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棠迎了母亲后，挽着她手一道往荣安堂去。　　 今日这道旨意于顾家来说，算是天大的好事。此刻的荣安堂，其乐融融的，大家聚在一起，尽是欢声笑语。　　 顾老夫人人逢喜事精神爽，得遇这样的好消息，她原就已养得大好的身子，更是硬朗起来。　　 面上笑意融融，气色都好起来了。　　 “说是这回是凤平长公主帮的咱们顾家一把，但我同她老人家无甚交集，近来倒是棠丫头颇得她老人家的心。想来，是咱们宁安侯府一起沾了棠丫头的光了。”　　 顾明棠也不太敢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功劳，因为她在凤平长公主那里，是没有那么大的面子的。　　 可方才过来传旨的那公公，的确也说了，是因她老人家在陛下、贵妃面前提了他们宁安侯府一嘴，这才令陛下想起了昔日宁安侯府的功劳，也命贵妃把他们家名字一并给添上去的。　　 可不管怎样，顾明棠都不敢独揽这个功劳，面对祖母的赞誉，她只是道：“咱们顾家昔日立有功勋在，伯父同晔大哥哥也是殉职。陛下是念旧情之人，想是看在的伯父、兄长面子上，这才给了我们顾家这个恩赏，同我……倒是无关的。只是我如今也得机会跟着祖母进宫去，倒是沾了先人们的光了。”　　 顾老夫人说：“这个且不论了，不管是谁之功，总归是咱们自己家里人的功劳。眼下要考虑的，自然是入宫后的一些礼数。棠儿之前没进过宫，我也从未教过你这些，想必你也不知道，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该行什么礼。这也不是说了两句就能学得成的，这几日，你便歇在我这儿，我好好的教你礼数，也正好，我也就此搬回来住了。”　　 唐氏想再留婆母，可知道她此番有要事在身，便也就没留了，只恭敬着道：“儿媳一切都听母亲安排。”　　 距离万寿节还有数日，接下来的日子里，顾明棠就一直同祖母同吃同睡。　　 两世加起来，祖孙二人都还没有这样亲密无间过。　　 前世同祖母关系并不多好，觉得她严肃、规矩大，那时候总躲着她不敢见。　　 可如今亲近了后才知道，祖母这个人面冷心软，是最好不过的了。　　 祖孙二人难得能有一段这样的时光，所以顾明棠当真是十分珍惜这段日子。　　 祖母教她的东西，她也都有认真学着。　　 其实有关宫里的这些礼仪，顾明棠也不是全然不懂的。前世的时候，她身为徐霁之妻，是有跟着徐霁一道进宫去参加过宫宴。　　 但因去的次数不多，也就那么一两回，而且当时因为太匆忙，徐家老夫人也只是略点拨了她一二，并未如祖母如今这般耐心的教她。　　 “如今宫里皇后早已不在，后宫一应事宜都是贵妃在管。贵妃是副后，管六宫事宜，权同皇后。”顾老夫人交代。　　 顾明棠知道这些，便点头应道：“孙女知道了。”　　 该教的规矩教了，该告诉她的有关宫里诸位妃嫔间的关系，她老人家也大概着简略的说了。　　 也不好一直严肃着教她这些，免得她还没进宫去呢，就开始紧张害怕。　　 所以，顾老夫人又宽慰她道：“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样可怕，你也别紧张。到时候进了宫去，你就跟在祖母身边就行。这皇宫高墙，听着是威严了些，但其实里面的人，也不还是跟我们一样的普普通通的人吗？没有三头六臂，也会笑、也有温情。”　　 顾明棠其实并不害怕。　　 甚至，心里还隐隐有些期待在。　　 宫里的皇帝陛下和贵妃娘娘，她前世见过，不过就是两个和蔼的老人家。她不知道他们二老年轻的时候是何等的杀伐决断，但就她看到的样子，身上却是半点戾气没有的。　　 天子年轻时是从杀戮中夺得的天下，那样手握权柄之人，到老了之后，竟也是个可怜的老者。　　 人总归是要败给时间。　　 可能是前世时进宫的体验感还算不错，再加上，若是真随祖母进了趟宫去，参加了陛下寿诞，那往后她在京中的名声、地位，也都会随之水涨船高……所以，对此，顾明棠心里是期待的。　　 “我知道，只要我谨言慎行、恪守本分，便不会出什么乱子的。”顾明棠也乖乖应着祖母的话。　　 顾老夫人也很高兴，她拉过孙女手来，紧紧握在掌心中。　　 “如今京城里所传的那些谣言，你别放在心上。”也提醒她，“就算之后入了宫去，有那宵小之人故意提起，意图挑衅你，你也得沉得住气，别逞那一时的强。遇到什么事，受了什么委屈，都有祖母在，祖母会给你撑腰。”　　 顾明棠点头。对祖母所言，她也都一一记在了心中。　　 .　　 转眼便到了三月初八这日，这日一早，顾老夫人祖孙二人便起了床来。　　 