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咕布咕…… 半夜的惊魂在游荡,从珑洲边界,一直蔓延到最近的星岛。 望着海边的塔楼,青衣人掀开罩纱,露出不知情绪的面容。 “……她应该到了,估计事后又要找我算账了,呵……也好……月色朦胧,梦醉荷塘,时间正好,我也该出发了……” 大洲之间是由悬石涧连接,而星岛与大洲,或者星岛与星岛之间,便是利用铁锁通行。 当然,能力强的人自然运气就能飞过去,不过岛与岛之间环境复杂,冒然飞行,风险太大,还是稳妥点好。 吴释站在大陆边缘,面对着不见底的深渊,从容的从怀里掏出来一张小纸条。 “夜半子时,不见不散……哼,好像我和你很熟一样……” 前几日,吴释和何千缘照常探寻,走到一处岔口便分开行动了。 不一会,吴释就发现有人在跟着自己,脚步不急不慢,总是保持一个合适的距离。 一看就知道,是训练有素的,且来者不善。 “不知道缘缘那里怎么样了,尽快解决掉后面这个,再去汇合”。 街道上人来人往的,不好动手,吴释就故意往偏僻的地方去。 加快脚步后,身后的跟屁虫也越来越快,吴释压低斗笠,没入了海边的一片红树林。 紧接着,一个人影也潜了进去,在树林里穿梭,寻找着吴释。 寻找无果,正在张望,一根长条粗壮的东西突然擦面而过,深深地嵌入地里。 “呦,没打中,真是可惜”。 吴释站在树梢上,微风拂过,罩纱下清秀的脸庞浮现,一双眼眸俯瞰着自己的囊中之物。 树下立着一个中等身材的人,身着一袭红衣,戴着一个很丑的面具,半天都不吱个声,呆愣愣的。 “怎么?吓傻了?” 那人还是没反应…… 吴释挑挑眉,有点不高兴,“你不知道不理人是很不礼貌的吗?看来今天,我要好好教教你了”。 “……” 一声都不吭的吗? 好吧,嘴真硬。 吴释本来还想着能从他嘴里套出来话,撩一撩,说不定珑洲这么多的凶杀案就有头绪了,现在看来没有必要了。 一个闪现,吴释和小哑巴交上了手,几番打斗下来,吴释毫无疑问的占据上风。 连武器都没用上,吴释一掌就震飞了小哑巴,撞在树上,一会就不动了。 “这就很尴尬了,你怎么也要多接几招吧?” 小哑巴倒在地上,身体嘎吱嘎吱的响,突然脖子断了,脑袋轱辘轱辘的,滚到了吴释脚边。 “人偶?怪不得,一句话都没有,我还以为是哑巴呢”。 吴释拔起地上的手杖,走了过去,蹲下身仔细打量着人偶。 做工还算精细,很逼真,戴着面具还真不容易看出来。 “有点眼熟的感觉,是……” 吴释回过头看向断落的头颅,面具已经碎了,露出惟妙惟肖的假面容。 “人像?” 想起那个血淋淋的人像,和最近发生的事情,吴释大致能猜到。 应该还是,那两个人在杀人,炼什么东西。 “真是不消停,没完没了”。 吴释站起身,理着自己的衣袍,忽然瞟见地上有一张字条。 捡起来一看,发现落款是那个人像的印子,写着几日后,在珑洲塔楼方位的星岛见面,有一份大礼等着他们。 还威胁道,如果不来,就去找他们,这样也是可以的,不过,他们可就被动了。 “大礼,是打算自己伏法受刑吗?可笑……” 吴释攥紧拳头,将纸条揉成一团,有点担心的叹了口气。 “非去不可……如果不去,这两个鬼东西不知道还会做出什么事来,不能再死人了……” 吴释抬起手杖,冷淡的看了人偶最后一眼,手腕一用力,轻轻扎了下去,一瞬间,灰飞烟灭。 “不能让缘缘知道……” …… 和何千缘汇合后,吴释装得和没事人一样,心里盘算着,怎么支走她的鬼点子。 吴释本来还没有主意,但看见何千缘回来后,脸色苍白,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再加上,一路上行人们的议论纷纷,和慌慌张张的官兵。 