娶回家来,是福是祸,未可知。” 郭氏想了想,为了儿子终身之幸福,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现在再回过头去想,原来之前的一些事,都是有迹可循的。 “哼,难怪当时为宽儿选顾氏女时,你会不同意呢。当初娘只以为你是为宽儿好,原来,你是有这样的私心在。”郭氏轻哼着数落,“现在你要定顾氏为妻,王良媛母子那儿如何交代,你自己去周全吧,娘不管你这个破烂事儿。” 听母亲这意思,是答应下来了,于是傅定立刻起身恭谢道:“王良媛那儿,儿子会去解释清楚。但父亲那儿,还得母亲去帮儿子周全。” 郭良娣笑:“你倒是会指派人。” 傅定抱手立在母亲跟前,腰又再弯下去了些:“儿子多谢母亲成全。” 想着儿子必然是同那位顾小姐日久生情了,若他真喜欢的话,不如由着他去了。 那顾家呢,虽不是首选,但好歹也是侯门府邸。传出去,也不至于叫人太过笑话了。 当娘的自然都是希望儿子过得好的,定儿他长到这么大,还是头回有求于自己。所以,郭氏认真想了想后,心里最后那点的不甘也没有了。 只要儿子高兴,只要他以后的日子能过得好,就比什么都重要。 “行吧行吧,你爹爹那儿娘去说。”郭氏答应下来。 见母亲这算是彻底松了口,傅定难以抑制的,脸上露出了有违他气质的笑容来。 笑得干净而纯粹,十足的孩子气。 看着儿子这般,郭氏心里越发踏实。 儿子自幼便老成,他比同龄孩子懂事得多。任何时候,都是他这个儿子为自己这个母亲撑起一片天,儿子永远是她的靠山。 如今,她能做一件令他开心的事,郭氏自然是高兴的。 “往后也要多这样笑笑才对。”郭氏说。 眼下正是高兴的时候,傅定自然对母亲有求必应。 “儿子听母亲的。” . 傅骁那儿有郭氏去说,自然能成。 虽然傅骁很是遗憾,但郭氏把儿子在她面前的那套说辞,稍微改了改,又再说给傅骁听后,傅骁不但同意了,反倒心里更是欣赏郭氏母子。 “定儿他说这位顾小姐虽然家里不太行,但她个人是极不错的女子。定儿入京得早,他对京里各家的形势,洞悉得肯定比你我好。既他愿意娶顾氏女,殿下不若就随了他去。” 顾骁沉默着,背着手在房内来回走了几遍后,才总算松口道:“既如此,那就由着他去。” 郭氏笑着应下:“那妾身先替定儿谢谢殿下。” 至于王良媛母子那儿,傅定亲自去了后,王良媛听说这二公子相中了那顾氏女,她恍然大悟之后,更是热情着道贺。 根本不存在不高兴一说。 并还夸赞顾明棠:“顾二小姐清雅之姿,当配二公子这样的才俊。宽儿性格木了些,又不成器,不是个会解风月的,同顾小姐倒是不配。”又笑说,“二公子素来待宽儿极是不错,如今既要成亲,往后宽儿的终身大事,还得二公子多多费心。” 王良媛自然知道,这二公子的很多事都是他能自己做主的。既在婚姻之事上他自己已有了选择,那必然是就能成的了。所以,王良媛自然提前道贺。 同时,还趁机向傅定要了个承诺。 正如王良媛所说,傅定傅宽兄弟感情不错,对傅宽之事,傅定自然是放在心上的。 所以傅定点头:“良媛放心,宽儿之事,我会放于心上。” “那就太好了。”王良媛喜笑颜开,并站起身来,“那就先给二公子道贺了。” “多谢良媛。” . 既父亲母亲这里的工作都做得好了,接下来,自然是去顾家提亲。 傅定已想好了做媒的人选,所以,先去同母亲商量了,想她能够请得德高望重的凤平长公主去顾家说媒。 “这场亲事一旦定下,定受京中众人非议。儿子给给足顾家脸面,不希望背地里有人说顾家的不好。所以,排场上,自需要尽力给最好的。” 郭氏笑说:“这还没过门呢,竟就这般维护上了,当真事事顾虑周全啊。”语气有些酸溜溜的。 傅定笑:“儿子相信,等顾氏过了门后,娘会同儿子一样喜欢顾氏。” 郭氏自然不会真的为此吃未来儿媳的醋,不过是说两句调侃一下而已。听儿子这样说后,郭氏便说:“这是自然的。” 并且,已经开始想象起来,不久的将来,她就要抱上大孙的情景。 虽说她有些不服老,又还算年轻,但,对孙子的渴求,也是实实在在的。 若能早早得个白胖孙儿承欢膝下,那想来定是极开心的一件事。 . 在凤平长公主亲去顾家之前,顾家上下无一人知道这事。 除了顾明棠从一开始就是知情者外,其余人等皆不知。 就算顾明棠一开始就知道,但在傅定登门提亲之前,她也不敢确定这门亲事一定能成。 