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比别的皇子,四皇子三岁会背千字文,太子七岁已经满誉上书房,便连二哥,初上上书房已然会一字不差倒背《大齐志》。可他,便连最简单的天口一尚且认不全。 慕容渊已然少年,多少事情,心中已有分寸。他懂得太后的守护之意,他听闻四皇子坠马之事,对如今的朝堂之景也有所了解。第一日去国学司,他是所有皇子嘲讽的对象,十来岁的少年,便连面前的课本都读不懂,连听夫子讲都不知这晦涩课本是何道理,频频闹出笑话。 比他小的皇子都不愿与他同坐,夫子看着他也是频频摇头,尽管知晓他的曾经,明白他的难处,却也觉得他是个不可造之才。 后来太后听闻此事,便安排影卫找了个宫外学院的夫子,悄悄入宫,替他安排讲学,从最基础的识字开始。 太后告知慕容渊,他日常在国学司,依旧认真听讲,但不要出挑,这般平庸即可。与旁人的差距,回景宁宫之后,再由夫子继续教,直到补上之前所缺的功课。 慕容渊依言,在国学司里装作学渣,即便后来已然学识超过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水平,依旧废寝忘食的学习。又让太后寻了最厉害的影卫,手把手教他武功轻功,强身健体,又有自保之术。 在景宁宫的日子里,是他自出生以来,最安静的日子。太后就像是一个寻常的祖母,十分疼爱自己。她年近半百,却是数年如一日,陪他识字、学礼,伴着他听夫子讲课,考他学问。从衣食住行到学问武艺,无不给他无微不至的爱,如同母亲在世时一般,便连他病倒高烧烧糊了,人也不清爽,太后也是整宿整宿地守着他,照顾着他。 这样一路,两人相依为伴,他也慢慢变成众人眼中的知书达礼的慕容渊。 慕容渊在人前,是个精通诗词,只爱填词作曲的闲散王子,对朝堂大事无不关心。可是暗处,在他有了一定学识之后,太后利用显赫母族,暗中聘请了陛下的太傅回王府。那些他在国学司翘课外出贪欢作乐的日子,其实都是从欢坊密道秘密穿回王府书房,向太傅先生学习朝堂之学、从政之道、帝王之术。 太傅先生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倾囊相授,直至那年,他从国学司毕业,太傅亦云,“殿下,今日之后,老夫便无其它学识可教殿下了······” 他执书跪地,目光里是对太傅先生的尊崇与敬意,他或许有些不习惯夫子突然这般讲话的语气,又或许是不舍太傅先生的教诲之恩,他看着太傅先生,话里多了几分不舍,“夫子······” “殿下,”太傅先生打断了慕容渊的话,抖着一双颤颤巍巍青筋暴露的手,将他从地上扶起,示意他也一同入座。 “殿下,老夫已然到了暮年,殿下是老夫最满意的得意门生。”太傅先生握着他的手,轻声叮嘱,“殿下,老夫一生有两个最得意的门生,一个是陛下,一个是殿下。殿下是老夫觉得最像陛下的学生。” 太傅先生笑着说,“殿下如今才学斐然,既懂治国之道,又懂朝堂之术,只是殿下要行之路,依旧所行甚远。老夫已然到了含饴弄孙的年岁,不日便将带着全家老小南迁入仕,不能再守着殿下,陪您到得偿所愿的那日了······” 慕容渊闻言,复又跪地,噤声哽咽,跪下来连磕三个响头,一声比一声响,他哽咽着跪着回复,“夫子远行,慕容渊无以为报,仅以三个响头,送别夫子。愿夫子能够,一路顺遂,此生无忧,颐养天年······” “好孩子。”太傅先生最后扶起他,就此拜别王府。 慕容渊在太傅走后,愈发加紧了复仇的脚步。人前,他依旧是个赫赫有名的闲散王爷,成了凉京内数一数二的纨绔和废物,纵情声色,风流在外。 而暗处,太后将这些年积攒的暗卫与朝中势力,通通交给他打理,他渐渐的,羽翼渐丰。 在一次的宫宴后,由太后引荐,他第一次全须全尾地跪在御书房,得父皇召见。 太后亲自出门,替他挣了冠礼、封号、赏赐、王府私兵,以及一个闲差。 齐帝神色凝重地看了看他,最后一一应允。 自那日他离开御书房后,数年的汲汲营营,暗里他已然悄然在朝堂中站稳脚跟。他早年便埋下暗棋在宫中悄悄彻查当年母亲含冤入冷宫以及暴毙的事情,可是每每有些许眉目,都会被背后之人将暗棋除去,便连查到的踪迹也是拔的干干净净,就像是一双无形的看不见的手,在悄悄地把一切握在其中······ 直到前年,几经波折,他查到了母亲死前掌管冷宫的公公,那侍从已然更名改姓远走他乡,他费了不少功夫与人力,将他挖出。 王府暗狱中,影卫将他折辱又折磨,让他痛苦万分,又不让他死去。暗卫将那个公公知道的都逼问出来,原来真的是,太子党与皇后,皇后野心斐然,眼里容不得沙子,哪怕他当时仅是个稚子,他的母亲不过身份卑微的嫔妾,几乎没有可能与太子天人之姿相比,但皇后依旧是雷霆手段除了母亲。 皇后特意挑了陛下外出江南私访的时候,雷霆手段陷害母亲有不轨之心,利用后宫之主的权位,将母亲与他投入冷宫。 又命刁奴克扣物资食物,甚至在母亲日常衣物中熏蒸一种慢性毒,那毒长久与人体接触,会慢慢地渗透入肌肤,直至母亲气血亏空虚落无力,最后在那个冬夜被一场风寒夺去了生命。 慕容渊平静地看着眼前的证词,熟记于心。自那时起,他的复仇之弓,便有明确的对象了······ 太子、皇后、左相······那曾经替皇后张牙舞爪的利犬们,他要一点点的,把那些草芥人命的走狗们,一根根利牙拔去,一条条犬腿打断,让太子从天之骄子狠狠落下,让皇后身后的母族,全族没落,让他们也尝一下,从那高耸云端之巅,跌落十八层地狱的感觉······ ······ 慕容渊收回思绪,他的手在不经意间捏碎了掌中的玉杯,轻轻将碎裂的瓷片扔入了火堆中,他随意地从怀中取了条帕子擦了擦手上被瓷片的血迹,然后将帕子扔入火堆之中,火苗瞬间将手帕燃烧着包裹住,如同今日玉女坊的那场火般,灼灼燃烧,将一切烧为灰烬······ “太子,皇后······这,只是个开始,正菜还在后头······欢迎来到······本宫主场的游戏······”慕容渊背光而立,青衫落拓,一双好看的眼眸沉沉望着眼前火盆中熊熊燃烧的火苗,晦暗不明······ 他孤身一人从落寞的夜中披荆斩棘踏夜而来,又怎会,放过那些曾经伤害过他和母亲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