猜测一番之后,立马就有了思路。 最后,成功将何千缘骗走,自己则踏上星岛的荒陆,只身冒险。 虽然何千缘很机灵,去珑洲府邸偷东西,不算太危险。 临行前,吴释还是不放心,但也不好啰啰嗦嗦的说一大堆,这样太明显,容易暴露。 纠结再三,还是忍不住,嘱咐了一句。 “到了地方,小心应变,别逞强好胜,听见没?” “你怎么变得啰里吧嗦的?你看着我不就行了吗?好好,我保证,尽量忍住,不犯浑,行了吧?” 何千缘无奈,象征性的打了包票,估计到时候还是忍不住。 看吴释抱着膀,一副不相信的样子,何千缘正襟危坐,抬起手,翘起小拇指。 “不信?拉钩总行了吧?” 吴释看她认真的小模样,没憋住,笑了出来。 “好啊,一言为定!” 回勾住她纤细的手指,再次许下,一个约定。 一个善意的谎言,只为她平安。 …… 此次前去,吴释也没有把握,自己能不能活着回来,真不好说。 如果真的回不来,也要能拖就拖,杀一个是一个,至少能护她一时,也是好的。 自己无名无姓,什么牵绊都没有,见过无数的风光,活也活够了。 如果能为了一些,或者一个,值得的人而死,此生也不会无义。 渡过铁锁,到达人迹罕至的星岛,群鸦齐飞,铺天盖地的都是死亡的气息。 走进深处,弥散的恶臭味扑面而来,吴释用袖子捂住口鼻,在迷雾中穿梭。 “这种地方,还真是不能让缘缘来,臭死了”。 灰蒙蒙的一片中,只有吴释的青衣还算靓丽,干枯的枝头上落着三足的乌鸦。 奇形怪状的,臭味入体,隔着老远,都能闻见。 “向西三里,情意绵绵之地,便是……你我相会之时……” “……哼,恶心……” 读着字条上的内容,吴释一直犯恶心,要不是堵着嘴,真要吐出来了。 向西行了三里,果然看见了情意绵绵之地,其实就是一堆坟墓。 你挨着我,我挨着你的,共度良宵美景,确实是情意绵绵三万里,万年不败的情分。 走入坟堆,臭味更加浓郁,都冲鼻子。 坟头的草已经很长了,枯黄枯黄的,像是荒废许久了。 偶有一两个,是被打开的状态,痕迹还是新鲜的,看来是有人在掘墓。 棺椁里的贵重东西,都没有丢,只有人骨不见了。 “人骨炼魂……” 吴释自言自语的说着,身后忽然闪过一抹白影,伴随着刺耳的笑声,毛骨悚然。 来了…… “公子果然好学识,这就被你猜到了,哎呀,真是好没意思”。 差点忘了,还有一个。 吴释寻着矫揉造作的声线望去,在粗壮的树梢挂着一点红,一头洁净的白发,在这乌漆墨黑的地方,显得格外珍奇。 “哪里哪里,不过是瞎猜的罢了,和你们二位穷凶极恶之人相比,还是差了点”。 吴释刚抬手准备掀开纱帘,背后的小鬼就按耐不住了,磨着牙,伸着爪子,冲了过来。 嗖的一声,擦边而过,长长的指甲上,只划下来一丝布条。 “碎英,别急嘛,再聊一会,接下来他是你的,不和你争”。 煋原摆弄着自己的长指甲,嘴角勾起,血红的眼眸瞪着吴释,装模作样的教训着碎英。 “多谢公子!哼……” 碎英乖巧的半蹲在树下,恶狠狠的盯着吴释,磨着爪子,等待着煋原发号施令。 “二位聊骚够了吧?在下是自己的,还轮不到你们两个小鬼分食”。 动起嘴皮子来,估计没有人是吴释的对手。 碎英听见“小鬼”,这个字眼,立马火了起来,锋利的牙齿,吱嘎的响着。 但想起煋原的叮嘱,只能憋着气,忍住怒火,依旧蹲在地上。 “公子真会开玩笑,我们可是连鬼都不算呢……” 煋原笑呵呵的,像是没有生气,诡异美艳的脸庞,总会让人想起地狱的使者。 逃不掉,有些人也不想逃,毕竟真的很美,美得不真实。 也难怪,树底下的小丑,对他死心塌地的。 虽然这样说,有点别扭,但起码还是合理的。