虽说她这样的外命妇得要到午后才可进宫去拜贺，但因毕竟是极大的事，这会子也睡不着了。　　 既睡不着，索性不睡，早早起来早早安排，也不至于等真要出门去时，又忘了这忘了那的，一时忙不开。　　 早上，在祖母这儿用完早饭后，顾明棠去了紫云堂坐了会儿。　　 岳氏昨夜也是几乎一夜没睡，今日也是一早就早早的起来了。瞧见女儿过来，她脸上立刻现了笑容来。　　 岳氏心里是既高兴，又有些紧张。　　 虽自己也没进过宫，但在女儿面前，还是忍不住多交代了几句。　　 她也知道，该交代的老夫人肯定都交代了，而且又有她老人家陪在身边，定然不会有什么差错。可这毕竟是大事，她心里总归是有些担心在。　　 顾明棠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之意，母亲不论说什么，她都认真听着，而且每一句都听进了心里去。　　 最后，还是岳氏自己都嫌自己烦了，这才笑着作罢。　　 “你别嫌娘啰嗦，娘这是忍不住，恨不能跟着你一道入宫去。”女儿去宫里，只要没有安全着回到家来，她肯定就一直担心着。　　 顾明棠笑：“有娘这样唠叨的关心，是女儿的福气。”想想前世，娘在生了一场大病后没了，最后在这个世间她一个人孤苦无依的，想她在自己耳边唠叨，还没这个机会呢。　　 岳氏说：“我看时间也不早，你快回去吧。临走之前，你祖母肯定也是还有些事要交代的。或者，没事交代的话，你再歇一歇，养养精神。你今日肯定是一早就醒了吧？想也是昨夜没睡好的。”　　 顾明棠说自己睡得还可以，然后起身，向母亲作了别。　　 怕她担心，也宽慰着：“娘放心，女儿长大了，凡事有分寸的。”　　 “娘不担心，你也别牵挂娘，快去吧。”　　 “是。”　　 顾明棠回到荣安堂后，荣安堂里，老夫人已经在换要入宫去穿的衣裳了。她老人家是有诰命在身，所以，穿的是诰命服。　　 顾明棠虽没有诰命，但毕竟是宁安侯府二小姐，又是进宫去，自然也不能再如从前一样衣着简洁随意。　　 今年春时才将裁做的新衣裳，自是挑一件来穿。　　 不过顾老夫人也很懂得分寸，此番是携孙女进宫去给天子拜寿的，他们顾家没有任何别的借题发挥的想法。所以，衣着方面只要不失礼数就好，老人家也没想着要把孙女如何打扮。　　 不求到时候孙女会在陛下寿诞上如何出风头，只求她可以默默无闻着，只能安心待着就好。　　 在祖母的安排下，顾明棠也由丫鬟给装扮整齐。　　 一应准备好后，差不多也到出发的时辰了。　　 “府外马车可备好了？”老夫人问身边丫鬟巧丹。　　 巧丹早把这一切都打探好了，见老夫人问起，于是立刻回：“回老夫人，一切都准备好了。”　　 顾老夫人点了点头，回头来看向顾明棠，她老人家脸上笑容慈爱：“走吧。”　　 顾明棠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露出来，然后也微笑着道：“好。”　　 今日是天子寿辰，从前两日开始，京城里就戒备森严起来。　　 今日出门，各坊间的巡逻士兵，更是随处可见。　　 街上也大不如往日那般热闹，甚至街道上都干干净净的，平日里会在街两边摆摊的小贩，也都不见了。甚至，街边商户，也有好些是关了门的。　　 总之，如今这街上冷冷清清的，不见一丝一毫的烟火气。　　 悄悄撩开车帘一角偷偷看过后的顾明棠，默着将帘子放下后，又坐正身子来。　　 顾老夫人同她说：“几日前就这样了，一切都是为了万寿节。”　　 顾明棠听后只点了点头，有关这些事，她也不敢轻易置喙。　　 宁安侯府离宫城不算太远，马车慢慢行驶了大概两刻钟后，便遥遥可见巍峨的宫城。　　 宫城很高，门前，已经停有不少马车。而进城去的人，更是络绎不绝。　　 如今整个京城，怕就只有这里是人气最旺的。　　 顾家马车按着规矩停在了指定位置后，顾老夫人便带着顾明棠下车。　　 最近，因云沛徐霁二人又再在京城里一时风光起来，连带着，顾明棠也跟着又再出了一回名。　　 所以，这会儿瞧见是宁安侯府顾家马车时，众人都纷纷侧目朝顾明棠看过来。　　 私下里，不乏窃窃私语着朝顾明棠指指点点的人。　　 老夫人握住孙女的手，骤然紧了些。　　 顾明棠本就听了她老人家的话，并未把这些放在心上。现在又见她老人家怕自己心里难过，用紧握自己手的方式来安慰，顾明棠心里就更踏实了。　　 “他们说他们的，孙女半点都不放心上。”顾明棠悄悄同祖母耳语。　　 顾老夫人又轻拍了拍孙女手面儿，冲她轻轻笑了笑，没说什么。　　 顾明棠挽着祖母手，二人一道往宫城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