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 如海般的珑洲,愿我归来时,你依旧美丽,澄澈。 前往最后一站,昪洲,多少心里有点忐忑。 在那里,发生了太多事,有欢喜,有伤感,也有后悔。 如果自己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哥哥就不会离开了,都怪我…… 何千缘心情异常烦躁,再加上月经的一把火,怒火冲天,香阵透云。 莫以尘多多少少能明白她的心思,可是她不想说,他又何必揭她的伤疤呢。 这隔阂,终究不可,轻易粉碎。 珑洲离昪洲很近,几乎可以说是,昪洲的附属洲。 很快,繁华的昪洲,扎进眼中,明晃晃的,到处金碧辉煌,让人生厌。 至少何千缘是这样认为的,不仅浪费,而且伤眼睛,无聊。 有这闲钱,还不如给落后的大洲,添添衣服和食物。 光顾着自己,九洲都是散的。 第一次到昪洲,何千缘就不喜欢这里,心中纵使有万般的不悦和不平,但她一个人又能改变什么呢? 与其让自己难过,倒不如看开点,何必呢? 只是,如果真的有机会能改变,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好,何千缘应该也会去努力的,不仅是为了自己。 而是自己的心吧。 再看一眼,觉得自己白的掉色的衣裳,都比这里的绫罗绸缎,好看的多。 “千缘,按照惯例,我们要先去九源学府”。 “去学府干什么?学子们不用上课吗?” “三年以来,适龄的学子越来越少,九源学府便也停学了,暂时成了军队的用地,应征入伍的人在那里接受训练,至少还没有荒废……” 九洲,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吧。 “好……” 走过辉煌的街道,衣着华丽的人们来来往往,显得朴素的何千缘有点格外突兀。 莫以尘低头看着自己华丽的衣裳,只觉得格外沉重。 自己这一路,依旧披着这层假面,只是为了保护她。 也奢望着,早日蜕变,能做自己。 来到山脚下,翠色的山林中,赫然伫立着一座华丽的学府。 金色的光泽笼罩着,与这山林,不知是和谐,还是违和呢? 上了山,雄壮的山门上,挂着一块牌匾——九源。 过往的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还记得那日,在这里,第一次离开哥哥独立,笑着说再见。 …… 那天,何千缘跟着哥哥,历经千辛万苦,才从汕洲一路爬到昪洲。 一路上,林炫心情有些复杂,拿着的招牌也是歪的。 何千缘拉着哥哥的手,晃着脑袋,疑惑的问道。 “哥哥,九源学府为什么会要我呢?汕洲排那么低,怎么会招到我们家呢?而且我资质平平,要我干什么?” 十四岁的何千缘,生的瘦瘦小小的,个头和十二岁的孩子差不了太多,许是吃的不好的缘故。 林炫也是,身形虽然高挑,但太过消瘦,锁骨都深得可以养鱼了。 但依旧掩盖不住他身上的儒雅,和翩翩公子的气质,有点病美人的感觉。 衣裳左一块布丁,右一块布丁的,可是干干净净,显得人很舒服,亲和。 笑起来,就像朗月入怀般,让人心疼。 “因为,缘缘是个好孩子,值得最好的,所以好事就落下来,砸中了我们”,林炫慈眉善目的笑着说。 “可是,上学是需要交学费的,这样哥哥就太辛苦了”,何千缘伸脚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小脸有点不高兴在上面。 林炫停下脚步,蹲下来,摸了摸何千缘卷卷的头,青色的眼眸透着温柔,说道。 “缘缘好好上学,不用担心哥哥,哥哥还强壮着呢,好不好?” 林炫说着,还把何千缘的小手搁在自己的肩膀上,似乎在找肌肉的存在。 连肉都没有,哪里有肌肉。 何千缘一本正经的,捧住林炫白皙的脸,歪着头,说,“好吧……可是,哥哥瘦了很多,我也不能帮忙了,哥哥的老骨头……能行吗?” “好啊,小鬼头学坏了,嫌哥哥老了,会嘲笑哥哥了,别跑,看我不挠你痒痒”。 何千缘调皮的眨眨眼,躲着林炫的痒痒挠,笑得幸福。 林炫知道妹妹懂事,是为了让自己开心,才这么说的。 一直以来,在何千缘眼里,哥哥林炫就是最强壮的人。 林炫知道,妹妹机灵,不太需要担心妹妹。 只是,要担心一下自己,和其他…… 这一天,正巧是重阳节,路上不乏登高望远的人,思念着故友。 