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早晨,格外热闹,垂钓的,赶海的人们,早早地来到沙滩,在一片金黄中,捡拾着大自然的馈赠。 大海的味道,总是让人心旷神怡。 街上,忙碌的人流中,两个身影在漫步,与周围格格不入。 “天气这么好,怎么不见有人出海呢?” 何千缘疑惑的看着,茫茫的大海,竟然没有一个帆船,不免有些孤寂。 “到了卫府,就知道了”,莫以尘故意卖着关子。 何千缘最讨厌别人说话说一半了,莫以尘明知道还故意这样,她当时就把不满写在了脸上。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打谜语,就欺负我,哼,不说算了”,何千缘快走两步,跑到了前面。 小奶豹,迈着小短腿,一颠一颠的,追上她,像颗弹跳的肉丸。 莫以尘嘴角微微勾起,似乎有些得逞在脸上,微风拂过,便是幸福。 以前他从来都不会逗人,因为没有人能让他展现孩子的一面。 现在有了,他便也敞开了心扉,勇于做着真实的自己。 谁还没有点小淘气呢? 虽然这份脾气,迟到了许多年,好在没有错过。 卫府,位于海岸旁边高耸的悬崖上,时时监视着海面的涨落,紧急时刻提醒人们,撤离避灾。 在卫府的管理下,珑洲受到的损失还是比较轻的,不需要太多旧陆的物资,可以自给自足,给其他缺乏资源的大洲,提供了便利。 卫府也在珑洲广受美誉,只是,这珑洲的人口怎么比其他大洲都要少。 不应该啊? 波涛汹涌的海岸边,伫立着一座灰青色的建筑,这便是卫府。 这是座,几乎全是用岩石打造的府邸,外表光滑,还沾着微微的湿气,挡风抵雨,很是有效。 远远看去,像是一颗日晒雨淋,吸收了日月精华的灵石,隐隐闪着光芒。 这就是传说中的,英雄光环吧。 顺着滑滑的石阶,向悬崖边走去。 小奶豹腿太短,趴在石阶上,任凭怎么努力,就是上不去。 莫以尘见状,俯下身,将它抱在怀里,茶香扑鼻,小奶豹打了个喷嚏,小眼睛眨巴眨巴的,盯着莫以尘。 莫以尘走在前面,特意将石阶踩了踩,不太滑了,何千缘才拄着杖走上去。 淡蓝的衣袍和青蓝的天空,融在一起,飘扬的纱衣时不时扫过眼前,留下一抹淡淡的茶香。 眼前人,是如此的风姿绰约,如画如风,不像是这俗世的人。 他本就该属于天空,属于自在逍遥的风,只是发束上华丽的发冠,紧紧锁着他,张不开翅膀,遍体鳞伤。 要是,他能变成风,也许,就真的能自由了吧。 何千缘这样想着,抬眸望去,简陋却不失雄伟的卫府,显现在眼前。 墙壁上,还点缀着花花绿绿的贝壳,又有一丝可爱。 记得以前,卫师兄就喜欢贝壳的装饰,身上总是带着一股海水咸咸的,清新脱俗的味道。 何千缘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对于味道很是敏感,也总是喜欢通过气味识别一个人。 可能,是跟着哥哥干活,闻惯了尸臭味,本能的就会对气味很在意。 也算是一个特殊能力吧,总比没有好。 卫府的大门开着,也没有什么人把守,感觉谁都能进去,也不用通报。 看来珑洲还是很安全的嘛。 “那我是不是能直接进呢?” “走吧,卫府一向如此,方便人们反应情况”,何千缘正犹豫,莫以尘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 何千缘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迈开了脚,一进门,海洋的味道更加浓郁了。 随处可见,巨型的,半透明的彩缸,里面是各种鱼类,长得……很是清新脱俗。 感觉都是极品…… 何千缘扫视了一周,实在是下不了眼,只要一睁眼就是,盯着自己的死鱼眼。 小时候的阴影,挥之不去。 干脆捂住了眼,这下真希望自己是瞎子了,一秒都忍不了。 闭上眼,眼前黑黑的,什么都看不到,但嗅觉更加灵敏了。 忽然,只觉得身旁的茶香味浓郁了起来,暖暖的手握住自己的手腕,缓缓放下。 眼前更黑了,丝绸的触感滑滑的,撩过睫毛,贴在肌肤上。 安心多了。 他在,她知道。 莫以尘将她额前的碎发,理好,小奶豹在何千缘脚上坐得很是安稳。 “什么东西?脚上怎么这么重?小胖子,是不是你?快起来”,何千缘俯下身,将小奶豹揽在怀里,揉了揉它的脑袋。 “何人拜访?” 温和的男声从厅堂里传来,像是柔和的海风,刚被阳光照耀过一样,暖暖的。 好熟悉,是卫师兄。 脑海里回想起,在昪洲上课的日子。 她最喜欢卫师兄的课了,因为没有作业,也不用考核。 九洲本来人员就稀少,能任教的更是寥寥无几,九源学府的先生便是取有才者担任,不在意年龄,身份,只看能力。 像莫以尘,徐啸杰的哥哥徐啸东,还有卫隐师兄,都曾经担任过先生一职。 他们除了担任一门课程的先生职务,还要上其他课,也算是学生吧。 私下里,也是以师兄师姐的身份,称呼对方,没有太过苛刻的要求。 