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章家将人迎走,这热闹都跟着出了门,渐渐远去……岳氏才总算能彻底松下这口气。 虽说顾明芍的婚事她并未怎么上心,可她身为当家主母,有些事上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了。 又是办得急,只一个月时间来筹办这些,的确会手忙脚乱些。 但总算是一切结束,岳氏便命人扶自己回房去,打算暂先歇息会子。 才回紫云堂坐下,便见身边丫鬟梅香笑盈盈跑了进来。 “今日肃王府公子登门了。”梅香一边行礼一边说。 “我知道。”岳氏点头。这么大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梅香又说:“这会儿功夫,咱们小公子同那肃王府公子待一起呢。” “易儿?”对此,岳氏倒是十分诧异。 她略愣了愣后,问:“你可看真切了?” 梅香道:“奴婢不但看得真切,还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方才,是二小姐身边的芙蕖跟奴婢说的。芙蕖想着是件好事,便告诉了奴婢,想奴婢说来与夫人您听,好叫夫人您也高兴高兴。 然后,梅香便把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一详细说给了岳氏听。 “听说,当时大公子脸都绿了,连装都险些装不下去。明明心里气得紧,却还得伪装成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真是笑死人。” “他一开始还打算拦着不让咱们二公子去见肃王府贵人呢,却没想到,人家贵人直接差了人来请咱们公子去见。如此的不给大公子脸面,当真是爽快呢。” 岳氏心里也是极高兴。 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心里头高兴,身上的疲惫感自然就没了。 “或许,大公子这会儿正郁闷着呢,何故那肃王府的贵公子,偏偏就抬举了我们二公子?”想是他想破了脑袋,怕也想不到原因。 . 那邵家婶婶灰溜溜跑出宁安侯府后,没回自己家,而是只打发了自己两个儿媳妇回家去,她则往邵家来找邵老夫人了。 之前,是她老人家说那岳氏只不过一届商户女,软泥巴,经不起事儿,她这才愿意揽下这差事的。 谁想到,今日见了后,她却那样的威严十足。 而且对她也是说要掌嘴就要掌嘴,竟是丝毫不在意邵家。 她今日不但在那顾家丢了脸面,还险些挨一顿打。那老妇哄自己上当,自己这番反应过来了,又怎会不来理论个清楚明白? 邵婶婶是邵老夫人的堂弟妹,不算太亲。 只是如今见邵老夫人一脉又起复,这才找上门来走动的。 原是想来捞些好处的,却没想到,好处是半点没捞着,还险些被人算计了进去。 邵老夫人正刚准备午休,就听外头有嘈杂的吵闹声。 邵老夫人身边的丫鬟立刻出去打探情况了,回来后禀告:“是三老夫人。”邵婶婶在他们那一家中所嫁之人行三,所以邵府上下客气着,也喊她一声三老夫人。 邵老夫人半点不奇怪,只又坐了回去说:“让她进来吧。” “是。”丫鬟应。 很快,那邵婶婶便怒气汹汹的冲了进来。 “你今日,必须得把话给我说清楚了,为何要哄我去上那个当,你可知我险些得怎样的下场?你今日,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我便不走了。”说完,邵婶婶屁股往凳子一坐,一副赖着不走的架势。 面对邵婶婶这样一副无赖的姿态,邵老夫人心中半点都不慌。 “走的时候欢天喜地的,何故这会儿一肚子牢骚?我又何曾诓你,我一早便把话同你说清楚了,那好歹是侯府,你面对的人是侯夫人……是你自己说,她不过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户人家的女儿,能有多厉害?再厉害也是纸老虎。怎的这会儿,就又是这副姿态了?” 邵婶婶斜着眼睛看邵老夫人:“嫂嫂,我是信任你,同你亲近,才愿意去帮你这个忙的。可你呢?你却明知那宁安侯夫人是何人,偏故意指我上当。我若知道她是个厉害的,我才不去。” “你可知道她所有多可怕,她竟然丝毫不惧怕咱们邵家,明知我是邵家的长辈,还要动手打我。若非我反应快,这会儿怕是真挨了打。你说我这一把年纪的,万一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还有,若真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了打,往后我这张脸往哪儿搁?” 特意跑过来卖这个惨,不过就是为了再从邵老夫人这儿多要些银子罢了。 邵老夫人又何尝看不出她心里打的主意,只斥道:“原好好的一个机会,叫你给错过了,还好意思到我这儿来再讹银子……你当真是好出息。”邵老夫人是当真很生气,多好的机会,愣是没有把握得住,还好意思到她这儿来哭哭啼啼,盘算着再要银子。 “什么意思?”邵婶婶愣住。 什么机会? 肃着脸挖了她一眼后,邵老夫人这才说:“你好歹是我们邵家人,纵她是侯门夫人,最多也就能斥责你几句。打你?