所以,当这日有小厮来禀,说是凤平长公主登门时,岳氏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再确定,问:“凤平长公主?确定是凤平长公主她老人家?我没听错吗?” 那嬷嬷急道:“夫人,真是她老人家。您快去见见吧。” 岳氏忽然有些慌乱起来。 一时间,有些不知该如何去应对这位尊贵的老人家。 凤平长公主,当今天子之妹,众藩王的姑姑……身份极其尊贵。纵是云家、徐家之流,若能请得她老人家登门,那也是极值得炫耀之事。 何况是他们顾家了。 岳氏暂时想不到太多,慌乱之下出了门后,又赶紧吩咐身边人道:“快去请老夫人过来。” 身边嬷嬷立刻应道:“奴婢这就去。” 前院花厅内,凤平长公主已被顾家家丁请着坐在了上位。 岳氏忙着赶过来时,她老人家正和颜悦色着品着顾家的茶。 瞧见门口一位衣着华丽的夫人颇有些冒失的走过来时,她笑着坐正了身子。 岳氏原还有些不太敢靠近来,但瞧见凤平长公主已瞧见她时,她立刻加快了步速上前来请安。 “不知长公主殿下降临,臣妇有失远迎,还请长公主殿下恕罪。”岳氏行礼,心如擂鼓般,跳得厉害。 凤平长公主始终和颜悦色着,竟亲自弯腰下来,扶起了岳氏。 “何必行如此大礼。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外面。” 纵然凤平长公主这样说了,岳氏心中也仍不敢有丝毫的松懈,仍是礼数周全着道:“多谢殿下。” 起身后,凤平长公主没让坐,她也仍是站着,不敢坐。 凤平见她站着,便笑说:“你坐下来吧,我今日过来是有好事要说的,你别这么紧张。” 听说此来是好事,岳氏悬着的心稍稍定下来了些。 生怕她老人家此番登门,乃是顾家之大祸。 “你坐吧。”凤平又再次说了句。 “多谢长公主殿下。”岳氏这才在道谢后,轻轻落座。 凤平倒也不卖关子,待得岳氏坐下后,她老人家便问起:“你家二丫头呢?” “棠儿?”听说她老人家是冲棠儿来的,岳氏难免的又再紧张起来,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面前老人家,眨都不敢眨一下,赶紧问,“可是棠儿犯了什么错?” 凤平道:“顾二小姐最是低调谨慎之人,她又怎会犯错?我今日来,是受人之托,登门提亲的。” “为棠儿吗?”岳氏这回惊得失了声。 想着,能劳动她老人家登门提亲的,必定是皇室之人。而且,身份肯定还在她老人家之上。 这想着想着,不免就想到了那一位。 岳氏很怕是天子想要召女儿入宫侍奉的。 正急着想寻什么借口拒绝,便听她老人家又说:“是受郭良娣所托。” 岳氏再次愣住。 凤平这回一口气说完了:“昨儿,郭良娣登门,说是托我为她儿子说亲。我听后十分高兴,所以今日就过来了。” 岳氏是停顿了好一会儿,这才把事情捋清楚。 长公主殿下言下之意,难道是为、为二公子说亲的? “是、是太子府二公子?”岳氏只觉身在梦中般,不敢相信。 凤平笑着点头:“没错,正是定儿。” “可、可这怎么可能啊。”岳氏连连摇头,“这不可能啊。”那太子府里的贵人,又怎会定了棠儿给二公子? 之前说是定给三公子,于他们母女姐弟来说,都是高攀了。 何况如今。 凤平笑说:“这个我倒是没问,郭良娣只说请我登门做这个媒,若你们家也愿意,就可以着手下聘之事了。不过,你家门庭虽弱了些,但女郎人是不错的。或许,正是二小姐品性端良,入了太子府的眼了吧。” 岳氏一时之间,都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好在这时候,顾老夫人过来了。 瞧见顾老夫人,凤平笑容更盛了些:“听说你最近一直在静养,所以今日登门就没打扰你。” 顾老夫人走到跟前来后,先请了安,后才说:“年纪大了,身子不中用了,常常觉得身上不爽利。可说是有什么大病吧,也确实没有的。只能静养着,不管门外之事。” “今日,听说是您老人家登门了,我哪有不来给清之礼,故立刻过来了。” 凤平道:“那你来得正好。子贤看上了你家二丫头,想聘回去当夫人,你怎么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