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九转眼到魔族已然一月。 神生漫长,一月不过是沧海一粟,转瞬即逝。只是,不知是她不习惯生活在魔域孤渊,还是太过思念故土,担忧司晨,总之,度日如隔三秋。 这是魔域孤渊,被世代封印在幽冥海底的魔族宫殿,这边看不见日月的光辉,抬头只能见到一片漆黑。这里没有日夜的轮班,只有永无止境的黑夜,那碧波荡漾的深深万丈的幽冥海水,最后还是将那个繁华的尘世隔绝,不留一丝微光。 魔域的光辉,只能来自整个魔域内装饰的灯笼台。 魔域的路口,是幽深的煞气深深盘旋,凝结在外,裸露的沙壁高嵩如云,这边的地表寸土不生,没有一丝绿意。除了魔族生存,没有任何其它种族乃至生物生活着。 扫地的魔族阿妈说,自从上次神魔大战上古魔王落败身殒之后,魔族就被四界驱逐,最后只有这片被封印和诅咒的孤渊,才是他们这群可怜魔族的归宿。 秦之崇自从让下属将她带入魔域之后,就把她安置在他魔军营帐中,似乎他每日有很多事要处理,也想不起她。 她就这样被遗忘在魔域中,每日伴着她的只有魔族阿妈。阿妈是照顾起居的,她有时候会在司九账中做些女红,有时候会坐她身旁,司九有问,她必答。有时,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魔族从上古繁盛可以与九天圣境抗衡,直到一步步被封印,直到慢慢走向衰落的魔族史。 “阿妈,既然魔族已被封印,为何秦之崇可以自由出入魔域?”司九想起在百鬼城看见秦之崇,就特别不理解。 “那是因为这千百年来,有一日天降异相,魔域的封印突然减弱了,不知为何。但自那以后,封印结界有了裂缝。所以想出结界,一些魔力高强的魔族还是可以外出。”阿妈在绣一件黑甲衣,她有个儿子现在在魔军中任职兵位,那训练清苦,黑甲破损严重,有的甲片甚至慢慢掉落。魔域无光,全靠灯笼幽暗的光辉支撑着,渺小之光,阿妈眯着眼,老态佝偻着拿着甲衣往微弱向灯光处靠,拿着绣针一针一线缝着。 “阿妈,我可以用妖法帮你带针。你这样好辛苦。”司九看着阿妈那老是因为灯火昏暗,老被扎伤的手指,心疼的说道,“要不然再点盏灯,这样看得见些。” “哈哈,不用,我一把老骨头了,大概再过个百年可能也要魔元寂灭了。活了这漫长的岁月,习惯了,习惯了这一盏灯,习惯了自己缝。”阿妈断续着说完,半眯着眼,似乎因为灯光太过昏暗而看不清,半眯着眼,时不时还取下灯罩,用银针挑了挑灯头,再放上灯罩,接着手中断断续续的活。 烛火噼啪响,寂静的帐中,听得见噼啪灯燃烧的声响,还有阿妈的话语声,“我年岁已大,没什么魔力,也帮不上儿子与殿下什么忙。这给儿子缝缝衣物是我愿意做的事情,因为我不想,不想用魔力是因为,我们魔族有个传说,传说儿子穿上娘亲手缝的战衣,可以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阿妈打了个结,叹了口气道,“做母亲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长长久久安安稳稳地活着。我不求他封帅拜将平步青云,只求他能安稳平凡地过完一生。所以阿浩的每一件衣服我都坚持自己缝补。这几百年,我也在给他做一些新的鞋袜、铠甲、头盔、战披风屯着,因为我知道自己大限将至,总想着多做些,给他存着,以后哪日我不在了,有这些娘亲自缝的衣物,守着他护着他,伴着他平平安安,也好有个念想······” 阿妈絮絮叨叨地念叨完,打完最后一个结,笑着开始收拾叠衣服,一边笑着打趣,“我这糟老婆子快土的人了,话有些多,你别介意。” “不介意,阿妈,那,你可以不可以说说,秦之崇是怎么样的魔族?他将我放在这不闻不问,我有点想家······我家有明媚的阳光,皎洁的月光,我的小院子还有一株株漂亮的月桂树种着,每当金桂绽放,总是沁香满园······我还很想我的阿妈阿爹,还有哥哥,我找了他好久,都没找到。我在找哥哥时遇见了秦之崇,他答应帮我找哥哥,只是我不确定他是不是太忙了,最后忘记了······” 司九双手叠放,撑腮坐在圆桌的另一侧,看着阿妈叠着一件件衣服,叹了口气,她抬头看着帐顶,似乎思绪透过帐顶,飞到了那夜空之上的幽冥海,飞到了幽冥海之外的九天圣境,想起了严肃刻板忙碌的父神,想起了温柔温婉美丽的母神,想起了九天圣境中那个事事疼爱她护着她的司晨哥哥,想起了不苟言笑喜爱饮酒作乐的司命星君,想起了她在天界领养的那条小蛇······ 少女圆眸如水,一张杏花般娇俏的面庞此刻挂着满满的愁容。似乎思念这东西,并不讨人欢喜,如秋水剪不断,理还乱。如梨花春落雨,满地残白哀。 少女忧思,落入掀帐的秦之崇眼中,他切切实实地看见她眼中落寞的目光,不如初见时灵动,似乎快要熄灭的烛灯般,等待降落。 少女并未发现他,而他也并未走入帐中发出声响,只是设了结界抹去自己的存在,默默地守在屋外,听着两人的谈话。 “我们的二殿下,是个善良宽仁的,有本事的魔军领袖。整个孤渊,除了魔王,没有比二殿下更厉害的魔了,那数千万的魔甲军,管理的井井有条,叱咤风云,无所不能。我的阿浩常回家说,他最崇拜的便是殿下,上次他射杀神箭得了头甲,还被殿下奖了一块用北海玄铁锻造的盾牌,一直被放在帐中,甚是喜爱。”阿妈一说起秦之崇,月牙般的眼睛笑眯眯,慈祥又自豪,“姑娘啊,二殿下命苦,从小爹不疼没娘爱,一个毫无势力和根基的世子,过着比下等兵还惨的生活。他赤手空拳,一拳一脚打出魔军的敬服,打入魔帝的眼中,实属不易。” 阿妈似乎是误会了,笑着给司九开解,“姑娘,你是二殿下带回魔军营帐的第一个姑娘,阿妈是殿下母妃的姊妹,这么漫长的魔生里,姑娘是殿下第一次带回的姑娘,对于殿下而言,姑娘自然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