这一点,何千缘觉得还挺不错的,人人平等,天下为公。 卫师兄,性子温柔,总是挂着笑,教的鉴物课也很有趣,所以学子们都很喜欢他。 不过,对于何千缘来说,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不用考试! 不像莫以尘教的修习课,既要练功,又要背书,还要考试,真是要命了。 现在想起来,心里还是有点发怵。 正门缓步走出来一个稍长于他们的青年,靛青色的长衣袍,浅色的长发及腰,腰间戴着贝壳制成的流苏。 眉眼柔和,浅浅的眼瞳,似是海洋波浪泛着的微光,温柔的像是三月的海风。 虽不见其人,但他的气息还是那么柔和,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哦,是莫师弟啊,快请进”,卫隐热情的招呼两人进屋。 让了座,卫隐彬彬有礼的说,“莫师弟是为了招募的事而来吧,父亲嘱咐过,一切以九洲的前程为重,卫家一定尽心尽力,还请师弟转告漆佬,大可放心”。 “卫师兄客气了,师父都知道的,此次前来便是特来致谢”,莫以尘微微颔首,语气平和的说。 “那就太好了,师弟,这位姑娘是?” 卫隐笑着看向何千缘,她遮着眼睛,看不清他的神情。 “汕洲的马姑娘,来应招入军”。 “姑娘眼盲心不盲,很是勇敢,在下佩服”,卫隐温和的声音,暖暖的。 “卫……公子,过奖了,我就是闲的没事,找点乐子”,何千缘耿直的说着真话,脸都不带红的。 “没想到,姑娘……竟是个豪爽的人,很难得”,卫隐可能也没想到何千缘会这么直言不讳,险些没接住话。 莫以尘嘴角偷偷勾起一抹笑意,也是拿她没办法,只得宠着。 “莫师弟,既然来到了珑洲,不妨多待几日,你也是辛苦,歇一歇,也带着马姑娘转一转。在下还有事要忙,两位自便,失陪”,卫隐站起身来,鞠了一躬,就出门去了,留下咸咸的味道。 出了卫府,何千缘扯下绸带,深呼一口气,在悬崖边上坐了下来,“呼,憋死我了,终于出来了,还是外面的空气清新”。 莫以尘也坐了下来,陪她吹着海风,望着茫茫大海,不知道在想什么,可能是这一路的种种吧。 “事情好顺利,都有点不习惯了”,何千缘抱着小奶豹,理了理碎发。 “不好吗?”莫以尘摸了摸小豹子的脑袋,小奶豹眯着眼,胡子被风吹的一颤一颤的,墨蓝的毛发在阳光下闪着柔光。 “好也不好吧,此途就要结束了,我,也该好好想想了……” 何千缘难得伤感起来,闪着光的眼眸,划过流光,似是星辰坠落,破碎的心,心疼不已。 她到底在想什么,莫以尘其实明白,只是不敢往下猜,如果猜对了,会不会变成现实呢? 自己还能再陪在她身边吗? 他们还会有交集吗? 他胆怯了,害怕第三次失去她。 “千缘……”,莫以尘抿着嘴,憋了好久,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口。 “莫以尘,你看!那是什么?海上是……大鱼?” 何千缘忽然有些惊恐的指着海面,莫以尘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眸也瞪大了,闪过一丝惊讶。 空荡荡的海面上,只有一条帆船,清晰可见。 一个巨大的身影,浮在海面上,张着深渊巨口,正朝船帆冲去。 庞大身躯溅起的浪花,足有数丈高,差点挣脱海岸的束缚,淹没街道。 帆船想逃,但为时已晚,直接被巨物生吞了,什么都没有剩下。 巨物拍打着尾巴,随即潜入了海底,消失了,海面恢复了平静,但惊慌失措的人群中,传出久久不能平静的恐慌声。 “又吃人了!” “这是这个月第几个了?” “不知道,反正不少了,作孽啊!” “卫府不都明令禁止出海了吗?怎么还有人去送死?” “为了生计,总有人铤而走险的,难啊……” 滔滔不绝的抱怨声,像潮水般涌入莫以尘的耳朵,捏碎了他眼眸中的星辰。 “发生什么了?莫以尘?” 何千缘着急的伸着头,可离得太远,听不见,便拉着失魂的莫以尘,跑下了悬崖,到了街道上。 “发生什么事了?刚才那个是……” “姑娘,你是外地来的吧,连巨鲸都不知道”,身旁的一个妇女凑了过来,一副八卦的阵势。 “巨鲸?那是什么?是异化的怪物吗?” “哎!可不敢这么说,那是海神,就是因为我们没有按时孝敬他老人家,他才发怒了,掀了帆船”,妇女越说越离谱,越兴奋。 明明刚才还有人去世…… “什么神啊,鬼的,我看就是异兽,嗜血才吃人的,你说呢,莫以尘……莫以尘?” 何千缘没理会妇女的话,拽了拽莫以尘的衣角,见他垂着眉,没反应。 “怎么了?” 莫以尘微微低头,看着何千缘,眼中多了几分坚毅,却难以掩盖他内心的伤感。 “没什么,走吧……” “去哪?” 莫以尘紧紧扣着何千缘的手,望向了死亡的海岸,何千缘看着他,不知道怎么了。 “卫府……” 卫府? 这其中,难道隐藏着什么,莫以尘到底心里装了多少,能压死人的巨石。 巨鲸,是神,还是兽呢?