若她真打了,那咱们邵家可就有理由找她麻烦了。” “你也是。你说你既想图利,被打几下怎么了?那岳氏那么有钱,纵然打你几下出了气,之后找她赔钱,她为息事宁人,也是会爽快给的。这么好的机会,你给错过了,你说你傻不傻?” “我、我……”邵婶婶这会儿是真傻了。 因为她也是才刚刚想到这个的。 是啊,那宁安侯夫人有的是钱,当时她就该再多说几句,彻底激怒她,让她动手。这样一来,她就有理由讹上她了。 她怎么没想到呢? “那、那我,那我现在再回去,还能行吗?”她心里痒痒的,倒想再试试。 邵老夫人心里也很气,只觉得实在可惜。 不免在心里骂了她一句“蠢货”后,不耐烦道:“你现在再去,那顾家的满堂宾客早走了。你这样去了真挨了打,才叫白白挨了打。她打了你,又没人瞧见,回头谁给你作证去?” “哎呀!”邵婶婶不免气得拍手。 这会儿倒是不闹腾了,也认为今日之事乃自己的错。 “今日是我办事不利,是我脑子没嫂嫂您转得快,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嫂嫂,今日之教训,我记下了,若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我定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眼前之人又势力,还市侩,偏脑子也一般。 不过,邵老夫人也没再多说她什么,只道:“你今日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若再有今日这样的差事,我会告诉你。”不过,邵老夫人不但没有拒绝她,反而还加以了关怀。 人脑子笨些自然也有笨些的好处,人先收买在这儿,日后再说。说不定哪日,就有用得上之处。 邵婶婶原以为她这差事没办好,这嫂嫂会再也不找她了,没想到,倒还是有机会的。 所以,邵婶婶立刻起身,殷勤着相谢后,又说了一箩筐的奉承话,这才离开。 . 岳氏略眯了小半个时辰,醒来后,便命人拿了账簿来看。 “大姑娘这婚事,紧着办紧着办,也花销有八百多两银子呢。不过,好在都在计划之内。” 岳氏又翻了几页看看,然后将账簿合上,撂一旁后,才说:“虽在预计之内,但也不少了。一位小姐出阁,单单就应酬宾客,就花了这么多……后面还有棠儿,还有那大公子。易儿还小,暂是不急。可棠儿出嫁,左不过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还有那大公子。公子迎妇,和姑娘出阁,肯定又不一样。大公子大婚所花,自然又要比大姑娘出阁所花多。” 岳氏从前手中没经过这些事儿,顾明芍大婚,算是她此生以来所办的第一件大事。 不过有了这第一次后,后面再办,经验上也丰富了些。 范嬷嬷说:“所以这之后,各院用度也都该再缩减些。能省点是点。另外,今日席散之后,很多东西是可以再用的。一会儿奴婢命人去收时,先都归纳好。若还能有用处的,都暂先收起来。” 岳氏点头:“也好。” 其实岳氏倒也并不急。虽公中银子紧张,但她私库却是丰厚的。 只不过如今侯府里的很多事她都看不惯,并不愿把侯府利益同自己的利益放一起罢了。 待哪日,这侯府彻底成了她儿子的,邵氏母子再无任何机会,到时候,叫她贴补多少她都情愿。 既得了准,范嬷嬷便吩咐了下去。 然后转身,倒是同岳氏谈起之前邵家人过来闹事一事。 “这邵家当真阴毒,竟在今日这样的场合指使人来府上闹。说起来,大姑娘好歹身上是流着邵家的血的,可如今,竟为了给夫人您难堪,这般的不顾及大姑娘感受。” “这邵家人啊,骨子里就是坏。” 略顿一瞬,又说:“之前,夫人说要打那闹事的老妇,若她不聪明些,畏于夫人您的威严不敢再闹,您当真要动手?” 当时气头之上,有那么一瞬,是动过打了她的念头。 但也只是那一瞬而已。 她又不是不理智的人,自然知道在今日这样的场合打人是什么下场。 或许,那邵家正是此意。激怒她,让她动手了,从而邵家好抓住她的错处来借机生事。 “不过是吓唬吓唬而已,怎么可能真打?”岳氏笑,“你怕我当时会真动手啊?” 如此,范嬷嬷便松了口气,她也笑说:“看夫人当时的样子,想是气得不轻的。那邵家也的确太过分了,欺人太甚,又有那么多宾客看着,夫人您若一再忍气吞声,也是不行的。奴婢是怕夫人当时一时气头上,会做出什么不理智之事来。” “可听夫人刚刚这样说,如此,奴婢便放心了。” 岳氏道:“今日那样的情况,威是必须要立一立的。否则,日后怕是谁都能跑咱们跟前来耍一下威风。若,那老妇当时不怕我,真一直闹下去,我定暂停了这婚事,差人去邵家请了邵老夫人来,好生理论理论。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别人就算会私下议论我几句,但当时情况摆在那儿,多少双眼睛看着呢,邵家必也逃不掉被谴责。” “一切都是事出有因,邵家才是那个因。” “至于误了大姑娘的吉时,怠慢了侯府的宾客……又关我什么事呢?” 范嬷嬷不免提醒:“邵家野心很大,怕是早盘算着让邵姨娘取夫人您而代之了。今日能这样闹,明日还不定得又出什么点子来。夫人,咱们得小心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