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背后的故事,又会有谁在意呢? “行了,卖关子也卖够了,说正事吧。你们找我来,是要灭口呢,还是别的什么?” 一来一回,吴释也不想玩了,直接进入正题。 “这,就要看公子怎么决定了,是束手就擒呢,还是跪地求饶呢?” 煋原摩擦着指甲,火光迸溅的一瞬间,从枝头闪现到吴释面前。 只有几尺的距离,吴释反应及时,挡住了他尖锐锋利的爪子。 血红的冲力直穿吴释的身体,勉强承受的,是损心碎脉的重击。 僵持不下一刻,碎英也加入战斗,又一重压力袭来,吴释抵抗不住,率先撤手。 两个鬼一直缠着不放手,逼退吴释,最后蓄力一击,将吴释震退数米远。 后退数步,脚底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手杖及时插在地里,才稳住身体。 吴释撑着手杖,嘴角滑落一行血迹,“呵,没想到,竟是我低估你们了。本想着一炷香的时间就解决你们,回去陪妹妹吃点心。都怪你们,计划泡汤了……” 吴释看似十分吃力的站直,蹭掉嘴角的血迹,低着头,头发遮挡着发丝,看不清神情。 “犯什么病?看我撕碎你!” 碎英以为只是这几招,吴释就招架不住,莽撞的冲过去,打算直接撕了他。 吴释依旧垂着头,闷不吭声,煋原站在原地,上一秒和碎英还是一个想法,下一秒仔细一看,发现了不对劲。 吴释的上周,明显笼罩着一层黑气,压抑恐怖。 但又很熟悉,很久之前就见过,很久很久…… “等等!他不对劲,碎英回来!” 连忙喊住碎英,可是为时已晚,碎英已经冲了过去。 碎英瞪着眼睛,嘴里发出咔咔的声音,想杀人的兴奋劲,早已达到了顶峰。 伸长惨白的手臂,直戳吴释的脖子而去,却突然在只有一尺的距离,停了下来。 碎英颤抖着手臂,眼睛布满血丝,低下头,惊愕的看着穿透自己身体的木杖。 碎英的速度已经很快了,没想到吴释更快,小丑还没反应过来,就中招了。 “要你们拿命补偿…” 抬头对视,吴释异常兴奋的眼眸里,溅满了碎英黑红,冰冷的血液。 “呵……真脏……” 吴释一手握住手杖,举起刺穿的小丑,一手擦拭着脸上的血迹,脸上的笑意,波澜不惊。 他们虽然没有心,也不算人,但还是能感受到疼痛的。 被掏空的感觉奇痒难耐,延伸到身体的每一个部位,浑身忍不住颤抖起来。 “碎英!” 红衣人稍有躁动,红着眼,作势就要冲过来,指甲又伸长了几倍,戳到了地上。 “公子……您,别过来!还记得……主人说过的话吗?” 碎英侧过头,眼眸里,似是失而复得的惊讶和喜悦。 煋原愣在原地,像是顿悟一样,下一秒就换了张脸。 像是笑,又像是哭,但更像是欣喜。 此时,吴释脑袋乱得很,胸腔里翻腾倒海,无数的碎片挤进脑海里,像是被针扎一样的刺痛。 根本分辨不出来,煋原这张脸下面在想什么,也不知道两个人在搞什么鬼。 “你笑什么?这么想他死吗?” 吴释皱着眉,手杖更往上挑了挑,碎英自身的重量压着他往下掉,马上就要被劈成两半了。 花白的脸谱已经皱巴的不成样子了,颜料一片片的往下掉,渐渐露出他的真容。 吴释看清楚了,脑内又闪过一些零散的片段,一时有点不可思议,脑子一片空白,懵懵的,就松开了手。 碎英落了下来,跪在地上,抬手拔下镶嵌在身体里的禁锢。 漆红的木杖滚落在一旁,落地的声音清脆空灵,碎英也笑出了声。 “你…” 吴释后退几步,看着碎英的真容,听见了一声,曾经如此熟悉的呼唤。 “吴公子…你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