林炫似乎也怀着一颗登高心,时不时望向九源的山间,回忆着什么。 看着眼前蹦蹦跶跶的小人,盘着的头发卷卷的,扎着一个蝴蝶结,一上一下的飞舞着。 苦难生活中,他们也怀着希望,维护着一点体面和光鲜。 林炫垂着的眉眼舒展开来,为了她,要撑下去。 过去的已经过去了,生活有指望,就不会糟糕。 林炫竖直了招牌,坚定决心,为了妹妹,受再多的冷眼也无所谓。 只要自己脸皮够厚就行,何况这些年来,干这行摸爬滚打的,早就厚的三刀砍不透了。 骞夫,专门守尸体,守灵,出殡的职业,在哪里都是遭人白眼。 虽然收入一般,有时候甚至都没有饭吃,但恭送亡者,便是神圣的。 不做亏心事,无愧于心就好。 那些请不起高档殡礼的人家,像林炫和何千缘这样的散户,就请的多了。 还不至于饿死,挺好的。 遇到困难的人家,林炫都不收费,就当积福了吧。 苦难虽然不能共享,但至少苦难人彼此相互帮衬一些,还好过点。 …… 到了昪洲,是何千缘从没见过的奢华,但她一点都不喜欢这里,总感觉冷冰冰的。 “缘缘怎么了?不高兴?想不想吃糖人”,林炫见何千缘嘟囔着脸,不太高兴,便指着街边的糖人小贩,问道。 “可是,今天已经吃过饭了,再买糖的话,哥哥怎么有路费回去,我不要”,何千缘拉着林炫就要走,尽管口水都流了一地。 林炫摸了摸口袋里除去学费,仅剩的几个铜板,笑嘻嘻地说,“放心,哥哥有小金库,够你吃的,来,哥哥给你买糖吃”。 “那,只买一个,我们一起吃”,何千缘嘬了嘬小嘴,还是没抵抗住诱惑。 小孩子嘛,难免有些嘴馋。 “店家,来个糖人,缘缘要哪个?自己拿”,林炫将拉着何千缘的手,让她自己选。 “小妹妹真可爱,来选一个吧”,小贩笑脸相迎,很是亲和。 小贩收了钱,才笑着说。 何千缘扫了一眼,看到一只小羊,就想要这个,刚准备伸手拿,一辆华丽的马车忽然冲了过来,吓得行人四散开来。 “缘缘小心”,林炫及时抱过何千缘,才没被撞到。 马车停了下来,帘子掀开,下来一个黄毛的…… 老头? 不对,是个少年,和何千缘差不多大,只是看着怎么这么别扭啊。 来人,一身白衣,只是飘不起来,反而像在泥里打滚一样,黄不唧唧的。 面色土黄,还泛着黑,头发枯黄,尖嘴猴腮的,身材也很矮小。 和营养不良的何千缘差不了太多,不知道是天生的,还是也吃不饱的缘故。 可是看这马车,不像是会挨饿的人家。 何千缘看着眼前人滑稽的打扮,很想笑,但憋住了,不想给哥哥惹麻烦。 “你,所有糖人我都包了,快点,别耽误本少爷入学”,这个公子趾高气扬的命令道。 说着撒了一把银子,给小贩,跟不要钱似的。 小贩满脸奉承的点点头,趴在地上,捡起银子,就赶快打包糖人。 “店家,我们的呢?我们也付过钱了”,林炫有礼貌的问道。 “卖没了,下次再来吧,给你钱,快走开”,小贩埋着头打包,甩给林炫铜板,一脸不耐烦。 铜板掉了一地,节操也是。 转而,满脸笑意,抱着纸包,递给那黑皮猴。 “公子真是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一看就是大户人家,这糖人甜的很,最配您的风姿了!” 小贩攥着钱,还不忘阿谀奉承。 何千缘捡起地上的铜板,搓干净,递给林炫,还白了小贩和黑皮猴一眼。 但也只是如此,据理力争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吃就不吃呗。 林炫自责似的,叹了口气,牵着何千缘,脸上是暖暖的,有些凄惨的笑。 至少还有她在…… 能被理解,很幸福,也很无奈。 跟着自己,妹妹受了很多苦,所以才要抓住这次机会。 妹妹学点东西,以后能养活她自己,也不必跟着自己受别人的冷眼了。 林炫自己苦惯了,但妹妹不行,她值得更好的生活。 步入这俗世,不愿,却也无可奈何。 黑皮猴驾着车,屁颠颠的走了,消失在华丽的街头。 林炫攥着铜钱,思绪万千,“走吧,要迟了”。 何千缘看着哥哥阴沉的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握紧了那双温暖的手。 一大一小,两抹白,浸入这十里俗世。 昪洲的繁华与他们无关,他们也不在意,只要有彼此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